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傻,傻在明明知道男人的心態卻甘心沉淪,為了男人一點施捨性質的關注,她可以捨棄全世界、包括她自己,就像是撲火的飛蛾,寧可火燒致死也不願意放棄親近光源的機會;對感情,永遠拿它當生命唯一的絕對,不專一、不犧牲就不叫愛不叫深情,以男人的臂彎作依靠,以男人一點的關愛當報酬,心甘情願處於永遠差一級的地位,好傻好傻。\"她再度往前拉近彼此的距離。
至此,索靖終於明白她對他說這些話的真正用意——
她正在對他坦白,她在對他說明自己的心態。
雙手伸進褲袋,他不想讓她看見他因激動而緊握微顫的拳。
她在對他坦白啊,他不想有任何舉動破壞她難得的剖白。
\"為什麼?\"再跨出一步,已近得能讓索靖感受到她說話時吐納的氣息,彼此的視線也因此而交集;她看見他晶眸中的不捨,他看見她眼中難以取捨的掙扎。
\"為什麼要把男人弄得這麼壞,把女人弄得這麼傻?公平嗎?\"她復問。
難以取捨的是過去的仇愛與一旦坦白後勢必改變的仇愛;掙扎的是該不該任由自己的心緒驅使,做出理智絕不容許她做的決定
愛他,這個理智絕不容許她選擇的路。
\"如果將世界顛倒,男人女人的角色互換,是不是會比較好?\"雙眸游移在他神色流轉之間她似乎想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一點答案,或是——一點認同。
但她找不到,因為他的神色始終如一的不變,只有眼睛……即便只有左眼有視覺能力,仍然牢牢地鎖住她的視線,瞅得她好緊。
\"不是嗎?\"她選擇以反問的方式質詢他的答案。\"我以為如果能互換,至少我不會傷得這麼重。\"是的,她不會傷得這麼重、這麼久。
他搖頭,終於說出自己的觀感:\"並非所有男人都如你所想的那麼壞,也不是每個女人都那麼傻;壞的女人和傻的男人同樣存在於世上。\"
仇愛垂下視線,避開他突然變得清澈足以透視她所有醜陋的眼睛。\"不,我不要為這幾近於零的可能再度嘗試會令人一敗塗地的感情,我……我沒有蛻變的能力,我不可能變成壞女人,我……\"我沒有勇氣再度輕嘗,我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敗!她在心底吶喊著。
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儘管只有一周,她卻發現少了他的日子過得好苦澀、好艱難。他的強制、他的霸道、他的善辯、他的專制、他嚴格要求她每件事……都讓她好想好想念。一個禮拜來她反覆思量,明明是渴望自由不是嗎?為什麼少了他的存在、沒了他霸氣的命令,她會過得如此難受?
終於,終於在他復又出現在她眼前的一剎那,她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她想他,真的想他!而自己也因為這一份思念而淪陷,陷入最不願深陷的處境。
\"抬頭,讓我看你。\"索靖發出命令。
仇愛首次順從他的命令沒有反抗,抬起頭與他對視。
索靖伸手探上她稍嫌蒼白的臉頰。她的掙扎他看得見,她的脆弱他也明白,但她何須為此憂心忡忡,他並非抱著征服的意念面對她,他只是將她視為同類、視為能相契相合的夥伴,所以才會對她如此執著,她明白嗎?
