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便啦!」
「難不成妳心疼呀?」
「五哥!」跺跺腳,她連瞪也懶得瞪,逕自奪門而出。
「走這麼快,妳是趕著上哪兒吃喜酒?」嘴裡犯嘀咕,拓跋斯五卻丟了個眼色給管墨,追了上去。
電梯來了,空的。兄妹倆走進去,還有一大半的空間,兩雙神似的眸子盯向管墨,只見他聳聳肩,正欲跨進電梯的時候,瞧見拓跋可掬又迅速撇開臉,他眼神一黯,縮回腳,不作聲的任由電梯門在三雙眼前闔上。
「妳見了他,還這麼不舒服?」
「嗯。」她也不想這樣呀!就算住後再也沒交集了,也不忍心傷他自尊,但每瞧他一眼,胃部就忍不住滾呀滾的,任她怎麼憋也憋不住。
「那……這,怎麼辦呢?」拓跋斯五有些自言自語,不知道東窗事發時,自己還能不能留個全屍。
「反正,各有各的路,還能怎麼辦?」
聽進妹子哀怨的輕歎,再斜睨那顆低俯的腦勺,他笑得有些苦哈哈。
突然,拓跋可掬大喊一聲停下腳步,神情複雜的望著兄長。
剎那間,他的心跳停住了。
「呃,五哥……」
「什麼?」該死,不會是被她察覺他跟那姓管的……
「我的衣服……」被管墨拿走了,這、這下子可好了,他拿走她的衣服,她要不要去跟他討回來?
「喔,等一下再跟他要就是了,妳急什麼?」
等一下?
來不及消化掉五哥的隨口一言,才剛跨進停車場,一輛BMW停在車道旁,後車箱已然掀開,有個人彎腰在搬弄東西。
搭著她的肩,拓跋斯五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示意她上車。
「誰的車?」
「能開、能跑、能載人,妳管它是誰的呀?先上車吧,醫生說,這幾天妳還不能太勞累,也別站太久。」
雖然心生疑惑,可是她也沒想太多,乖乖的坐上車,試圖從後視鏡瞧清楚那個彎腰的男人是──管墨?!
他在這裡做什麼?
瞪直眼,她呆呆的看著他蓋上後車箱的車蓋,掠過五哥的身邊,然後,坐上駕駛座,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車上,還有被這個變化震得措手不及的她。
「你──」怒氣在胸臆間翻騰,不待她罵出聲,一堆酸液就湧了上來,盡數吐到他身上。
拓跋可掬傻了。
管墨的臉色也難看到極點。
車內氣氛霎時比北極氣溫還要低,靜默了一會兒,見那張鐵青的臉色更顯陰沉,拓跋可掬尷尬到爆紅。
「我……」嘴才張,又是一古腦的酸液湧上。
這下子,她的臉色急速涼化成透明的白皙。
好像剛從北極開回來的冰凍車直駛進管墨家的車庫,車停、人靜,卻無掩其中的波濤洶湧。
「吐完沒?」
拚了命的抿住嘴,她的眼睛朝他眨巴眨巴的,不敢開口。
「先去浴室沖洗乾淨吧,進門後,右轉。」
不待他再催促,她跳下車,飛也似的衝進屋子裡,根本沒心思停下腳步,瞧瞧屋子裡的陽光灑遍及樸實簡約的擺設,依著他的描述,找到浴室,關上門,直接跳到馬桶上,蹲著。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究竟是在搞什麼鬼?
她在浴室裡呆呆坐了好久好久,完全無視身上被波及的酸液及散出的異味,見到牆上有支話機,拿起來便撥出了。
「喂?」
一聽到五哥的聲音,她火氣一猛,劈頭就罵得他狗血淋頭。
拓跋斯五倒是平和得很,知道妹子的情緒正High,不吭氣,任由她灑盡三字經,隨她罵到累、罵到爽,罵到舌頭打結癱坐在馬桶蓋上,這才溫聲解釋。
「你要我再給他機會?」她難以置信。
五哥何時變得這麼以德報怨了?
