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不相信你的鞋子比我的臉好看,最起碼我的臉部表情比鞋子要來得豐富吧?我的意思是……我不習慣對著鞋子說話。」他見她一味盯緊鞋尖不肯抬頭看他,忍不住出言抗議。
她怪不好意思地收拾慌亂的眼神抬頭看他,卻被他一雙電眼所散發出來的強烈電流震得七葷八素。
「我這次不去墾丁浮潛,因為……我不想離、開、你。」他故意加重語氣。
「喔,是嗎?」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唉,我除了不習慣對著鞋子說話,也不習慣站在路邊談情說愛。上車!我載你去一個地方。」他動手幫她戴好安全帽再戴上自己的,他裹著牛仔褲的長腿帥氣地跨上機車。
「去哪裡?」她雖然滿腹狐疑,還是乖乖爬上後座。
「去探訪我的私房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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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敦化南路三段巷底的「蘆花廬」就是康齊口中的私房花園,由於位處曲折深巷,不但躲過穿腦車聲,也借此過濾不少閒雜人等。
蘆花廬是一家走高價位路線的茶藝館,采高價位策略是為了維持它精緻的品味,藉以跟時下嘈雜的茶藝館做出區隔。只要來過蘆花廬一次,很快就會再來第二次、第三次……因為,在這裡除了茶香、點心好吃,還可以找到台北人夢寐以求的那份恬淡幽靜。
「康先生,你好。」穿著淺紫色制服的女服務員上前招呼。
「你好。我帶朋友瀏覽一下,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
「是。」女服務員點頭退開。
「這裡的裝潢真雅致,老闆不但品味高,還肯不計成本砸錢。」林海薇看著蘆花盧裡面古色古香的青石地板,以及一扇扇紫檀木精雕的桌椅窗花門檻……等等,都是如假包換的古董。
「多謝讚美,雖然我只佔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他神情愉悅的表示。
「原來你是老闆。」
「五分之一老闆。」他吹毛求疵的更正。
「哇!你從哪裡找來的天才設計師!設計出這麼棒的一堵水牆,」林海薇睜大一雙晶晶燦燦的水眸,讚賞地站在那一道運用公賣局釀酒桶橫疊砌成的酒桶牆。
飛瀑似的水花「嘩啦!嘩啦」不斷地從酒桶沿口傾瀉流人半月型的水塘,衝擊出淨淨淙淙的流泉聲,宛若箏鳴。
「天才設計師正是敝人、在下、我。」他眉飛色舞的自我吹捧。
「你?!」她差點兒跌破眼鏡。
「喂!你的兩顆眼睛為什麼掛著問號?懷疑啊?告訴你,我熱中景觀設計,還下過一番功夫學習哩!」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她故意損他,挫挫他的銳氣。
「唉!你該不會以為我除了一張英俊的臉孔外,腦袋裡全塞滿豆腐渣滓?」他佯怒,伸手拍拍她的臉頰,繼續說道:「我設計的作品不只好看,還兼具省錢功能,這堵水牆我採用循環水流,絕不浪費水資源。」
「你的點子真的很棒,值得為你鼓掌叫好。」
「鼓掌?!切!我這個人務實,比較喜歡實際一點的鼓勵。」他的眼睛駐留在她的紅唇打轉。
「什麼?」
「比如一個擁抱啦,或者一個吻啦。」他湊近她的耳畔挑逗。
「你……」 她臊得連耳根子都燒紅,忙不迭把臉藏進手掌裡躲躲羞。
「瞧你臉紅似火!放心啦,我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跟你親熱。否則,豈不便宜了他們,教他們平白撿了個眼福?來!我們往這邊走。」他牽著她的小手,推開藏在水牆旁邊的隱密小門,走進去。
嘩嘩水牆後面,別有洞天。
林海薇無限驚喜地打量這約莫三十坪空間規劃出來的世外桃源,滿園盛開著粉白橘黃的雛菊,連空氣都瀰漫一股菊花特有的淡淡甘甜香味兒。他倆並肩走過小橋流水,進入翠竹掩映的一間小小茅廬,舒適地坐在精雕的紅木圈椅,令她不禁興起今夕何夕之唏吁。
這時候,剛才的女服務生端著托盤出現,將茶點一一擱上桌面,客氣的招呼:「請慢用。」隨即退下。
「很美、很靜的地方。」林海薇神情愉悅的讚美。
