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官宋彌聽到旁邊似乎有人在叫她,她勉強把眼睛露出一個小縫,看是哪一個不要命的,竟然敢吵她睡覺,完全忘記自己現在是在計程車上。當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臉,而且那張臉似乎越來越靠近她……
「你要幹什麼?」官宋彌直覺地大叫,隨後她整個人彈坐起來,戰戰兢兢地盯著計程車司機猛瞧,那眼神好似面前有只大色狼般,雙手還不自覺地抱住胸,一隻腳已呈戰鬥狀態,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計程車司機看著她反應過度的動作,先是微愕,隨後會意出她的動作所代表的涵義,頓時一陣光火。「我才想問你幹什麼哩!你到底要不要下車?」他的車子不是她的床,況且他好心叫她起床,竟被這不識好歹的女人當成色狼,簡直是好心沒好報。他氣喘吁吁地怒瞪著她,要不是她的車費尚未付清,他真想一腳把她踹下車。
「到了嗎?」官宋彌問,她好想再睡一下。
「廢話,要不然我叫你幹什麼?」計程車司機是一肚子火,他也一直告訴自己不能生氣,可是越忍火氣好像越大。
官宋彌看看窗外的景色,不確定地又問了一次:「真的呀?」她一邊問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完全沒察覺到計程車司機在聽完她懷疑的語氣時已氣得臉色微微泛青。
「小姐,一共是一千兩百塊。」司機為避免自己血壓繼續升高,懶得再跟她瞎扯,趕快把她趕下車比較重要。
什麼?尚未從睡眠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的官宋彌,聽到這價錢似乎一時會意不過來。她微微愕然地拿起皮包,心中有些許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千兩百塊?有沒有聽錯?
她定定地望著司機,不好意思地又問了一次:「全部多少?」
「總共是一千兩百塊。」司機重複一次。
在確定沒聽錯後,官宋彌臉色大變,她緊張地打開皮包,她不確定身上是否有這麼多現金。
在她打開皮包的那一剎那,大概只能用「欲哭無淚」來形容她的心情,她的皮包裡只剩下五百元,更慘的是,這還是她身上唯一僅存的財產。
她看著司機,笑得極為尷尬,小聲地問道:「可不可以算便宜一點呀?」她不知道她應徵工作的地方竟然這麼遠,原以為只有十分鐘的車程而已。
聽到這話,司機差點吐血。「有沒有搞錯呀,哪有人坐計程車還殺價的!我在這行少說也待了二十多年,我還是一次聽到。」最後一句話司機幾乎是用吼的,他覺得自己似乎腦充血,心跳也快速增加中。
他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讓自己比較不那麼激動後才接著說:「小姐,你不要再開玩笑了,從來沒有人坐計程車還殺價的;況且我載你到這地方,算你一千二真的已經很便宜了,我自己都沒什麼賺頭。」計程車司機欲哭無淚,他繼續深呼吸,生怕自己就這麼斷了氣。
聽完他這番話,官宋彌自知不對在先,可她也沒辦法,她不是故意要誆他,只是身上現金真的不夠,她也很想給他一千二呀!
