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是很在乎很在乎他的──
他上前一步,擁住她,她嬌柔的身軀激越地顫抖著,像狂風中不堪摧折的花朵,他心疼地收緊臂膀。
「外面很冷,我們進去,好嗎?」他溫柔地問她。
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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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英睿擁著蘊芝進屋,保母恰好也在客廳裡,正撥著電話,一見兩人,忙放下電話,如蒙大赦地走過來。
「太好了!二少、少奶奶,你們總算回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寶寶,她傍晚的時候忽然發起燒來。」
「寶寶發燒?」夫妻倆驚慌地互看一眼,跟著一起往樓上育嬰房奔去。
寶寶躺在搖籃裡,皺著小小的眉睡著,臉發紅,額頭冒汗,顯然睡得很不安穩。
「為什麼不帶她去醫院?」蘊芝焦急地追問跟上來的保母。「怎麼不早點通知我?」
「妳別緊張,少奶奶,寶寶沒什麼大礙,嬰兒抵抗力比較弱,本來就很容易發燒。」
「那也要帶她去看醫生啊!」
「我帶她去附近的診所看過了,醫生說沒什麼,讓她吃點退燒藥就好了。」
「就算寶寶沒事,妳也應該先打電話通知我們!」趙英睿厲聲責備保母。「萬一寶寶病得很嚴重怎麼辦?」
「我──」保母臉發白,被他陰沉的臉色嚇到了,小聲地辯解:「我剛剛就是要打電話給你們的。」
「為什麼不早點打?」
「那是因為──」
「是我叫她別打的。」一道森冷的嗓音插口。
是周美蘭。她盈盈走進育嬰房,很不贊同地皺著眉,瞪著兒子。「你冷靜點,一點小事就這樣大吼大叫成什麼樣?」
「媽!妳為什麼不讓保母通知我們?」
周美蘭沒立刻回答,揮手要保母離開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只是發燒而已啊,有必要弄得驚天動地嗎?這點小事讓她自己處理就好了,你公司的事那麼忙,哪能顧到這些?」
「誰說我顧不到的?!」趙英睿低吼,很氣母親這樣擅作主張。「寶寶的事比公事重要多了!」
「你說什麼?」周美蘭不滿地訓斥。「讓你爸聽到,又要罵你不像個男人了!」
「天天為公司賣命,連自己女兒生病都不管,就算是個男人嗎?」
「你──你還跟我頂嘴?真是氣死我了!」周美蘭臉色鐵青,轉頭望向兒媳婦。「蘊芝,妳說,我這樣做錯了嗎?」
蘊芝沒回答,俯身看著搖籃裡的寶寶,伸展衣袖,很溫柔地替寶寶擦汗。
「蘊芝,妳說話啊!」周美蘭提高嗓音。
寶寶驚動一下,發出短促的喘息。
蘊芝僵住身子,眼底閃過一絲焦慮,過了一會兒,確定寶寶沒被吵醒,才盈盈走過來。
她站定在婆婆面前,仰起頭,眼眸很清澈。「睿說的沒錯,媽,妳應該讓保母打電話告訴我們一聲的。」
「什麼?」周美蘭一愣,沒料到一向柔順聽話的兒媳也這麼說。
「幸好寶寶今天只是輕微的發燒,萬一她病得很厲害呢?妳不能不讓我們做父母的陪著她。」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周美蘭陰沉地瞪她。「我早告訴過妳幾百遍了,不能太寵孩子,整天圍著嬰兒團團轉像什麼話?妳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是寶寶的媽媽,照顧她就是我最重要的責任。」
「那是保母的責任!妳最該做好的是我們趙家的媳婦!」
「請妳小聲一點,媽。」蘊芝板著臉,語氣很平和,眼眸卻隱隱躍動著火光。「別吵醒寶寶。」
「妳!」周美蘭震驚。雖然兒子跟自己頂嘴她也很不高興,但總是習慣了,可這個兒媳居然也敢跟她這樣嗆聲?是吃錯藥了嗎?
