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我有急事先失陪一下,馬上回來。」臨走出房門之前,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折回來,瞪著齊維警告道:「我真的馬上就回來,你可不許偷偷動任何一顆子兒!」
「我不需要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也能贏!」齊維一臉無趣地揮揮手趕她,對她離去的原因絲毫不感興趣。
如君無心與他鬥嘴,敷衍地扯唇笑了笑,便邁出房間奔向後院的小門。
她拉起裙擺,一心只想快些見到從家鄉帶來消息的阿乙,完全顧不了旁人若發現她這般慌忙的模樣,會滋生什麼錯誤的聯想。
「阿乙哥,我爹怎麼樣了?!」瞧見魁梧男子高大的身形,還沒靠近小門,她就迫不及待地揚聲問道。
「呃……上回您給我的銀兩不夠用,他們要我再跟您拿二十兩。」阿乙黝黑的臉上浮現紅暈,非常為難地搓著雙手。
「再拿二十兩?」如君訝異地瞠大眸子。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上回她拿出的那些,已經是她的所有了……
「我家爹爹的病還是沒有一點起色麼?」否則怎麼又向她討那麼多錢?她已經沒有錢了啊!
若不是泉州與家鄉相隔千里,近來爺兒又無故生她的氣,要不然,她真希望能回家探望幾日……這種憂心忡仲卻又無能為力的情況,讓如君急得直跳腳。
「令尊氣色是好多了,但病灶還未根除。」阿乙的語氣死板,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看她。「大夫交代,若想讓令尊多享幾年福,就得再服一個月的藥。」
不錯,治病就要根除病灶,否則他日爹爹仍有宿疾復發的可能,屆時他年紀大了,也許就挺不住了……如君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你在這兒等一等,我去拿錢。」
她轉過身,硬著頭皮沿著來時路衝回房間,打算去找每月也有固定零花的齊維商量商量。
沒想到她才奔出樹叢,踩上草皮,便撞入某人的寬厚胸膛中,撞扁了鼻子——
「痛!」她搗著痛處抬頭一瞧,詫異得張大了嘴。「爺,您怎麼會到這兒來?今天不必去商行巡視麼?」
齊燁目光凌厲地瞪著她,像是對她過於干涉自己的行程感到極度不悅,嚇得她訥訥地閉上嘴,垂著眼睫不敢亂動。
不對!她突然記起在小門外苦候的阿乙——阿乙哥還等著她籌錢拿去給爹爹治病呢!她可不能杵在這裡跟爺兒大眼瞪小眼。
如君身形一晃,正要向身前的男人告罪離去,但他卻彷彿能早一步預知她的行動似的,驟然攫住她的纖腕。
男人的力道毫不憐香惜玉,痛得她臉色發白,全然動彈不得。
「爺,您弄痛我了……」如君驚慌得望入他陰冷無情的雙眸中,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如此憤怒。
齊燁睨了她一眼,沒有鬆開大掌,而是忽地轉過身子,用力拉著她不發一語地往前走。
他逕自在前頭大步疾行,絲毫不理會她跟得踉踉蹌蹌,好幾次都差點被他拖倒在地,也不讓她知道究竟要往哪兒去,依舊面無表情地趕路。
爺到底是怎麼了,表情為何這樣可怕?他又要帶她到什麼地方去?!如君心中驚疑不定,卻礙於他不豫的臉色而問不出口。
當兩人來到鄰近議事廳,供齊燁或來訪貴客疲累時休憩的華麗樓院時,他終於停下腳步,踹開某一扇房門,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入其中。
「進去!」見如君狼狽地跌在地上,他緊跟著走進房裡,「砰」地一聲將房門關好拴上。
如君困難地嚥了口唾沫,爬了起來,緊張地瞅著有如發狂猛獸般的男人。
雖然無法預料他將會對自己如何,但她的身體卻像是能探測男人的意圖似的,不斷叫囂蠢動著逃跑的慾望。
「爺,我還有急事,能不能……」她試圖開口求情,希望他能暫時放過自己。
齊燁挑了挑眉,嘲諷地扯唇笑了——這是他常做的表情,不知為何,今日的他看起來卻比以往還要危險數干倍。
「你有事瞞著我?」他逼近她,讓她不得不跌坐在椅子上,被困在椅背及他的胸膛間。
「我、我……」如君感到呼吸困難,像有雙隱形的手扼緊了她的頸項,掐得她不能成語。
「我再說最後一次……」男人陰惻惻地盯著她,意有所指地道:「永遠、永遠都不准背叛我。」語畢,還懲罰似的咬上她脆弱的耳垂。
她輕嚷了聲痛,但仍然無法引起他的憐憫溫情。
「我不會,不會背叛你的。」她信誓旦旦地保證,換來的卻是男人唇畔的一記冷笑,以及更加惡劣粗暴的對待。
他張嘴攻向她柔嫩的唇、纖細的頸子、白皙的肌膚,在上頭留下許多青青紫紫的咬痕。
爺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擁抱自己時向來輕柔體貼,從不會像今天這樣……粗魯!如君蹙著眉,極力忍受男人像是刻意弄疼自己的擁抱。
齊燁制住她的雙手,以冰冷無溫的眸子欣賞著她痛苦蒼白的表情,非但一點都不得意,胸口反而更加憤恨不快。
這該死的丫頭,居然膽敢將他玩弄於股掌間!原本以為自己冷落她一段時間,會讓她有所警覺,稍稍收斂放蕩的行止,卻萬萬想不到,她竟會這樣明目張膽地,在光天化日之下與姘夫眉來眼去!