早知道就用走的,現在她的心裡可是懊悔不已。「對不起啦!我也很不想跟你殺價,可是,我身上的錢帶得並不多……」她心痛的掏出身上唯一僅剩的五百元,也是她唯一的財產,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地看著呼吸越來越急促的司機,她好擔心他就這麼暈倒,現在的她根本沒有能力再另付一筆醫藥費。
計程車司機看著她手上的五百元鈔票,血壓直直上升,臉色由白轉紅。「你……」他已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暗暗在心裡發誓,下次載客之前,一定要說清楚價錢,否則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他不腦充血才怪。
「對不起喔!」官宋彌見司機似乎已氣得無法言語,她也很無奈,但自己粗心在先,她又能說什麼。「我不知道這裡有那麼遠,要是知道的話,我絕對不會這樣做,對不起。」官宋彌窘得一直陪不是。
現在她腦海裡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唯一擔心的大概是計程車司機吧!她可以感覺到計程車司機好像快掛了,若他真的掛了怎麼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救護車形容事件的經過。尤其是聽到他的呼吸似乎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時,她是巴不得趕快逃離現場,很怕命案就此發生在她眼前。
不過,她沒錢走不了。
計程車司機一次又一次地調勻呼吸,終於在一次深呼吸後,他道:「好吧!這次就當我倒楣,你五百塊給我,就當作補貼我的油錢好了。」他伸出手接過她手上的錢,順便把剛上車時她丟給他的紙條丟還給她。
官宋彌見狀,趕緊接過紙條且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然後再以跑百米的速度飛也似地奔下車;她覺得好丟臉也很不好意思,所以連聲「謝謝」都不敢說出口,只想趕快遠離現場。
「哈!終於讓我找到了。」官宋彌揮汗如雨地站在一幢別墅前,她是第一次來到台北,沒想到台北竟像一個城市迷宮,害得她在那兒轉來轉去轉不出個結果;最後她下定決心忍痛坐計程車,沒想到的是,她要應徵的地方離市區竟這麼遠,還害她無故欠了一筆計程車費。
「呼!」她吁了一口氣,重新振奮精神,剛才的不愉快就把它忘了吧!想要有好的工作,就得先要有好的心情,她心裡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今天她是來此應徵一份保母工作的,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得到這份工作,她存款簿裡已經沒有錢了,而身上唯一僅存的財產也在剛才花完;所以再沒有工作的話,她保證下個月她一定像街頭流浪漢一樣露宿公園、火車站,說不定哪天,她還會和那些人一起討論什麼地方睡起來比較舒服哩!
她光想到自己穿著髒兮兮的衣服就不禁全身發毛,更別提要和那些人圍在一起有說有笑。
她才不要有那麼一天哩!她還年輕,還有很多事情都沒體驗過,譬如談戀愛,怎麼可能這麼快放棄自己呢!
做個深呼吸後,她略略調整因緊張而不斷加快的心跳,這才按下電鈴。
請問哪位?通話器裡傳來低沉不耐的聲音。
「你好。」官宋彌緊張起來,講話也有些結巴。「我……我是來應……應徵保……保母工作的。」
語畢,對方也不再答話,偌大的鐵門在此時打開,官宋彌慌張地拿起行李,匆忙進入。
寬闊的書房內,瀰漫著凝重的氣氛,一股若有似無的火藥味正充斥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書桌旁正坐著兩名男子,不發一語、相對而坐。他們像是對立的敵人般各自坐擁一方,目光雖然不曾交集,但在他們兩人之間有著一觸即發的戰火,彷彿只要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這書房就會變成戰場。
突地——
「向擏,你不能這樣,難道你沒聽過『起手無回大丈夫』嗎?你這樣做,根本就是小人的行為。」雷祈抓著他的手不讓他拿回棋子。
原來,他們正在下棋。
「做錯事都可以道歉反省了,為什麼下錯棋就不能收回重放?」向擏賴皮地硬是掙脫掉雷祈拉著他的手,快速地拿回他剛才因一時大意、沒經過大腦思考就放下的棋子。
「你不是大丈夫!」雷祈氣得大叫,他懊惱地瞪著向擏,他差一點就可以贏了,如果他剛才動作更快的話。
「NO!NO!雷祈,你錯了,知道嗎?」向擏搖著食指,一副自信滿滿地看著雷祈,他繼續道:「你忘了嗎?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能屈能伸,下棋時當然可以在知道放錯時趕緊拿回來,虧你還自認是好男人哩!好男人是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的,今天就算是你拿回棋子,我也不會像你一樣大吼大叫的,你說是不是?」向擏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著。
「歪理!如果你是大丈夫——不!應該說如果你是男人,就絕不會做出這種事。」雷祈咬牙切齒地大吼。
「如果你是男人,你根本不用怕輸,依我看,你根本是輸不起。而且你輸我一次會怎樣?幹嘛什麼事都要佔上風,每次下棋都這樣,只要一下錯就開始賴皮,還拿一堆歪理來自我安慰,這話要是傳出去,你不怕笑壞一堆人呀?堂堂一位總裁,下棋時竟會這麼賴皮,那些和你一起工作的人,一定也和你一樣是非不分。」雷祈每次只要一生氣,話總是特別多,還有些口不擇言。
「這怎麼會是歪理呢?我說的可是有根據的喔!」向擏依然自以為是地說著,完全忽略雷祈臉上的怒意。「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也知道我這個人說話從不造假,那些道理可是我某天早上起床照鏡子時,突然領悟到的。」他自傲地摸摸頭髮,還自戀地輕撫臉龐,彷彿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