華元靖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隨即換上黑皮褲,如壯士斷腕般的,大步朝外走去。
「這才對嘛。」鄭威邦拍拍他的肩,隨即搭著他的肩往外走。
辦公室外是條鋪著地毯的長廊,直走到底,向右轉到底,有扇門,過了那一道門便是外場,而除了外頭的數十桌,裡頭更備有包廂,是供客人休息兼玩樂的。
正值糜爛的午夜子時,外場燈光昏暗,僅以一盞盞燈火代表桌數,各桌則以奧地利毛霧藝術玻璃所製成的圓形屏風相隔。
場內飄揚著頹廢藍調樂風,時而可聞低低的交談聲,更夾雜著刻意壓制的笑聲。
走到吧檯邊,一桌桌的客人皆被圓形屏風給擋去面容,但光聽到聲音,華元靖便猜得出對方是誰。
「放心,我絕對會幫你找個好客人,不會讓你被欺負。」鄭威邦很義氣地表示,隨即要人調來今日入場的客人名單。
「唷,真夠義氣哪。」華元靖酸酸地嘲諷著。
要是真夠義氣,就該一筆勾銷,別要他真的當一日男公關。
「放心,交給我吧,況且,你明天又不用上班,你就好好地放開心胸,大玩特玩吧。」鄭威邦邊說,邊查看名單。「我是不知道你先前在煩什麼啦,不過,既然危機已經解除,那當然要好好地放鬆一下嘛。」
「多謝啊。」是啊,就因為徐子頤拒絕相親,他才會邀三、五個好友一道到夜店玩,結果現在可好玩了。「你看那麼久做什麼?」
華元靖不耐地朝他手的名單一探,乍見上頭寫著徐子頤三個字。
「徐子頤?」他不由得脫口而出。
「欸,你跟她熟嗎?」
「不熟。」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只是,那個從未傳過緋聞或者負面新聞的女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太符合她的形象啊。
「我跟她可熟了,她是我店裡的常客。」鄭威邦又繼續翻著名單,突地又停下手上的動作。「就這樣吧,別說我對你不好,把你玩得太難看,既然你跟她不熟,我就介紹你坐她的檯,這樣你就放心一點了,是吧?」
話落,便推著他住徐子頤那一桌前進。
「喂,等等!」華元靖低聲喊著。
他跟她是不熟,但是她肯定瞧過他的照片,現在走到她面前,豈不是要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
「放心,她很靜的,頂多要你陪她喝酒而已,連聊天都免了。」話落,鄭威邦輕敲著圓形屏風。「可以打擾一下嗎?」
但見圓形屏風底下的輪子微動,露出些許內景。
華元靖斜眼睨去,裡頭是圓弧狀的沙發,大概可以容下十個人,而沙發兩旁有兩盞淡藍色藝術燈,在簡約的古歐風帶著奢華,但是又不至於到令人作惡的地步,氣氛拿捏得恰到好處。
而眼光微軟,瞥見徐子頤就坐在正中間。
有別於相親照片上的她,此時的她,將一頭長髮隨意盤起,露出飽滿的額,而放任幾綹髮絲自頸間滑落,增添了幾分嫵媚,而臉上的淡妝,微微顯露她的青澀,但是她的眼神──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彷彿要看穿人心般的犀利,有著超乎年紀的內斂。
她讓人很輕易地感覺到,她待在這個地方並不快樂。
既然不快樂,又何必來?
聽威邦說,她還是這裡的常客呢。
「喂,我在說話呢,你神遊到哪裡去了?」鄭威邦輕撞著他,他才回神。
「什麼啊?」
「跟徐小姐自我介紹,由她決定要不要留下你。」
「哦。」華元靖爬了爬發,下意識地閃躲著她,然,四目交接的瞬間,他驀然發覺──「你不認識我?」
那眼神,跟看個陌生人沒兩樣。
徐子頤微挑起不掃而黛的柳眉。「我應該認識你嗎?」她見過的人不多,若見過他,她一定會記住他的臉,畢竟,長得這麼出色的男公關並不多見。
而他的聲音,真像她要找的那個人。
「不。」聽著她冰冷的聲調,華元靖不禁笑了。「不認識我很正常,你好,我是華……你可以叫我威廉。」
既然她不知道他是誰,他更沒必要在她面前暴露身份吧?
只是,什麼叫做她配不上他?
那一份相親資料,她連看都沒看過吧,甚至可能連相親的對象是誰都不知道,要不然,她怎可能對他如此陌生?
