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是在做什麼?」車赫凡揚起俊眉,既忿怒又不耐煩的眼眸對上她的氣急敗壞。「你以為在我的地盤,還可以耍大小姐那套?」
車赫凡瞠大怒目,沒想到這個腦筋轉不過來的江菱貞真選在自己最需要安靜的時候跟他槓起來。「都什麼節骨眼了,沒看到我正忙著準備會議資料嗎?說你沒智商還真沒冤枉你!」
「我……我沒有要找你吵架。」江菱貞扁著嘴,一臉無辜。她最怕車赫凡嫌棄她是只會吃飯的廢物,即使被罵,也一定要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存在的價值。
「赫凡,可不可以對我多一點耐心?我已經連『溫柔』都不敢奢求了……我是不懂你們男人做生意的那些東西,但做你的女朋友,至少可以對你付出點關心,噓寒問暖也很理所當然……」
「好!既然你非要在不恰當的時候,逼我對你的噓寒問暖有所回應,那我現在就告訴你——」車赫凡抬起頭,睜著燃著怒火的炯瞳,一字字清楚道:「我現在不冷、不熱、不渴、也不餓!麻煩你,現在、馬上、立刻離開這裡!」
「車赫凡……你!」清楚聽到男人惡聲惡氣下了逐客令,江菱貞僅存的一絲自尊也全數被摧毀殆盡,好話狠話都說完了,她找不到任何再留下的理由。
氣急敗壞的她忿恨一甩頭,抓起包包,蹬著高跟鞋轉頭就走。
瞬間,密閉空間回復平靜,清晨的辦公室只剩下空調發出規律的聲響。
車赫凡總算可以落個清靜,他不由自主伸手扯開領帶,放鬆身子靠在牛皮椅背上,一頁一頁翻閱堆積如小山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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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菱貞哭花了臉推門出去,接著推門進來的是一名西裝筆挺、身材碩偉的年輕男子。
「看來有人踩到大地雷,炸得粉身碎骨,可能還死無葬身之地……」
「有什麼重要的事就快說,少在那裡廢話一堆!」車赫凡的聲調冷冽如極地冰山,不帶一絲感情。
「赫凡,你是怎麼了?最近脾氣非常糟喔!」符宏升瞭然的眼神望著他,直言切中核心。「不但很糟,而且是糟得很沒章法。你再這樣沒事四處亂發飆下去,我看,不只整個集團上下,連停車場的癩皮狗都不想理你了!」
「最好,我落得清靜。」車赫凡埋首在一堆密密麻麻的報表裡,一臉慍色。「統統離我遠一點!沒事你最好也閃遠一點,要不掃到颱風尾,算你倒楣!」
「到底什麼事讓你這麼煩,是為了重劃區那塊地?還是……菱貞又說了什麼讓你抓狂的蠢話?」符宏升一點兒也不怕得罪他,大膽直言。
「你今天專程來找我碴的嗎?」車赫凡嫌惡的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宏升,我真的需要靜一下。不知怎麼搞的,我又犯頭痛了……」
「你的頭又開始痛了?很嚴重嗎?要不要到醫院再檢查一次?」
符宏升,「東兆集團」的財務大臣,也是車赫凡的親表弟,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們現在也一起打拚,感情比親兄弟還好。
「不了。」車赫凡斷然拒絕,不屑啐道:「檢查過八百遍了,一點用都沒有。全是些廢物!」
「我看是心病。」符宏升了悟地微揚眉毛。「我猜,一定是菱貞又跟你提結婚的事了吧?前不久我遇見她老爸,江萬益那老狐狸也賊頭賊腦地想打探,我想他也探過你的口風了。哎,江家老的、小的都想押這一把,難怪你要頭痛。是不是她真的開口催你了?她會不會也受到家裡的壓力啊?」
「錯!女人從來不是我抓狂的原因。」車赫凡依舊獨斷,頭也沒抬,嘴角微揚的角度掛著輕蔑。「江菱貞不會叫她老爸幹這種蠢事,她也不敢提什麼結婚不結婚的,我們之間只有我說話的分,哪輪得到她?」
車赫凡其實不想再提江家的事,任何令他不悅的人事物都會加劇他無以名狀的失眠與偏頭痛。蹙起眉峰,他輕淡帶過。「她很好擺平的。昨天,一家進口表商來推銷,我眼也不眨訂了一隻八百萬的鑽表送她,還『附贈』陪她出席一場新品發表會。你想,她有哪個膽子敢多廢話?現在的她,只差呼吸沒依我的指揮,諒她不敢說三道四。」
