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項羽氣急敗壞的回絕。
項梁和為水交換了個眼色。
「籍兒,你已經二十三歲了,早就過了成婚生子的年紀,為叔真為你擔憂。」項梁講得有些心虛。
畢竟,他自己可是一個四十二歲的單身漢啊。
「叔父,你自己不是一樣沒成親。」
果然,項羽立刻頂了回來。
項梁摸摸鬍髭,故作鎮定的說道:「當年戰禍連連,你一出生,兄嫂就先後亡故,我忙著安頓家室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心思去想成親的事?」他並沒有完全說出實情。
事實上,項梁曾經與一位趙國美女論及婚嫁,秦始皇滅趙國後,選了許多趙國美女到咸陽擔任宮廷舞女,項梁心愛的女子李無愁也在其中。
從此,項梁不曾再愛任何女人,也不曾有過結婚的念頭。
「現在國仇未報,家恨未雪,我又怎能貪戀兒女私情?」項羽振振有辭的反駁。
「少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秋水連忙接道。「先成家,後立業,你成親生子後,才能專心於復國大計啊。」她頻頻勸著。
「我像叔父一樣,重責大任未了,沒有心思去想成親的事。」項羽聰明絕頂,連忙把項梁的例子搬出來當擋箭牌。
秋水立刻瞪了項梁一眼,彷彿在嗔怪他似的。
項梁癟癟唇,開口勸道:
「項伯叔父不是早就成親生子了嗎?」項羽提醒項梁。
哎!項梁暗叫一聲,他怎麼老是忘了自己還有一位兄長?
「你的大叔父項伯資質平庸,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比不上你優秀,再說,項伯年輕時就離家,現在不知到了何處,所以,傳宗接代的任務還是得靠你才行。」項梁急中生智。
「叔父,這些問題我們以後再談吧。」項羽站了起來。
「少爺,別家的公子都恨不能多娶幾位妻妾,可你怎麼老是抗拒婚事呢?」秋水幾乎要哭出來了。
項家這一老一少都沒有成親,實在令她既擔心又丟臉,有些人甚至還私下謠傳項家叔侄不正常。
項羽的嘴唇動了動,彷彿有說不出的苦楚。
項梁見狀,靈光突然一閃。
「籍兒,莫非你已經有了心上人?」項梁驚喜交加的問道。
秋水電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可能嗎?會稽稍息流通極快,項羽若有談得來的姑娘,她應當知道才對啊,怎會半句謠言都不曾聽過?
項羽黝黑的臉頰暗紅橫生。
「叔父,侄兒要去研究兵書了。」項羽匆促奔了出去,他心跳得又亂又狂。
他是個威風勇猛的壯士,然而一談起愛情,卻又純真得像個初生的嬰孩。
那倉皇離去的身影證實了項梁心中的疑眠。
但是,那位姑娘是誰?
項梁和秋水相顧,無論如何都猜不出是誰打動了項羽的心。
↑午時分,數萬名訓練有素、軍容整齊的侍衛隊護送著十幾輛華麗非凡的大轎緩緩行來。
數十萬民眾互相推擠拉扯,大家都想親眼目睹始皇帝的龍顏。
高出常人許多的項羽冷冷的盯著那些款式相同的華麗大轎,他的叔父項梁緊站在他身旁,兩人靜默的等待滅國殺親的大仇人出現。
華麗大轎中陸續走出幾位衣冠耀眼的貴族,誰是左丞相李斯,誰是中車府令趙高,誰又是皇子胡亥,大家分不清楚,也不在意,數十萬雙眼睛期待的,是那位號令天下的始皇帝。
驀然,那群達宮貴人朝其中一輛大轎跪下,轎中步出一位頭戴冕冠、身旁玄色冕服的貴人。
「始皇帝出來了!」
圍觀的人潮中發出此起彼落的驚叫。
秦始皇威風凜凜,他冷淡的望望前來瞻仰他聖容的子民。
蜂鼻、長目、雞胸……哼!
雖然隔了一大段距離,眼力極好的項羽依然目的地清了始皇帝的長相。
「我可以取代他當皇帝。」項羽突然開口說道。
聽見項羽講出如此大膽的話,站在他身旁的人全嚇得臉色發青。
「別胡說!」項梁氣急敗壞的摀住項羽的口。
「我沒胡……」項羽不服,還想爭辯。項梁怕他講出更可怕的話,手不禁捂得更緊更密。
「呵……」一位身著湖綠衣裳的年輕女子正笑吟吟的立在他們面前。
女子年約十八歲,她的容貌美艷絕倫,氣質高貴出眾,渾身上下散煥著一股女子少見的英氣。
「你好狂妄,連這麼自大的話都說得出口。」女子瞅著被摀住口的項羽,她那清柔的語氣非但沒有譏笑的成分,反倒像是在讚美。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眼閃動著澄澈的瑩光,彷彿兩塘流動的水。
項羽震驚的瞪著眼前這名綠衣女子,他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他怔忡的迎向眼前這位成熟明艷的女子,他的魂全被這雙波光灩瀲的笑眸給勾走。
「是你嗎?」項羽恍恍惚惚的握住她的手。
蒼天啊,他是不是在作夢?
