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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光澤

  「妳是誰啊?」

  「現在不是問我是誰的時候了!」

  「閃紅燈?那是被調整到手動的模式了,不可能啊,水壩內洩洪的電腦指令會覆蓋所有的手動指令,只有我們這邊才能使用人工指令啊!」

  「別唸經了,能不能關掉啊?」單雙頭昏腦脹地喊。

  話筒的另一頭馬上傳來指示的聲音——

  「妳找一下,看得到面板上右側有一個扳手,妳把它用力拉下來,再按一個auto  flood  discharge的大按鈕!」

  帝千仞為她拉下巨大的扳手,單雙依言操作,突地,和打雷很相似,但還要更響亮幾倍的轟鳴之聲傳來,幾乎要蓋過話筒傳來的歡呼。

  「洩洪了,我們看到洩洪了!」

  單雙吐了一口大氣。「快點再派人過來檢查機械設備。」

  當她揚起頭,正要和帝子仞分享這千鈞一髮阻止成功的喜悅時,她看到男人火速擋在自己身前,緊接著便是兩聲槍響。

  在不遠處,一個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放在水壩,而粗心漏掉的潛伏歹徒應聲倒下。

  而擺平了遺漏敵人的帝千仞,後腰背同時間出現了一個大洞,放射般噴出鮮血,他的大掌還不及那爆裂的傷口大,緩緩轉過身,凝視著單雙,讓她看見他下意識壓著前腹的另一手五指也立刻染成一片血紅,接著整件衣服都是,以一種很誇張的情況,血液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支撐不住,男人單膝點地。

  第九章

  這是典型的進入體內後還在會再爆炸一次的特殊子彈槍傷。

  跪在地上的帝千仞,在單雙趕至,伸手扶助之後,虛脫一般往後倒下,她雙手緊急用力地按住他的傷口。

  即便如此,鮮紅的血還是從他腹側槍傷泉湧而出,以他為中心,染紅了地面,並且不停地擴大。

  剛毅的男人,端正臉孔的血色被快速抽離,愈來愈蒼白。

  「不用忙了,」帝千仞虛弱地道,「我還以為只要留著一口氣……就算中了子彈之後,我還能好端端地追隨著妳輕快的步伐……原來,這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彷彿只講這幾句話就快要用盡了全力一般,代表生命的血液流出他的身體,單雙感覺心中好似有什麼東西也快要衝出她的口。

  噢,該死的,怎麼會這樣?應該賠上命的人是她,而不是無辜的他,她不要,她不能讓他平白無故地死啊!

  這是詛咒嗎?為什麼總是接近她、幫助她的人受害呢?

  「我不讓你死,我去找人來救你,我去找人……」

  男人用染了血的手指,阻止了女人的慌亂。

  他也不想,可是他沒力氣擦乾淨,只能讓他的血染上了她的臉,似是弄髒了她。

  他果然是害她無法全速前進的阻礙物。

  「我……令妳……」

  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單雙又靠近了幾分,豎起耳朵貼近倒臥在血泊中的帝千仞。

  「你說什麼?」

  聽著她快要哭出來的著急語氣,帝千仞努力凝聚精神。

  「我……我命令妳丟下我。」

  單雙猛然揚首,怔住了,隨即,她拚命地搖頭。

  「不可能,我做不到!」

  帝千仞努力推開她的雙手,自行按住了傷口,為了怕他掙扎過猛使失血加速,不敢輕舉妄動的單雙只得放手。

  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妳必須這麼做。」

  單雙還是猛烈地搖頭,一種難以言喻的得失心恐懼加上罪惡感,使她跟著昏眩。

  「我還是要救你……」

  「這是妳一個人的戰鬥……所以妳現在要一個人去完成它……鄭浩哲不會坐以待斃,妳趕快去將他繩之以法……」帝千仞顧不得讓她了,強行打斷她的話。

  他是正確的。

  鄭浩哲重要的計畫被破壞,難保他不會為了避免自己或單家找他算帳而逃逸,這麼狡猾的魔鬼,若真的逃了,或許就再也抓不到人了。

  她很明白也很清楚他是正確的,極正確的。

  但是正因為他在這種情況下還如此為她著想,讓她更無法丟棄他,無法將他當成一個拋棄式的工具,用完就丟啊!

  「好,那我先去找人回來救你,然後再去逮鄭浩哲!」她強擠出笑容,輕盈地訴說著狀似完美的計畫。

  帝千仞搖搖頭。「妳很清楚……妳說的話有多不切實際。」

  言輕意重,單雙的心臟爆發強烈的痛苦。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為什麼她不能以救他為第一優先呢?

  為什麼世事難兩全,她非得要作出決定呢?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罪惡呢?

