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為什麼問這個。大家都是同學、都是好朋友,哪有喜歡或討厭?難道你不喜歡汪羽璇?我看你們感情不是很好嗎?」車赫凡嚴肅而強勢的措辭,透露出他對提問者的懷疑。
「我沒有不喜歡她……」奚心璦抿了抿唇,認真的看著他說:「朋友之間的喜歡是不一樣的。我知道你對她很特別……不但借她講義,還常請她吃飯。平常你跟班上同學之間距離很遠,唯獨對汪羽璇不一樣。所以,其他同學都在傳——」
「傳什麼?你們會不會太無聊了?」車赫凡有點發火。「汪羽璇的情況難道你們都不知道?我只是在能力範圍之內幫她。」
「僅止於此?」奚心璦嘟起嘴,用充滿愛意的眼神看著他。「你敢發誓?你敢發誓你一點都不喜歡汪羽璇?」
「你有完沒完,我為什麼要發這種無聊的誓?對不起,司機還在校門口等我,不奉陪了。」車赫凡背起書包往出口走,他不想再跟這個滿嘴胡言亂語的女同學扯下去。
「等等,車赫凡!」奚心璦一個箭步追上他,大膽伸手拉住他的書包。「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句 如果你不喜歡她,那麼你對汪羽璇做的,不管是請她吃早午餐或是借她講義,都僅是對家庭有變故同學的同情而已吧……」
「你——」車赫凡搖了搖頭,冷言道:「奚心璦……你會不會干涉太多了?我要做什麼不必向外人交代動機目的吧?何況,我的所作所為有妨礙到你嗎?」
「有!因為我想知道你對她是同情還是喜歡?」奚心璦不顧一切喊道:「車赫凡,我不想隱藏我喜歡你的事實。因為我不是邵種『假仙』的女生,是就是、有就有,我不能左右你的選擇,感情反正不能勉強,但是你也沒權利阻止我喜歡你。再說我當然想知道有沒有競爭對手。照你這麼說,汪羽璇不是我的對手……吧?」
她的話語讓車赫凡驚訝,他整個人轉過身面對她,緩緩道:「奚心璦,我真的覺得你想太多了——對我而言,你跟汪羽璇都是同學,我沒有特別對誰好或不好,你講那個對手不對手的實在很荒謬。」
他看著奚心璦充滿醋意的臉龐,忍不住又搖頭,一字字清楚道:「或許吧,潛意識裡我覺得汪羽璇很可憐。老師同學都欺負她、不理她,如果再沒有像你我這樣的同學偶爾關心她,她在學校要怎麼過下去?」
「喔……那我懂了,你對她只是同情。」聽到她私心想要的答案,奚心璦終於笑開懷。
「我真的要走了,再見。」車赫凡不再多說,隨意揮了揮手逕自往樓梯走。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跟在他身後追下去的奚心璦樂得手舞足蹈,再沒什麼事比親耳聽到車赫凡承認對汪羽璇的照顧是出於同情這句話,更令人振奮了!
這表示車赫凡對汪羽璇沒有男女之情,也就是說,她非常有機會擄獲這位人人崇拜的白馬王子!
然而,一前一後離開體育館的車赫凡和奚心璦都沒發現,佇立在籃球架下陰暗處的人影。
汪羽璇為了打破和奚心璦的冷戰,特地早早把洗衣房的工作結束跑來體育館,她想跟奚心璦好好聊開,告訴她彼此間的友誼更甚一切,她不會為了一個男生而壞了她們深厚的情感。
只是,汪羽璇萬萬想不到最在意的好友,和另一個她一直以為誠心幫助自己的好同學,竟然在她背後吐露真實心聲,說出那一句句讓她心碎的言語。
她像是被亂棒沒頭沒腦打了一頓,拖著步伐離開體育館,感覺頭腦暈眩、腳步沉重,整個人無處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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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羽璇走在往公車站牌的紅磚道上,雨絲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飄了下來。
她忘了帶傘,一早匆匆忙忙出門,沒注意天候變化的結果,便是現在得淋著雨站在毫無遮蔽的站牌下,等待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公車。
當惡運如影隨形,老天爺卯起來跟自己過不去的時候,汪羽璇唯一能做的就是逆來順受,她已經失去掙扎反抗的力氣。生活磨耗她大部分精神體力,在能量竭盡的邊緣,她累得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那麼,此刻越落越大的雨,是否代替了她流不出的淚?
汪羽璇仰起頭,任冰冷的雨落在身上——這時候的她渴望淋點雨,希望有什麼東西能緩一緩心裡不斷崩塌毀滅的酸楚,她的自尊心被車赫凡和奚心璦在體育館的那番對話啃蝕得傷痕纍纍、痛不能止……
所以,你對汪羽璇做的那些事,不管是請她吃早午餐或是借她講義,都僅止於對發生家庭變故的同班同學的同情而已?