「以前,這裡是一棟日式宿舍,我們從國有財產局標下來,取得產權。當時,只是單純希望除了家之外,還有一個清靜的地方供心靈沉澱。所以,我們五個股東投資蘆花廬,純粹玩票性質。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每年分到的紅利比銀行定期存款的利息豐厚好幾倍,當然啦,距離回收成本還有一大段距離。」
「有錢真好,可以讓美夢成真。」她以欣羨的口吻說著。
「演藝圈是一個很現實的地方,一旦走紅,常常有廠商提出優渥的條件透過經紀公司邀約拍廣告當產品代言人。不過,我們也付出失去自由的代價,我們像生活在玻璃屋裡,毫無隱私可言。」
「有得有失。所以,老天爺還是公平的。」
「來……別淨顧著說話,這是小店的招牌點心:蜜汁奶卷跟豌豆糕,先啜一口頂級烏龍,嘗嘗滋味如何?」他在她的紫砂杯倒上呈琥珀色的茶水。
「嗯……香冽甘醇,入喉回甘,果真是好茶。」林海薇棒啜一口,齒頰留香。
「我人在國內的話,每星期必來報到,喔!對不起。」
手機響了,他習慣性瞄一眼來電顯示知道是寶妹,這才接聽。
「寶妹,你最好真有急事,否則少來煩我……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康齊臉色丕變,驚訝的口吻讓林海薇不由得擱下手中的茶杯,抬眼專注凝視他。
「寶妹,你幫我訂花籃送過去慰問,再問清楚什麼時候舉行告別式,我會盡量抽出時間參加……就這樣,拜拜!」他關機後,仍一味盯著手機發愣。
「出了什麼事?」她關切問道。
「你還記得我那位罹患血癌的Fans嗎?」他神色哀傷的靠著椅背。
「嗯,我還記得她叫阿芳。噢……不!」她雙手掩口打心底發出歎息。
其實,從他剛才跟寶妹的對話,她已猜出是個噩耗。只是,十七歲的高中女生,還來不及享受青春的甜美就被死神攫走,怎不教人聞之鼻酸?
「今晚阿芳的腦幹完全喪失功能,病情急速惡化,半個鐘頭前,她……走了。」康齊眼眶泛紅,沙啞著嗓子,英俊的臉龐佈滿哀戚。
「你不要太傷心。若換個角度去想……阿芳雖然走了,卻也不必繼續遭受病魔折磨,不是嗎?」
「她還那麼年輕……海薇,我到醫院探視她時,她瘦成皮包骨,自得像紙的一張臉才巴掌大……身上插滿管子,她的模樣兒令人看了心疼。」
「還好,你專程趕下去見到她最後一面。至少,圓了她的心願,讓她走得了無遺憾。」她繞過桌去,蹲下身子婉言安慰神情落寞的他。
「這樣的結果雖然早在意料之中,不過,聽到她的死訊還是令我覺得很難過。」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緊緊相扣。
「阿芳若知道她心愛的偶像為她的離開感到傷心難過,心裡一定覺得很安慰。」
「我自認為個性堅強EQ也不錯,沒想到為了一個甫見過一次面史Fans的死,差點在你面前崩潰,讓你……看笑話,真不好意思。」他強顏歡笑,低落的情緒稍漸緩和。
「看笑話?才不呢!你不知道我多麼慶幸自己能夠見到你真情流露的一面,而不是懸掛在天際,高不可攀的偶像明星。」她真的很欣慰俊帥的康齊在現實功利掛帥的影劇圈,還保有一顆難能可貴的赤子心。
「海薇,你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他倏地將她用力一拉,待她回過神,已然被他親熱的抱坐在大腿,緊緊摟在懷裡。
「快放我下來,萬一被服務生撞見,多臊人。」她怪彆扭地扭身想掙脫,卻掙不開他強有力的雙臂。她記得,打從念小學開始就再也不曾這麼親密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包括她父親在內。
「我沒按鈴,服務生不會擅自闖進來。海薇……」他性感的磁嗓又開始對她施魔咒。
「什麼?」
「你忍心袖手旁觀見我一個人心情沮喪?」他說得好可憐。
「我是不忍心,所以,請你節哀順變。」整副嬌軀被他緊緊抱貼住胸膛,他溫熱的體溫似一道強力電流穿透薄薄的棉衫,在她的體內亂竄。
「我忽然覺得……心好痛。」他蹙鎖濃眉。
「嘎?!心痛?!心痛是大毛病,輕忽不得。走!我陪你去看醫生。」她被他痛苦的表情嚇出一身冷汗。
「看醫生何必捨近求遠?醫我心病的醫生就在眼前。」他別有企圖地輕刮她的臉頰,暗示。
「我?!不!我只懂得畫畫、捏捏陶藝,不懂如何幫人醫病。」老實的她一下子會意不過來。
「哈……傻海薇,你沒聽過心病心藥醫這句話?」她嚴肅的表情,令他忍俊不住爆笑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