這女人究竟是怎麼搞的,居然捨得拒絕他?
難不成是因為這家店裡頭有著她極為喜愛的男公關?
有趣,他會查清楚的。
面對著她,他笑得蝕魂,令人難以忽視他的存在。
「威廉?」徐子頤頗感興味地咀嚼他的名字。「你能轉一圈嗎?」
「當然。」華元靖當場轉了一圈,笑容可掬。
「你可以留下。」他的笑容像是種病毒,飄散在空氣中,教她不由得也跟著笑了。
「謝謝。」就說了,沒有女人拒絕得了他,尤其是嘗過他的好之後,絕對要她抱著他的大腿求他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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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徐子頤的身旁,華元靖努力地鼓起三寸不爛之舌與她閒聊,可也不知道是他的口才退步了,還是選的話題不對,總之她的反應極為冷淡,不過視線卻是異常熱情。
打他坐下來到現在,差不多快要一個鐘頭了,她的視線始終停留在他臉上,從眉滑到眼,再從眼滑落到唇,有時又突地閉上眼,像是在聆聽他的聲音,再張開時,又是虎視眈眈的目光。
讓他有種自己成了上等肉片,而她化身為惡狼的異樣感受。
好露骨的眼神,與他認知中的她出入真大。
不過,倒也不至於令人討厭。
「不再多說點什麼嗎?」徐子頤支手托腮,清麗的面容淡漾笑意。
還說啊?他已經演獨腳戲演很久了,還要他繼續嗎?
「徐小姐,兩個人說話才叫聊天,如果只有一個人說話,那叫做自言自語。」他苦笑著,趁隙替她倒了杯酒,也給自己倒了杯。
包廂裡頭就只有她跟他,從頭到尾都是他在說話,東聊西聊,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她聽得開心,他也覺得很滿意,只是,總不能這樣下去吧?
他不相信男公關只需要坐在這裡,靠一張嘴說到天荒地老。
「我花錢,並不是來聊天的。」她淺嘗一口。
他豈會不懂她的意思?「那麼,你想做什麼呢?」是,她花大錢就是大爺,要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基本上,他對自己的體力還挺有把握的。
她偎在沙發椅手上頭,慵懶地提議,「聊聊你的事吧,關於娛樂和財經的新聞,我已經聽太多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休閒時間還得要和工作連在一塊。
特地留下他,是想聽他的聲音。
截至目前為止,他的聲音是相似度最高的,但卻好像少了什麼特質。
十年了,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我的事?」他微愕。
難道她早已認出他是誰,只是蓄意不說?而現在,則是故意要讓他難堪?
她不會這麼惡劣的吧?
「嗯。」她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說說你喜歡什麼、家裡有幾個人、為什麼會當男公關,又或者……」
「又或者什麼?」他表面上不動聲色,依舊笑容可掬,實際上,他的腦袋卻在快速運轉當中,暗忖著該要怎麼應對。
她的表情沒有顯露太多情緒,從他坐下到現在,她的表情始終沒有什麼變化,讓他看不出端倪。她看他的眼神明明就很陌生,看起來也不像是心機深沉的人,但問題就出現在她剛才的話。
是他想太多了,還是她真的在暗示他什麼?
「我能請教你今年幾歲嗎?」
他不以為意地揚起眉。「過完年,三十歲。」她何時成了戶口普查人員了?居然連他的年紀都要過問。
「是嗎?」真是白問了。
就算問了年紀也沒用啊。想了下,徐子頤才道:「在你的記憶中,你有沒有救過人?」
「嗄?」
「就是你有沒有救過人?」她沒好氣地道:「大約在十年前。」
那是什麼眼神,好像她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沒有。」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十年前?他應該不在台灣吧。
她到底在問什麼?為什麼話題一下子又拉得那麼遠?
輕歎口氣。她就知道,光靠著聲音找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那就聊聊你為什麼會當男公關吧。」隨便找個話題,她只是想要閉上眼聽聽他的聲音。
華元靖一頭霧水地瞪著她,突地發覺,她根本沒認出他是誰。
第二章
我是威廉,歡迎你下次來再指名我。
她來,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因為他八分像的聲音,要不然她很少在隔天便再次光臨的。
車子平緩地停在地下停車場,下車走往電梯,卻瞥見電梯門前有一對男女在爭吵,她頓了頓,拐到一旁稍等片刻。
真麻煩,她最不想看見這種爭吵的場面。
真是的,就算要吵架,也應該到比較隱密的地方,不該站在電梯門前,擋了人家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