或許吧,潛意識裡我覺得汪羽璇很可憐。老師同學都欺負她、不理她,如果再沒有像你我這樣的同學偶爾關心她,汪羽璇在學校要怎麼過下去?
車赫凡,我不想隱藏我喜歡你的事實。因為我不是那種「假仙」的女生,是就是、有就有,我不能左右你的選擇,感情反正不能勉強,但是你也沒權利阻止我喜歡你。再說我當然想知道有沒有競爭對手。照你這麼說,汪羽璇不是我的對手……吧?
奚心璦說的每句話、每個表情都像一桶桶強烈腐蝕物,不斷往自己心上倒。
汪羽璇不願相信以往待她如親姊妹般的奚心璦,原來只是可憐同情自己的不幸遭遇,可是她的關心那麼真實,一點也沒有作假的痕跡啊!
她淋著雨,盼望冰寒冷冽的雨絲能沖掉奚心璦說的那些傷人話語。
然而,眼看雨勢逐漸加大,窒礙難行的車流綿延閃爍迷離燈火,她等的公車依然杳無蹤影,她身上衣物卻已漸漸濕透,刺骨寒意沁入心魂。
「汪羽璇、汪羽璇!雨越下越大了,快上車!」
一道急促的呼喚在隆隆車聲及此起彼落的喇叭聲中響起。
汪羽璇四處張望了一會兒,沒弄明白聲音出自何處,只感覺有一對火熱的眼眸跟在身後,傳送熾熱電流令她週身感覺些微溫暖。
「快上車!雨下那麼大,你還東張西望什麼?快!」一把黑色大雨傘無預警為她遮去風雨,車赫凡認真的望住她的一臉遲疑。「我送你回家。雨這麼大,你又淋得一身濕,這樣會感冒的。」
定定看著他快速開合的薄唇,汪羽璇瑟縮身子不發一語,心裡揣想:
這又是他對可憐同學的同情吧?碰巧下雨撞見自己沒帶傘等不到公車,他才決定停下耀眼又拉風的朋馳名車,像撿一隻可憐的小貓小狗一樣,把淋雨的同學撿回車子裡送回家,當作日行一善……
「不用了,我家很遠,你又不順路。」 汪羽璇必須用意志力才能控制發紫的唇不顫抖得太厲害。「車赫凡,謝謝你一直幫我。不過,我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什麼麻煩?你家再遠也離不開台北縣市。何況我又不趕時間,你何必客氣?走吧!車子不能停太久,警察會趕人……」
車赫凡不解她拒人於千里之外是為什麼,他們應該沒那麼生疏吧?
「真的不必,我的公車很快就來了。你先走吧,要不警察真的來趕人了。」強烈自尊心在她心中發酵,逼迫她就是不願再接受他虛偽的熱心。
「什麼不必,你的臉好白,嘴唇也變成紫色了,再淋下去一定會生病。」他不再聽她任何理由,抓起冰冷小手往停車方向走。
他想不通她在拗什麼。難道她自己不清楚,在這準備升學的關鍵時刻又要兼差賺錢的節骨眼,她能出差錯嗎?
「放開!不要拉我!車赫凡,我都說不必了,你幹嘛拉我?」汪羽璇硬是不要上他的車,在雨中跟為她撐著傘的車赫凡拉扯。
「你夠了吧引」車赫凡不容她掙脫,硬施了點力氣握緊她的手,嚴厲語氣彷如命令。「汪羽璇,你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了還耍個性,快上車!」
「好痛……」車赫凡失控的力道讓她痛得兩眼盈淚,啞著嗓子低喊:「你很奇怪耶!我喜歡淋雨、喜歡擠公車你有什麼意見?難道要這樣硬把我拉上車,非把你氾濫的同情心倒在我身上,才能滿足你高高在上的貴族王子虛榮心?車赫凡,我叫你放開!放開我!聽到沒有?」
儘管她一再抗拒、一再控訴,車赫凡依然不改要送她回家的意志,他小心撐著傘為她遮雨,護著她不被擁擠的人潮碰撞,對她嘴裡吐出的咒罵置若罔聞。
直到將她「押」進車內,他二話不說先丟給她兩條乾淨的毛巾,冷著臉道:「趕快把頭髮擦乾:什麼喜歡擠公車回家,你以為自己是無敵鐵金剛?天冷又淋雨,萬一真病了,你怎麼應付打工和上課?真淋出什麼病來,看病住院、吃藥打針都不用花錢嗎?請問,現在的你有閒錢可以生這種浪漫的『閒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