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海薇反應不及,目送寶妹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她下意識將腰間的衣帶繫緊,上前招呼他。
「你睡了嗎?」他尷尬地咧著嘴兒笑。
「睡是睡了,卻翻來覆去睡不穩。」她心疼地瞅著他疲憊的俊容。略顯猶豫地扶著他的手肘在沙發上坐下來,這才問道:「你有事找我,叫張嫂或寶妹打電話過來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她怪罪的語氣飽含濃濃不捨。
「海薇……都怪我不好,我不該說話傷透你的心。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當面跟你致歉,否則,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的魯莽。」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不放。
「跟我說抱歉也不急於在這三更半夜呀,有什麼話等天亮再說也不遲。」她忸怩地想抽回手,卻被他握貼向胸口。
「不行!我等不及天亮,我怕等你下定決心之後,就算我說破了嘴也挽回不了你的心。」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她滿臉困惑。
「海薇!我該死!我混賬,只要能讓你消氣,你儘管罵我打我,我都欣然接受,只求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作出糊塗決定。」他痛苦自責。
「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她,睜著兩隻憂色的鳳眸審視他。
「海薇,不要答應他的求婚。」
「求婚?你是不是病了?否則怎麼從一進門就滿口胡言亂語?」擔憂佈滿她清麗的臉龐。
「你還想瞞我?寶妹已經將你跟他街頭重逢一事,統統告訴我了。」
「他?」
「就是你那個移民澳洲的青梅竹馬。」
「你是說沈定遠?」
「沈定遠?對,就是他。」他沒好氣的用力點頭。
「你認識他?」
「不認識。以前不認識,以後也不想認識。」
他充滿敵意卻孩子氣的執拗態度,讓林海薇啼笑皆非。
「聽你的口氣,似乎對他很……感冒?」
「我不屑濫發慈悲跟情敵示好。」他忿忿然將指關節拗得喀啦喀啦響。
「情敵?你視定遠為情敵?」
「可惡!這個打澳洲回來的沈定遠,居然趁你們久別重達之際跟你求婚!」
「嘎?!求婚?!定遠跟我求婚?!」她在錯愕之餘險些嘻笑出來。
「紙包不住火,你休想把我蒙在鼓裡。」他陰鷙的綠著臉。
「寶妹告訴你,定遠跟我求婚?」瞎兜半天圈子,她總算從莫名其妙中理出頭緒。
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浪漫,歸根究底,都怪寶妹移花接木暗中搞鬼。
她回想起幾天前,曾在電話裡跟寶妹提及她在穿越馬路時,湊巧遇見小時候的玩伴。沒想到寶妹居然拿來大作文章加油添醋,竟演變成一出求婚戲碼,不明就裡的康齊信以為真,遂氣急敗壞火速趕來勸阻……不過他的舉動頗令人玩味!
「寶妹還說,你明天要帶他回家見你母親。」
「喔。」她漫不經心應著。從他酸溜溜的語氣判斷,就算她再怎麼裝迷糊也能確定他愛她,這個重大發現喜得她雙頰亮紅。
「你不要嗯嗯啊啊敷衍我,你真的準備嫁給他?!」
「就算我願意嫁定遠,他未必敢娶我。」
「你的意思是?!」
「他早結婚啦!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呢!」她不忍心坐視他乾著急。
「他已經結婚了?!你沒騙我?!」意外驚喜令他霍地站起。
「你若不信,明天我打電話約他們一家人出來吃飯。」
「他不是一個人來台?」
「不,他帶著澳洲籍的太太跟雙胞胎女兒一起回國參加學術座談,他那對混血兒雙胞胎可愛得像對洋娃娃。」她以欣羨的口吻讚美著。
「該死的寶妹,把我騙得團團轉……」顏面盡失的他,轉身要走。
「你要去哪裡?」她攔住他。
「下樓找寶妹算賬。」
「算賬?你謝她都來不及,還找她算賬?」