「不是給他,是給妳自己。他算哪根大蘿蔔?要我給他機會?」初衷未改,還是很想拿把殺豬刀將他劈成兩半,哼。
「我不要!」
「這麼大聲,元氣恢復得不錯嘛,妹子,妳這是在喊給他聽,喊給我聽,還是喊給自己聽?」
拓跋可掬傻住了。
「離開台灣又如何?只要妳沒將心帶著,走到哪兒,妳都不再是我那個開朗會笑又會鬧的妹子。」
聽進五哥的話,她沉默了。
「我不想妳帶著一輩子的內傷流浪。」
「就算留下來,又能重拾幾分以前的我?」
「那就別想太多,一段時間後,讓新的心情來決定一切吧!」歎笑著,知道妹子的態度有了軟化,他總算鬆了一口氣。
幹完架,喘吁吁的兩人靠牆癱坐,他扔了根煙給管墨,當點燃的兩管煙苗瀰漫在彼此間毫無遮掩的空間時,管墨說話了。
沉穩的嗓音透著一絲困惑,他說,他不相信海估石爛的情愛,向來對情愛也看得很開,卻沒料到竟在認識可掬後,才初嘗嫉妒的難受滋味,同時瞭解什麼叫做失去後的痛徹心扉,在還來得及之前,他要力挽狂瀾,不想讓自己有一絲的後悔與遺憾。
聽管墨語氣平淡卻更顯真誠的將意圖攤開,沒有嘔心瀝血的詛咒兼發誓,也沒有熱淚婆娑的激情求和,不知怎地,他就是忍不住信了他的承諾。
因為,管墨眼中的執著太顯而易見了,也因為……去他媽的,任何一個男人在幹完架後,不逃也不避,反而能心平氣和的跟對手嘀嘀咕咕……反正,賭上親情,他就是想押管墨這一方。
拓跋斯五知道自己絕對會被妹子罵到臭頭,可是,妹子向來嘴硬心軟,若他不幫著推她一把,那就等著看她成了到死仍守著一份乾涸回憶的老姑婆啦!
「五哥,你真認為他有心?」
「有沒有心,得由妳自己去感受,問我?哈,他想把的可不是我耶;更何況……」他停了下來,存心賣關子。
「何況?」
「傻妹子,別怪五哥沒提醒妳,就算感覺沒了,真對他死了心、絕了情,但這段時間來受到的委屈,妳不會找機會報一下仇呀!」說到最後,他笑得很真心。
這,才是他的後備計劃!
非得要管墨徹底瞭解,女人,可不是這麼好惹的,尤其是拓跋家的女人,沒十成十的本事,他竟敢惹?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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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
在管墨吹毛求疵的眼皮子底下,足足養了一個星期的身體,拓跋可掬從沒想過要怎麼將他折磨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不過,倒也不感動他竟然將她軟禁在傳聞不曾有女人涉足過的窩,一心一意就只想離開他。
「你什麼時候放我走?」捧著已經喝慣了的補湯,她的每日一問又出現了。
管墨不語,一雙蓄著興味的黑瞳瞧她邊說邊側首乾嘔,至少算是有進步了,她現在不再面對他,一張口就吐得他全身都是,糾在心坎的那根繩結也微之一鬆。
「我要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
「對!」
「不是離開我?」
「一樣。」
「人跟屋子,哪兒一樣?」
「都是死東西!」幹麼,他今天心情這麼好,想跟她耍嘴皮子?
「真狠。」
「拜你所賜,跟你學的。」
「想不想學別的?」
抿緊紅唇,她聽進他的一語雙關,瞪著他,滿肚子悶氣,環視四周的一景一物,眼裡瞧的不是讓她讚歎不已樸質且舒適的擺設,而是不死心的想再找找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砸爛那張越看越迷戀的臉。
屋裡的東西,能摔的都給她摔光了,連那張厚重結實的原木椅子也被她摔得四分五裂,她真的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無理取鬧,只因為,好幾次她都已經衝到門口了,卻仍被眼明手快的他連抱帶拖的逮回房間,氣極之餘,在他箝制下奮力掙扎的她一腳便將几上的陶缸給踢倒,聽它落地鏘的一聲破成兩半,她的心也抽了一下,眼角瞥見他的臉色一變──她沒看錯,他的臉色真變了。但她哪知道那是管伯伯親手捏的陶缸呀?還有木架上的琉璃燈、牆角的皮雕飾品,全都慘遭她毒手。
管伯伯沒事幹麼那麼多才多藝?害她即使氣急敗壞,也不敢再任意的拳打腳踢兼摔東西了。
「湯喝光。」
她乖乖的一口接一口,想到這幾天都是他洗手做羹湯的打理兩人飲食,不知怎地,就覺得眼眶又酸了起來。
為什麼他要這麼委曲求全?甩了她的是他,不是嗎?而且,孩子也沒啦!他幹麼還想跟她糾纏?
「怎麼了?」心,一旦定了下來,她細微的心思與表情變化,就完全逃不過他的眼。
「為什麼留我?」
「妳說呢?」
「我?誰知道你的腦袋裝什麼……跟我瞪了這麼多天的大小眼,你不膩?」
「妳膩了?」他反問。
才不,瞧他是會上了癮的,話說回來,為何這幾天他的臉色也沒比她好看到哪兒去?他是怎麼了?差一點,無心卻蘊著關心的話就要脫口而出,急忙在舌尖將它們給吞回肚裡去。
管他是死是活,都不關她的事,再也與她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