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車赫凡沉重點頭。「我瞭解您對我用心良苦。但是我不贊成您用鄙夷眼光看待我的朋友,而且我認為自己有選擇交朋友的權利和自由。」
「什麼交朋友的權利自由?你懂個頭!我看你還早得很!」車金祺對兒子的冥頑不靈非常失望。
「平常我是怎麼教你的?女人分很多種,像那個姓汪的,她頂多就是新鮮,外面玩玩就算了,根本不必帶回家裡!你啊,不是小孩子了,在我們家,你既然要當我車金祺的兒子,就該好好學學『男人』該有的本事!說到對付女人的學問,你還差得遠了!」
「什麼『對付』?什麼叫外面『玩玩』就算了?難道爸你經常做這種事?」想起母親年輕時候的可憐遭遇,車赫凡頓時像只刺蝟豎起刺來,聲音忍不住提高,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你這是什麼態度?造反啦!」車金祺躍身而起,伸出手指著兒子。「我是你老子,誰教你用這種態度跟你老子講話?說了半天,你還是一點領悟也沒有,真是氣死我了!」
在車家王國,車金祺就是皇帝、大爺,他說的話是聖旨,不管合不合理、愛不愛聽,都得照單全收——車赫凡簡直恨死這樣的獨裁!
「怎麼啦,你們父子倆這麼晚還不休息,還扯著嗓子嚷什麼?」聽見丈夫和「外面的兒子」吵嚷不休,已換下晚禮服準備休息的車夫人走進書房一探究竟。「赫凡,你這是幹什麼?怎麼惹你爸這麼生氣?」
「還不是為了晚上的事!」車金祺沒好氣看了元配一眼,數落兒子。「說了一大堆道理,這小子一點都沒聽明白,意見比我還多……」
「是嗎?」車夫人以虛情假意的微笑望望車赫凡,輕笑道:「我就跟你說了,這孩子畢竟不是我們家裡的,規矩當然差多了!你看看,見到『媽媽』來了,連聲『媽』也不會叫,唉……就不知道生的人是怎麼教的?」
車赫凡臉色一沉,黯淡表情更添忿恨!
怨毒的眼神掃向那個他必須喊『媽』的女人,不客氣嗆道:「隨便你怎麼罵我都可以,請不要污辱我媽!」
「你跟我橫眉豎目是想怎樣?我是你長輩,在我的屋簷下就要照我的規矩來,聽見沒有?」車夫人也回敬他一記白眼。
她恨死這個奪去她親生兒子地位的小雜種,要不是為了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她死也絕不讓這對母子進門!
「爸,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車赫凡握緊拳頭,為了含辛茹苦的母親,他必須忍下一切。
「你想走去哪兒?」車金祺瞪大眼睛問他。」這裡是你家!你給我留下來!」
「不,『我媽』回家了,我想回去陪『我媽』。」車赫兒特別加重「我媽」兩個字。
「你現在是故意要氣死我是嗎?」車金祺瞪著噴火眼睛。「你到底當不當自己是車家的一分子?」
「……坦白說,如果我可以選擇,」不畏父親權威,車赫凡仰起頭抬起下巴,受傷的眼中流露出忿忿不平,一字一字清楚道:「如果我可以自由選擇,我寧可不當車家的孩子!」
「你!你這個混蛋,氣死我了!」車金祺雙手顫抖指著他,再罵不出半個字。
「我就說嘛,我就說嘛!這個孩子跟你一點也不像,你瞧瞧,他那副死德性跟你哪一點像?」車夫人好不容易找到發揮的題材,口不擇言罵道:「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去哪裡生的雜種,只有你這個笨蛋把他當寶貝一樣疼……當初就叫你千萬不可以認他,你偏要!這下好了吧……」
「對不起,我先告辭了。」車赫凡向父親鞠了個躬便轉身離開。
他再也聽不下那潑婦再譭謗他和母親半字半句,他沒把握再聽下去,自己會做出什麼不能挽回的憾事,索性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飛快往外走,腳步之快,像是逃離什麼恐怖鬼屋一般。
他討厭這座華麗的牢籠,討厭這裡面的每一個人,甚至,連屋裡的空氣都令他作嘔。
第九章
慶生會事件之後,汪羽璇在班上顯得更加寂寥沉默。
車赫凡幾乎不到學校來上課,老師們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缺席,隨便交代一句「練球去了」就過關沒事。
好在他家裡各科家教齊全,天資聰穎的他始終是班上功課最好、考試成績名列前茅,而私立學校裡只要成績過得去,其他什麼都好說。
汪羽璇每天乖乖上課下課,也不追究車赫凡的明顯逃避是為什麼。總之,她巴不得不要見到他,以免又想起那天的羞辱,同學間傳聞他正準備出國唸書,她甚至有種解脫的輕鬆。
只是,在解脫的感覺之外,還有一些她自己都不想承認的留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留戀什麼,他帶給她的侮辱難堪比起其他正面感受還強烈好幾倍!