  她不懂也不明白,生命這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會如此脆弱?

  她不要他離開她,她不要再有人死了!

  張開想要尖叫的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想給這個男人笑容,但是也笑不出來。

  眼前彷徨的人兒不是他認識的單雙,只是一個孩子,一個應該開心大笑,卻被剝奪的小小孩。

  帝千仞好想撫摸眼前倔強的孩子,似乎從來沒有走出那個事故的孩子。

  如果需要代價,那麼他願意代替她承受。

  「這是我的命令……為了我,單雙,去結束妳的過去吧!我希望妳能早一秒從那個事故中走出來,請妳為了我而去吧!」他竭力維持笑容,「十歲就看破人生,很不正常啊……可是小孩子的決心是不容改變的,所以還是請妳一個人去打贏妳一個人的戰爭……對不起……」

  不要用這種交代遺言的方式說話啊!

  單雙搗著嘴。

  「不要和我說對不起……」

  「如果妳不走,我就放開手,讓血流得更快。」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殘忍的和女人賭狠。

  男人任性起來不是隨便一回事情的。

  「不要!」單雙相信他會說到做到,心頭一燙,眸光跟著柔軟,她鍛煉了十九年的冷酷和堅強,相較於他,其實只是無知和柔弱兩種廢物的結合體,「不要……請你不要……」

  帝千仞揚起勝利的笑容。「我不會死,為了妳,我會努力的活著,」他堂堂迎向她的眼,「妳走吧!」

  單雙沒得選擇,生硬地頷首,伏在男人耳邊。

  「我命令你不可以死!」

  語畢,她再也不能多留一秒,趕緊起身,否則就會動搖心意,看了他最後一眼之後,轉身就跑。

  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帝千仞閉上眼,專心地聆聽著單雙清脆的腳步聲,漸漸地離他遠去。

  直至聽不見為止。

  ☆☆☆☆☆☆☆☆☆☆  ☆☆☆☆☆☆☆☆☆☆

  一個小時之後。

  酒杯裡的冰塊互相撞擊,發出卡啦卡啦的聲音。

  啜飲著烈酒,動作從容不迫的老人揚起他那人畜無害的雙眼,看著直接找上門來,報上大名,被他吩咐放行的女人。

  「單雙,怎麼來找鄭爺爺啦?妳需要鄭爺爺的協助了嗎?」鄭浩哲慈祥地笑問。

  他瞅著正對面,身上染滿鮮血,神色凜然的單雙,心底雖嫌她壞了他的大計,不過倒一點也不在意。

  單雙大剌剌地坐下,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就灌.然後用拳頭抹去溢出的液體。

  「這麼放心地面對我,還真是讓人感到挫折呢!」按住殺人的衝動,她語音極輕。

  鄭浩哲笑笑。「沒了槍,妳不過就是只被拔了牙的老虎,雖然太淘氣,壞了些我的事兒,不過,身為長輩,我還是要原諒妳的。」

  單雙交叉十指,定定的凝視著他。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鄭浩哲擠眉弄眼。

  方纔讓心腹手下唐中興當著他的面檢查過她,確定她身上沒有竊聽器材,這樣的她,和剛出生的仔獸沒兩樣。

  其實她在他的眼裡,一直都只是一隻隨他高興,任何時候都能折斷她的脖子的小東西。

  「什麼事啊?」他隨口問。

  單雙完全不隱藏她的疑惑,像是個認真的小學生,碰到一則解不開的習題。

  「我弄不懂你為什麼不喜歡台北。」

  鄭浩哲托著下巴,給了一個也不需要感到奇怪的表情。

  「台北有什麼好?什麼都不好啊!空氣差,水質也糟糕,空間品質更是低落,生活在這個盆地裡的人,每一天都在忍受這些惡劣的條件,老年人苟活著,中年人則在這裡汲汲營營地過著賺錢是為了付醫藥費的辛苦生活,而年輕人則是糜爛地浪費他們的人生,一點都沒有想過,這個都市不值得他們這麼努力,是一個不費吹灰主力就能毀滅的地方。」

  單雙沉思一會兒。「容易毀滅?」

  鄭浩哲微笑。

  她可問到重點了!

  「是啊,就戰略來說,台北一點都不適合當首都啊,打爆兩個水庫就完蛋的首都,怎麼有辦法在戰爭中堅持下去呢!」在他心目中,台北真是一個爛到不能再爛的選擇,真不知道當初的政治家們為什麼如此短視!「持久戰和膠著戰是最能爭取時間的戰術,台北一點用途都沒有,所以我就先讓大家明瞭這個城市有多不堪一擊啊!」

  單雙歪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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