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的方面想,這叫盛情難卻;往壞的方面想,那可是會讓人連爬都爬不出生天——絕對的喪失自由。
如果樂亭澈想過這種日子,只要待在美國過生日就可以了,何必千辛萬苦偷偷跟著她來到台灣?要知道,慶生這種事情,一年一次就夠了,要是連續過個兩三個月……呃,怎麼辦?她有想吐的感覺。
「姊,你很故意耶!」
「比不上你的故意。」
樂亭澈瞪著姊姊因為將他一軍而顯得得意洋洋的神氣臉蛋,突然誇張的大歎了口氣——
「姊,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我有逃避什麼嗎?」裝傻裝到底。
「明明就有。你知道媽咪要讓你和某人訂婚,所以你才說要來台灣的。」
「你閉嘴!閉嘴!」樂亭祈大聲打斷亭澈的話,隨即轉身上樓,跑進房裡。
經常因為提起這個話題而被姊姊凶的樂亭澈無所謂的聳聳肩,自個兒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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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香港回來的兩天後下午,提早下班的平谷昕提著披薩來到雷宅。
「亭澈,屋裡就你一個人嗎?」雷莫海下台中去找老朋友,起程前才吩咐他到雷宅探望一下,因為今天徐媽回鄉下老家,他怕沒人料理,樂家姊弟會餓死在雷宅裡頭。
「哇!有披薩耶,雖然我不怎麼喜歡吃,不過餓了就將就著點。」趴在客廳桌上塗塗抹抹的樂亭澈抬起一張五顏六色的小臉說道。
平谷昕看著笑了,將手上的披薩交給他。「整天都沒吃東西嗎?」
「嗯……徐媽中午才走的,所以早餐跟午餐我們都有吃,徐媽說晚餐你會負責,叫我們不要亂跑。」他今天可是很乖的呢。
平谷昕點點頭。「你姊姊呢?」
「在房間裡。」樂亭澈拆開繩子。
「等等。你先去洗個手和臉,我去叫你姊姊。」
「好。」樂亭澈正要跑開,突然又折了回來。「小昕哥哥,你去叫我姊姊要小心喔,她現在心情不大好。」
「她為什麼心情不好?」平谷昕蹲下來與樂亭澈平視。
「因為你都不理她啊,這是她最生氣的。而且昨天跟今天早上我媽媽都有打電話來喔,所以她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你媽媽要你們早點回美國對不對?」
「才不只這樣。」樂亭澈人小鬼大地瞪著平谷昕,思考著要怎麼幫助姊姊,讓膠著的情況撥雲見日。他完全是為了姊姊的幸福著想,可不是因為被遷怒怕了喔。
「那是因為我媽媽一直希望姊姊和黎大哥交往,所以姊姊才會逃來台灣的。」他真的什麼都知道啊,可是為什麼他們都不來問他或者找他商量呢?這讓樂亭澈覺得自已知道太多又說不出去是很苦惱的。
「黎大哥?你姊姊的男朋友嗎?」這平谷昕倒是從來沒聽說過。他的小祈已經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紀了嗎?
很難解釋心中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小女生對他的依賴頗深他感覺得出來,可是他的原則卻不容許他利用小女生的依賴來造成她情感上的認知錯誤。
她該得到最好的,這樣才不枉他十年如一日為她祝福的心意。
「我不知道算不算耶。」
「沒關係,你先吃,我會叫她下來。」
等到樂亭澈跑開,平谷昕這才慢慢拾級而上。
該跟她說什麼呢?還是單純喚她下樓晚餐,什麼都別提?
從樂亭祈像一陣風般生氣勃勃地回到台灣、出現在他面前後,他就不斷地警告自己要與她保持距離。
用忙碌的工作和各種行程來間接拒絕與她的接近,即使知道自己的行為可能傷害了她……
他必須維持兩人間不變的關係,因為他已不是十年前那個凡事無所謂的少年了。人言可畏,這是他比任河人都清楚的一點。
小祈才十七歲,她盡可以天真爛漫,不知曉不在乎人情世故,但他不能。
為了不讓小女生日後受到更大的傷害,或是捲進自己無法收拾的風波中,他只能繼續堅持自己的態度了。
不論在他內心深處是多麼地想要寵愛她……
叩叩。
沒有回應。她睡著了嗎?