不,她並不明白,否則不會有這些掙扎與反抗;所以,他必須親口告訴她。
\"看著我。\"他握住她的手,拉抬到他右臉貼上他茬外人面前隱藏得極好的傷疤,感覺到觸上他臉時她指尖的顫抖。\"怕嗎?\"
仇愛搖頭。
\"我們是同類,仇愛。\"一句話,便輕而易舉地震懾仇愛。
\"同類?\"她吶吶地開口,吐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驚喜語調。\"我們是同類?\"
\"同類。\"索靖篤定的語氣透露出不容質疑的意念。
\"正如你認為男人很壞一樣,女人之於我何嘗有多好的評價。以愛為名緊緊束縛住一個已明示過不會愛她、不屬於她的男人,這樣子就能將自己歸類於犧牲者,將錯誤全推給男人,逼得男人不得不因此而留,然後女人便得寸進尺,一步一步要求更多——這是女人的傻嗎?我以為這叫卑鄙。\"
\"索靖?\"
\"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就算得不到也要毀掉不讓別人得到……\"他將她的手壓貼在右眼。\"你要將這種過度的獨佔欲稱為什麼?愛或執著?\"
\"我……\"
\"女人不一定傻,如果你硬要將這種足以傷人、害人的執著當作是愛,我也沒有多說的必要;但你會嗎?仇愛,你會因為自己是女人而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所有的錯全得歸咎於男人嗎?\"
\"我……不會。\"她想逃避他如此深邃的凝視,但不知不覺選擇了說實話,像被他的目光催眠似的。
\"跌倒的不是只有你一個,同樣的,因此而受傷退卻的不單只有你。\"他鬆開箝制她的手,任她不自覺地以指尖滑進他五官停駐於傷痕之上。\"我們是同類,你有過的掙扎我何嘗沒有過;但我寧可前進,你呢?你又會如何抉擇?\"
仇愛抬頭,手始終捨不得離開他的臉,拇指指腹像著迷似的來回撫觸他因女人莫名的過度獨佔欲所導致的傷痕,她不知道自己心裡漲滿的充實感是為了什麼,但是——感覺好溫暖、好舒服。
良久,她才開口:\"給我個理由。\"
\"仇愛?\"
\"給我個理由,讓我做出你所想要的選擇。\"
索靖了悟地一笑,淡淡道出:\"我不是壞男人。\"
仇愛愣了下,露出他從未見過的璀璨笑靨,主動欺近他的唇。
是啊,因為他不是壞男人。多好的理由!
第九章
科林驚訝地發現自從老闆回來,仇愛和老闆兩人就變了。
不只是負責跟在他們身邊的保鏢的他發現,整個靖城裡的工作人員沒有一個不愕然的。
多久了?大家掐著指頭猛算,他們有多久沒聽見老闆沒來由咆哮的怒吼,有多久沒聽見老闆用力甩門的巨響,有多久沒聽見仇愛和老闆吵得不可開交的聲音,有多久沒有看見兩人對峙的場面?
嘩!他們老闆變得……平易近人多了。
這種改變實在是跌破大家的眼鏡,就連科林也難以置信地每天擦亮眼睛瞪大瞳孔看;就怕這是一場夢,老闆還是一樣陰陽怪氣的,而仇愛也是一下冷艷純淨、一下放蕩誘人。
但,事實勝於雄辯,兩人之間相處的氣氛著實好得教人不可思議,偉岸的男子視線始終流轉於身旁佳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溫柔的眸光無論何時總是膠著在佳人身上,不見有移開的跡象。
而原先讓大夥兒為之頭痛,生怕一個失神就讓她逃跑的仇愛也變了。她變得真實,不再有一下沒一下眨著充滿挑逗意味又危險的烏瞳勾引大伙,也不會突然間冷凝一張麗顏,凍得他們以為拉斯維加斯搬到阿拉斯加去了。
收起所有讓人看不見真實的女優面具後,大夥兒看見的是一個單純因被愛而笑容洋溢的女人。
這就是現在的仇愛,不再仇恨愛情的仇愛。她愈來愈不像自己了,近日的改變連外人都感覺得到,更何況是她自己。
她變得易感而脆弱,索靖任何一個表情在她的眼裡都代表了一種訊息,她變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任何舉動會不小心造成他的厭惡;她患得患失得極度過火,謹慎地與他相處,應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就怕惹他不開心拂袖離她而去。
承認自己陷人愛情泥沼後,她果真不能再欺騙自己、告訴自己仍然是自由之身。這樣的結果讓她有種窒悶的苦楚,卻不敢向索靖吐露,怕惹來他的不悅和誤解。
她彷彿是年少時那個青澀只會擔心受怕的小女孩,唯一不同的是對像不再是同樣青澀且令人憎惡的少年,而是堅強得幾乎沒有任何事可以打倒的索靖。
強烈的不安彷彿知道她的憂慮,在此刻猛烈地紮在她胸口,令她難以舒懷。
索靖怎會看不出她心態上的衝突。
繾綣過後相擁的兩副身軀如此緊貼,有些的顫動彼此都是最清楚的人,她的不安讓他圈在她腰背上的手臂收緊。
\"索靖?\"仇愛回過神來,不明就裡的抬眼。
\"不要想太多。\"他側垂下臉與她對視。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過著如情人般親暱的生活,有些事兩人都避免去提起,但事情並不會因為這種刻意躲避而消失,問題仍然存在,不主動解決只會讓問題變得更難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