「鑽表?八百萬?車赫凡,你究竟怎麼了?」
符宏升瞇起了眼,打量著專注工作的車赫凡,百思不得其解地搖頭:「沒聽過那麼笨的漁夫!已經上鉤的魚兒,你幹嘛還餵她那麼昂貴的餌?赫凡,你該不會是頭痛神智不清楚吧?你一向精得跟鬼似地,怎麼會打這種算盤?我不懂。」
「不懂就別看。」車赫凡信心滿滿,不太看得出喜怒的臉上,此刻卻露出一抹自豪得意的淺笑,鏗然下了結論。「總有一天你會看懂,而等到那一天才懂的人已算後知後覺——我要是像你反應這麼遲鈍,怎麼在鋒火連天的商場存活下來,哪天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所以我只能管管數字。」符宏升甘拜下風地搔了搔頭,以哥兒們間的輕佻語氣道:「誰不知道你從小就是我們這堆兄弟裡最精的,要不姑丈也不會力排眾議,硬是決心要把『東兆集團』交給你。事實也證明,姑丈的眼光獨到,當年那些想盡辦法阻止你接班的三姑六婆,哪個不閉上嘴巴了?」
「你一大早到我辦公室,不是專程為了灌我迷湯的吧?」車赫凡銳利的眸光投向表弟,洞燭先機地微笑。「有什麼消息就快說。股東會議誰要出奇招?還是哪個董事準備把我修理一頓?無所謂,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都說你精得跟鬼一樣。」符宏升佩服地點頭,自歎不如地苦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你的眼睛。說真的,我不說你大概也猜得到,目前董事們最想找的碴就是那塊地的事……如果你沒有提出妥善的解決方案,恐怕這個會議你很難頂得過。」
「唔……我的頭好痛……」車赫凡突然痛苦地雙手抱頭,整個人前傾趴在桌面上低吟。「幫我拿藥……在、在我的西裝外套裡……」
「我馬上拿,你忍耐一下。」符宏升被表哥突然刷白的臉色嚇到了,急忙拿起他的西裝翻找,然後倒了杯水沖回他面前,幫他把藥吞下去。
「……到底這是什麼怪病?」車赫凡痛苦地閉上眼,逸出低低的囈語。「誰來告訴我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腦子裡像住了另一個靈魂,只要它不高興就整我?我究竟是犯了什麼……」
「別胡思亂想了,依我看,你只是工作壓力大。」符宏升安慰他。「千萬別往怪力亂神那方面去想,越想只會讓自己更疑神疑鬼。真的,你沒那麼嚴重,今天會開完壓力就解除了,回家好好睡一覺,起來保證你什麼事都沒有。」
「唔……」車赫凡皺擰的五官代表他仍處在痛苦狀態,嘴裡也在嘀咕:「你沒痛過、沒被怪病折磨過,說得當然輕鬆。」
「我說實話啊。」符宏升頓了一會兒,若有所指地試探。「像你這樣的毛病,工商社會裡很多人都有,你非要把他往偏的方向去想,是不是……你遇到什麼人,或是誰跟你說了什麼?」
「沒有!沒有任何人跟我說過你們口裡的『什麼』!」車赫凡氣憤又無奈地掄起拳抵著桌面。「為什麼,每次我一頭痛,你們一個個就變得神經兮兮?全都疑神疑鬼以為我中了邪!老媽是這樣,你更是這樣!你們有站在我的立場想過嗎?你們知道遺失了生命中某些段落有多痛苦?」
「赫凡,你真的想太多了。」符宏升緩和語氣勸道:「等這陣子忙完,出國去度個假吧,你該好好休息了,你想去哪裡我去安……」
「我沒心思度假。宏升,上次我交代你的那位腦科醫師聯絡好了嗎?」車赫凡受夠了這無來由的怪病,他決定要找個好醫生醫好這病。
「呃……我是聯絡了。」符宏升面有難色。「不過……他好像出國考察,目前不在國內,要等一陣子。」
「考察?」車赫凡一副早就知道答案的瞭然,冷嗤道:「我看你們壓根兒不想讓我好起來!算了,我不想講了,你出去吧。」
「赫凡,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誤會了。」符宏升起身,走到門口又折回來,以認真的神情清楚道:「我確實打過電話了,只是那位醫師問我是哪位要求診,我才報出你的名字,他馬上推說幾個月內的時間全排滿了……赫凡,我也不懂這當中是為什麼?」
「出去吧,我不想聽。」車赫凡伸手阻止他說下去。「宏升,什麼都別說了。既然大家都不想讓我痊癒,大不了我成全大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