想起那個令人渾身血液逆流的畫面,他不禁瞇起鷹眸,俯下身將她的臉扳向自己,用力吮咬她那早巳紅腫的唇瓣。
永遠、永遠都不准背叛我——
在她神志飄遠前,彷彿還能聽見男人那低沉冷酷的嗓音,恍若警鐘一般,不斷在腦中迴盪……
第九章
那一天,剛入夜便下了一場大雪,原本還能窺見美麗琉璃屋瓦的樓閣亭榭,一夕之間卻全變成白皚皚的一片。
如君忍著前一夜被男人折騰出的渾身酸痛,拉緊了身上的大氅,以極不自然的姿勢龜速地走在長廊上。
昨日她完全沒預料到爺會突然將自己拖走,在措手不及之下,也沒能跟阿乙哥交代一聲,便把他扔在小門那兒了。不曉得他後來等了多久,昨兒個那麼冷,對他實在怪不好意思的……
憶起齊燁莫名所以的舉止,她除了納悶之外,還是納悶,怎麼也猜不出他為何發那樣大的怒氣,還一直喃喃地反覆念著「不准背叛」。
然而無論她堅定地向他保證了多少次,似乎都只是讓男人更加光火。
昨日的他猶如負傷的野獸,對於所有靠近的人發出低咆怒吼,以攻擊的舉動來發洩心中的憤恨……
在她見到他之前,爺究竟遇上了什麼人,又聽到了什麼話語?如君絞盡腦汁,仍是沒個頭緒。
她曾經聽常大娘說過,大家都以為前任夫人是得了重病過世的,其實是跟情夫私奔,客死異鄉才被人送回來……該不會是那個情夫又出現在他面前,讓他記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她專心地推敲著,沒留意有人正緩緩步向她。
「娘,你要去哪兒?」齊維由長廊的另一端走來,訝異地瞅著她道:「今天真有那麼冷麼?你都穿了大氅還不夠?」
瞧她把衣領拉高遮住半邊臉,還揪得緊緊地,又彎腰駝背,走得比老牛拉車還要慢。可是,他並不覺得今天有那麼冷啊?齊維實在感到一頭霧水。
被他這麼一問,如君一張小臉霎時紅到頸子去。她怎麼能跟他說,這是他爹太過粗魯的原因?!
「是啊,我冶得很呢。」她隨口回答,很快地上前勾住齊維的手臂,不由分說地扯著他繼續往前。「你來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商量,咱們到書房去談。」
書房?「可以是可以,只是……」他才剛從那兒逃出來呢!齊維苦著臉,但看見她那凝重的神色,終究還是勉為其難地跟著她走。
剛才爹爹突然來找他背書,現下應該不在裡頭了吧?齊維戰戰兢兢打開書房的門扉,小心翼翼地左右檢查了一會兒,才鬆了口氣,和如君一同進去。
「你要跟我商量什麼?」他倒了兩杯茶水,拿著其中一杯坐下慢慢啜飲。
「維兒,你有……有二十兩麼?」如君用力捏著茶杯,支支吾吾地道:「能不能借我?我、我有急用。」
光是要開口借錢,她就需要凝聚好久好久的勇氣才能成語,更何況是向自己的晚輩——甚至是維兒伸手!話才剛落定,她就已經筋疲力盡,緊張得幾乎快要崩潰 但不管如何,她一定要湊足這筆錢。只差二十兩爹爹的病就能治好了,就算維兒沒有這麼多銀兩,她也得拉下臉來,再找別人借去!
「嗯,我有啊,你現在就要麼?」見她萬分感激地點點頭,他立刻起身到內室去取。
如君欣喜若狂地低下頭,由衷感謝天上的神明,也感謝齊維並沒有多加追問。
然而繃緊的身子一旦鬆懈下來,她便敏感地察覺到,有股灼熱危險的視線正源源不斷地刺向自己的後背,彷彿有人在暗中偷偷監視著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