「我一直很聽妳的話,媽,可是從現在開始,我請妳不要插手我們對寶寶的教育。」
「妳、妳說什麼?」周美蘭氣得渾身發抖。
「我知道妳有一套教育孩子的方式,可是我並不想那麼做──不許孩子吃甜點,強迫他們在那麼小的時候就成為大人,妳或許覺得這樣才能讓孩子成大器,可是我不這麼認為,我不想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
「妳的意思是我教育方式錯了?」
蘊芝點頭。
周美蘭驚得倒抽口氣。「妳膽敢這樣當面指責我?」
蘊芝勇敢地直視她。「妳知道嗎?為了達成妳跟爸的期望,睿從小到大,承受了多少壓力?他可以更快樂的,你們卻強迫他成為一個不像自己的人!」說到最後一句,她顯然相當忿忿不平。
周美蘭僵在原地,氣到說不出話來了,她轉頭看向兒子,後者卻比她更震驚,呆呆地凝視著妻子。
蘊芝彷彿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放緩表情。「我希望寶寶快快樂樂地長大,我知道睿一定會是個好爸爸,我也想當個好媽媽,我們會好好愛護她。」她停頓,目光變得慈愛溫柔,滿是母性光輝。「媽,算我求妳,請妳成全我們好嗎?」
周美蘭一聲不吭,冷冽地瞪著兒媳,試圖以眼神折服她,她卻是前所未有地堅決,不改心意。
周美蘭頓時領悟,這場婆媳之爭,是她輸了。她悻悻然地拂袖走人。
室內一片靜寂。
趙英睿驚愕地望著蘊芝,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反抗長輩,他從來不曉得她也有如此倔強的一面。
為了寶寶,她挺身而戰。
但這樣的勇氣,純粹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嗎?或者也有那麼一點點原因,是替他覺得委屈……
「二少、少奶奶,小小姐還好吧?」碧嫂忽然來到育嬰房門口,探頭問。
趙英睿猛然定神,回過頭,迎向碧嫂擔憂的眼神。「只是輕微的發燒,應該沒事。」
「那就好。」碧嫂點頭,安心地微笑,頓了頓,忽問:「對了,二少,布丁好吃嗎?」
「什麼布丁?」
「少奶奶做的焦糖布丁啊!」碧嫂笑,眨眨眼。「很不錯吧?」
趙英睿愕然,轉頭看妻子。「妳做了布丁給我吃?」
蘊芝也是一愣,半晌,才點了點頭。
「為什麼?」
「因為少奶奶聽說,二少小時候最愛吃焦糖布丁,就說要跟我學來做給你吃。」碧嫂替她解釋。「少奶奶學得很認真喔,今天跟我在廚房裡耗了好幾個小時!」
她為他在廚房裡耗了幾個小時?趙英睿莫名地激動。「那布丁呢?我怎麼沒看到?」
蘊芝抱歉地看著他。「今天本來帶去你辦公室要給你吃的,不過好像忘在那裡了。」
「忘在辦公室裡了?」趙英睿好扼腕。老婆親手為他做的點心耶!
「對不起。」
「不用道歉,不能怪妳。」當時發生了那種事,誰還有心情管點心?「沒關係,我明天進辦公室再找找看好了。」
話雖這麼說,他卻整個人焦躁不安。
他想起方才在庭院裡,蘊芝對他說的話,想起方才在母親面前,她為他不快樂的童年叫屈,他忍不住要猜測,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為他學做焦糖布丁?那布丁嘗起來,又會是何等滋味?
他陡然一震。「蘊芝,妳等我,我馬上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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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陣風似的突然離去。
蘊芝惘然,不曉得丈夫葫蘆裡賣什麼藥,她坐在搖籃邊,陪著發燒的寶寶,心思起伏不定。
她想起方才和丈夫在庭院裡的對話,想起自己在婆婆面前,第一次那麼激動地提高嗓音說話,她覺得自己徹底失控了。今晚的她,一點也不像她。
她有些慌,卻不後悔。
今晚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內心,她從來不曾那麼真地在別人面前展現自己。
她微笑、流淚、臉紅、心跳,她擔憂寶寶,對婆婆的做法很生氣。
她不想讓寶寶受到和睿小時候同樣嚴厲的對待,她捨不得睿,為他心疼。
「睿……」思緒輾轉至此,她長長地吁一口氣。
他到底上哪兒去了呢?
她茫然,卻耐心地等著。對於丈夫,她是很有耐心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為他等到天荒地老。
沒關係的,她能等。
但她並沒有等得太久,一個小時後,趙英睿又如一陣風狂飆歸來。
「寶寶睡得好嗎?」他捧著個大紙袋走進育嬰室,低聲問。
「嗯,還不錯。」蘊芝怔忡地望著他。
「這個。」他在茶几上放下紙袋,拿出保鮮盒。「就是妳今天送去我公司的布丁吧?」
「對啊。」她訝異地揚眉。
他方才衝出去就是為了去公司拿回這個?
「為什麼非要特地送布丁到公司給我不可?不能等我回來再吃嗎?」他問,黑眸緊盯著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為什麼呢?蘊芝愣愣地想,試著剖析自己當時的心情。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等不及,很想快點讓你嘗到。」她頓了頓,臉泛暈紅。「Peggy說你最近工作很辛苦,我想如果能吃點點心,你心情應該會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