叩叩。
「不要吵我,我什麼人都不想見。」沒錯,她就是在發大小姐脾氣。
「連晚餐也不想吃嗎?」
房門霍地一聲被打開。
「你——」樂亭祈瞪著那個要為她的壞心情負一半責任的人。「什麼時候回來的?」語調中甚至還帶著哭音。
「兩天前。」她不是知道嗎?還有,她哭過了嗎?怎麼剛剛亭澈沒跟他說?她是一個人關在房裡哭的嗎?平谷昕因這些猜測而驚訝,因為向來樂亭祈要哭的話,都是驚天動地,只差沒昭告天下而已。會偷偷躲起來哭,就表示真的傷心了。是因為她母親的電話嗎?
心中滿是疑問和關心,卻一句也沒說出口。記起了自己上樓的原因,平谷昕淡淡開口:「下去吃晚餐,我買了披薩。」
「你就為了送晚餐而來?」因為看出了他臉上的關懷訝異之情,但卻聽不到一句體貼的話而大感火大的樂亭祈,在得到他點頭的回應後,忿忿地關上了房門。
這個自閉小器的男人,既然他執意鎖起對她的感情,那她當他的面甩上房門應該是很公平的吧。
誰叫他要在她壓力最大的時候來當炮灰!她弟弟沒跟他說她這幾天心情很不好嗎?
母親一通通要求她接受某人追求的電話,讓樂亭祈雖然遠在台灣,卻也感到壓力很大。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做到任何母親對她的要求,不論合理或不合理。她一直都是這樣努力的,母親難道沒看見嗎?所以她十年來沒有回過台灣,不管在美國過得多麼孤獨、多麼思念平谷昕,這些心事她都努力藏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雷叔叔來訪,她從母親口中探得了鬆動的心意,才試著開口。不料就像她翅膀硬了可以飛離母巢,母親也同樣以此認定她該有足夠的成熟度可以處理感情的事了。
母親要她放棄和平谷昕自幼時就結下的感情,轉而接受人品家世皆優的黎大哥—— 就因為那是美國華人上流圈子裡人人樂見其成的金董玉女組合。
母親認為她放在心中十年的感情只不過是小孩子在扮家家酒的遊戲,根本不值得重視。
於是,為了反駁母親的認定,也為了遵從自己的意志,她不遠千里地來到他身邊。
母親不相信她的感情,是因為她當年只有七歲,總認為那是小孩子過度依賴的想像,所以她必須從平谷昕的態度求得證明,證明他和自己一樣,都在乎珍惜,並且相信過去的那一段感情。
可是啊……她所有最後的籌碼都在重逢後,在他冷淡疏遠的態度中,一點一滴的貶值。
原來,她所堅信的情感,在別人眼中全不當一回事……
原來,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她一個人在作著的傻傻的夢……
受挫極深地將整張臉埋進枕頭裡,無聲地流淚。因為真正的傷心不需要放聲大哭讓人人都聽到,她當然明白自己十七歲了,已不能再要求別人會在她哭泣時柔言安慰……
反正那些安慰的話如果不是出自那個自己非常喜歡的人口中,她也不要接受。
第八章
高大的身影無聲地籠罩住樂亭祈的大床。
第一次發覺自己有些口拙,平谷昕盡可能柔聲開口:「你是真的不餓?還是傷心第一?」
「……要你管。」即使奉行正在生氣的人最大這句至理名言,但只要一聽到他的聲音,她還是捨不得不理他。真沒用呀,樂亭祈。
「現在整個宅子裡大概只剩下我能管你了。難道你要指望你滿口塞滿披薩的弟弟嗎?」平谷昕在樂亭祈的床邊坐了下來。
想笑,但不肯輕易被他的一句話就給收買,樂亭祈平板的回應:「你現在肯陪我、聽我說話了嗎?你不是總是很忙很忙嗎?」
「我忙了很久嗎?」他明知故問。
「從我回來快兩星期了,你一直都在忙。」中間還忙著陪羅琳出席宴會,把她徹底撇下。
「我不知道你要回來,不然一定會老早排好長假,陪你到處玩。」原本只想哄她,沒想到出口的話竟完全符合自己心中的渴望。他是不是應該對自己誠實一點?
「騙人!你才不會對我那麼好。」每當她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卻總得到他閃避回拒的反應,讓她的信心直直落,甚至嚴重懷疑起自己的魅力。她是樂亭祈耶!理應從來不會有這種煩惱的人。
「怎麼不會?你看你上回一直哭一直哭,報銷了我一件西裝外套,我都沒跟你要賠償了。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是這樣嗎?」爬起身來要看他,才發現兩人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有些令她受寵若驚,但仍睜著一雙清澈大眼凝視著他。是執意要求得答案吧?因為她快要沒時間與他捉迷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