汪羽璇一再告訴自己:曾經發生過的美好都是錯覺而已,他狠心踐踏自己誠心付出的友誼,如一幅美麗圖畫沾到污泥變得惡臭不堪,不堪再多看一眼。
奚心璦對她還是很不錯,唯一的不同是她絕口不提「車赫凡」這三個字。
雖然奚心璦知道,車赫凡偶爾來仍會幫汪羽璇留下標好重點的講義和早餐,他們並不是完全形同陌路,只是鮮少面對面接觸。
然而,這樣的改變足讓奚心璦安心,之前那一段不知怎麼擦出來的、似有若無的「電光石火」算是無疾而終,既然他們沒戲可唱,她心就安了。
「羽璇,等下考完最後一科你想去哪?想不想去吃大餐好好慶祝?」
奚心璦附在正趴著休息的汪羽璇耳邊講話,連考好幾科確實令人身心俱疲。
「嗯……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吃。」汪羽璇虛弱地回答。「我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覺。兩天晚上都沒睡好,累死了。」
「吃完再回家睡嘛——」奚心璦興致勃勃慫恿。「都悶好幾天了,不出去逛逛街、透透氣真會得憂鬱症。哎呀,你就當是陪我嘛……」
「不去了。我真的沒精神逛街,等下考完我想直接回家。」汪羽璇仍然拒絕,她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對奚心璦掏心挖肺,自從在慶生會那天領教了她的冷眼袖手旁觀後。
汪羽璇自認不會這樣對真正交心的好朋友,打從心裡無法再接受奚心璦釋出的善意。
「羽璇,你……在生我的氣哦?」奚心璦沒想到會被她拒絕。
「沒啦!有什麼氣好生,你想到哪兒去了?」汪羽璇坐起身,低頭從筆盒裡掏出筆,淡淡道:「鐘響了,等考完這一節再說吧。」
於是,奚心璦只得訕訕然回到座位上。
就在全班靜肅等監考老師來發考卷的時候,車赫凡突然走進教室。
汪羽璇嚇了一跳,手上的筆掉落桌面。
車赫凡直接走到汪羽璇座位前,顧不得班上所有同學錯愕的眼光,平靜清楚地道:「等下考完試,我有話跟你說。」
「……說、說什麼?」汪羽璇不解望著他彷彿沉澱許多故事的深湛黑眸。
「總之,這節下課後,我等你。」車赫凡丟下不容商量的結論。「我一定會等到你,不見不散。」
「我要回家。」汪羽璇也毫不考慮拒絕。「你不用等。」
「我會等。」車赫凡堅定重覆,他眼中迸射出的頑固意志令人害怕。
然後,他們沒有多餘辯駁時間,監考老師抱著考卷進來,全班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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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下課鐘響,汪羽璇交了考卷後旋即離開,彷彿刻意表達自己並不想跟車赫凡談的決心。
汪羽璇出了教室之後毫不猶豫直往大門衝去,一路不回頭走到平常等公車的站牌。
「羽璇!汪羽璇……」奚心璦氣喘吁吁從後面追上來,跑到她面前。「車、車赫凡不是、不是在找你,你怎麼跑掉了?他剛剛還問,問我知不知道你去哪裡……我說、說你可能去等公車。」
「我就是不想讓他找。不行嗎?」汪羽璇皺起眉頭,不瞭解這會兒奚心璦為什麼熱心為他們倆搭橋,她應該希望自己離車赫凡越遠越好啊?
「為什麼?他看起來很著急,說不定真有重要的事,」奚心璦一臉認真,為車赫凡抱屈。「二話不說就轉頭走人,你理都不理人家,會不會太沒禮貌了?他又不是壞人,你何必躲那麼急……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奚心璦!」忍了許久,汪羽璇終於忍不住了,忿怒不耐道:「你到底要我怎樣?我理他,你生氣,我不理他,你也要生氣……你要我怎麼做?」
「你只在乎我生不生氣嗎?汪羽璇,拜託你有點志氣好不好?!」奚心璦瞠大眼睛,提高嗓門吼。「你想想自己好不好?明明就喜歡他,只怕我不高興就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你以為這樣子就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嗎?我又不是瞎子,我有眼睛可以看!你喜歡車赫凡!車赫凡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