這雙靈氣逼人的明眸,噢,他記得這雙眸子---
他一直記得這雙宛如太湖水的明眸。
那時,他只有十九歲……
四年前。
風光靈秀的太湖籠罩在一片迷離的春雨中,湖畔的柳樹彷彿陣陣綠煙,弱弱娜娜的環擁著終年碧綠的湖水。
這雨已經下了一整個下午,項羽猜想此刻湖畔應無人跡,於是,他快馬馳騁黑色駿馬以疾如閃電的速度奔馳在寧靜空蕩的太湖畔。
沿著湖畔狂馳,春雨濕透玄衣,項羽不時發出酣暢舒適的長嘯,胸中無限痛快。
正當項羽過癮之際,他那異於常人的眼力,被前方一朵搖曳的綠花給吸引住了。
一個穿著湖綠色舞裳的少女,正背著他,她的長髮隨意束在腦後,她的身段窈窕婀娜,舞姿靈俏妙麗。
如煙的柳條在她身後飄揚,雨中的陽光在她四周閃耀,沐浴在淡淡金光中的少女,美得不可思議。
靈衣被被,玉珮陸離。
莫非眼前這位少女就是傳說中的巫山神女?
項羽不禁看傻了,一時竟有時空錯亂的感覺。
此時此刻,他的心魂全被前方那道如雲如蝶的舞影給吸引住了……
少女忽然旋轉了幾圈,靈妙的舞姿突然轉變為英姿爽朗的舞步,也以連續的快步旋向空曠的外側。
驀然,一道鋒利的冷芒喚醒項羽的意識。
達達的馬蹄疾如迅雷,只這麼一閃神,駿馬已奔至少女面前---
「不!停!停!」項羽焦急的吼了出來。
少女這才發現大禍臨頭,她驚駭的望著異常高大的人與馬,驚慌中,她手中的劍鋒直直指向狂嘶的黑馬。
突如其來的變化驚著黑馬,那道銳利的刀鋒令它更加惶恐不安受驚的黑馬高高躍起,驚悚的嘶聲彷彿來自煉獄。
眼看少女就要被黑馬踐成碎屍,項羽心口一凜,毫不猶豫的縱下馬背,直直撲向臉色慘白的少女,抱著她滾向旁邊。如果遲了那麼一下下,他們兩人都要為狂馬所傷。
項羽從不曾如此抱過別人,他的心跳得又亂又急,好像隨時都有衝出發胸口的可能。
他很想說些溫柔的話來安慰她,然而,他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他甚至沒有安慰年輕女孩的經驗,因此,這位力能找鼎的青年也只能傻傻傻的瞪著驚嚇過度的少女。
少女容貌標緻動人,的氣質十分高貴靈秀,看起來出身貴族世家。
她有一隻瑩瑩流轉的鳳眼,這只風格獨特的明眸洗去她身上纖弱的氣質,平添限英氣。
此刻,她正用這只眸子,楚楚可憐的凝視粗獷性格的項羽。
少女忽然「哇呀」一聲,哭了出來。
「不要哭!不要哭!」項羽心亂的哄著。
「你的左肩胛在流血。」少女哭得更傷心了。
冒著生命危險解救她,她卻在混亂中把劍插入他的肩膀,這豈不是恩將仇報嗎?少女愈想愈難過,淚水落更凶了。
項羽低頭一看,她的劍果然牢牢插在他的肩胛上。
「沒關係,我把它拔出來就好了。」對一個力能拔山、才氣蓋世的大丈夫,這點傷不算不了什麼,而且還一點知我都沒有。
「可是,你會很痛的……」少女連忙阻止他。
她還記得小時候被魚刺民到手臂的事,當娘把魚刺從手臂裡拔出來,她痛得幾乎暈過去。
何況,這不是一根魚刺,而是一把劍。
項羽立刻伸手一挑,輕而易舉的拔出了沾滿血遺跡的長劍。
少女見項羽哼一聲都沒有,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好勇敢哦。」她崇拜萬分的望著他。
她興奮的說著,雪白的只手也不知不覺的抓住他的前襟。
項羽露出羞澀靦腆的笑容。
他喜歡她的手抓在他胸前的感覺,他喜歡她用這種眼光凝視著他,他甚至想再緊緊摟住纖細的腰身,可是,他不敢。
項羽首次嘗重疊了「不敢」的滋味。
少女仔細的端詳眼前這位高大健壯的陌生人。
他相貌很粗獷、很性格,完全沒有江南子弟的斯文俊逸。
他的雙眉濃得像兩把黑色的短劍,眼睛大得嚇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好像兩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