「謝她?她漫天撒謊,害我傷心一整晚,你還要我謝這個小騙子?」
「你冷靜想想,若非寶妹用心良苦,不惜說謊逼你老實面對自己的感情,驅使你不顧一切來找我,我真不敢想像你要僵持到什麼時候,才肯敞開心扉接納我。」
「這……海薇,我該說你癡情還是傻?你這麼年輕這麼漂亮,何苦將感情下注在我這個瞎子身上?」
「我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眼睛。」
「你真的……不後悔?」
「永不後悔。阿齊,有一個秘密我說出來,可不許你笑我。」
「我保證不笑你。」
「其實,跟你分開的這半個月,我像掉了魂似的天天徘徊在你家外面的紅磚人行道上,隔著圍牆癡癡眺望你的臥室。」
「海薇!我的心情跟你一樣不好過。我曾經好幾次拿起電話想跟你說抱歉,偏偏自卑感作祟,不得不黯然放下。」
「阿齊,我求你!求你讓我留在你身邊陪伴你,好不好?」她搖撼他的臂膀。
「海薇……」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思念狂潮的侵襲,鐵箍似的雙臂猛然將她拽進懷抱,急躁的唇火燙燙熨上她抽顫的紅唇,濡濕的舌尖像滑溜的小泥鰍溜進她的嘴裡頑皮翻滾……
康齊跟林海薇雙雙沉浸在雨過天青的喜悅中,一次又一次的熱吻著,管它窗外天色將白……
第九章
康齊舒舒服服的把頭枕在林海薇的大腿上,頎長的軀體呈大字型躺在灰色長毛地毯,聽林海薇為他念Fans從世界各地寄來的慰問信。這些信件全都寄到他的經紀公司,再交由寶妹整疊整疊帶回來交給他。
「你的Fans分佈世界各地,儼然一個小聯合國。我看看……這一封是從烏魯木齊寄來的……」林海薇看著紫羅蘭色信封上娟秀的字跡。
「今天就念到此為止吧!你一口氣念了七、八封信。一定口乾舌燥,喝口水休息一下。別忘了,你今晚還得上課哩!」康齊心疼她,捨不得她太勞累。
「嗯。」
林海薇用橡皮筋將信件束緊,這才伸手拿起矮几上的玻璃杯喝水。回頭瞧見康齊的下巴長出扎人的鬍渣,她笑瞇瞇地用手輕輕搓揉他的下顎,自告奮勇道:
「我刮鬍子的技術一流,你想不想試試?」
「一個未婚女性哪來一流的刮鬍子技術?」他酸溜溜的質疑。
「你猜呢?」她甜甜反問。
「不猜。」他賭氣的滑下她的大腿,屈肘墊著腦後自顧自生悶氣。
「猜猜看嘛!就當作玩猜謎遊戲,猜錯也無所謂呀,你幹嘛板著一張撲克臉這麼掃興這麼無趣。」她笑逗他。
「希望一個瞎子笑口常開還幽默有趣?你不覺得強人所難?」他陰晴不定的臉冷酷結霜。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父親臥病住院期間,都是由我一手包辦他的儀容,我刮鬍子的技術因此得來。你不要誤會。」她情急解釋。
「你……你以為我這個大男人鬧小心眼兒?哈……」 佯怒的他見老實的林海薇果然上當,樂得開懷大笑。
「你……你好壞唷!看我饒不饒你。」遭他反耍一記。林海薇整副嬌軀撲向他,笑鬧地勾著食指搔他的胳肢窩,兩個人在地毯上滾抱在一起,直到他的唇攫住她柔軟的粉唇輕輕磨轉,逗咬……
「唔……」濕熱的吻像雨點,落在她的唇,她的耳蝸,她的鎖骨……舒坦麻辣的感覺像一把火從背脊迅速竄燒全身……
「鈴……鈴……」不識相的電話鈴聲大作。
「唔……阿齊……電話……」被壓在底下的林海薇邊吻邊咕噥提醒。
「不管它。」他吻得狂野,停不下來。
「鈴……鈴……」不甘示弱的電話鈴聲持續大作。
「阿齊,電話響個不停,說不定……唔……有什麼重要事清,你……唔……讓我起來接電話。」
「該死的電話!」他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她身上滑開,她親暱地拿秀挺的鼻尖摩挲了下他的俊鼻,這才起身跑過去接電話。
「喂。寶妹?!你不要哭……」林海薇甫抓起話筒,立刻聽見從電話線那一頭傳來寶妹傷心欲絕的啜泣聲。
林悔薇這番安慰話聽進康齊的耳朵,令他感到頗不尋常,連忙坐正,豎起耳朵傾聽。
「嘎?!出了意外?!……」林海薇重重倒吸一口氣,繼斷續續問道:「啊?飆車……嗯……嗯,在長庚醫院……好!我們馬上趕過去。」她顫抖地掛上話筒。
「怎麼了?誰出意外?」他急著問。
「寶弟遭貨櫃車從後頭追撞,送進醫院時瞳孔放大已無生命跡象。」
「嘎?!」
「寶妹說她爸爸決定簽署器官捐贈,要將寶弟的眼角膜捐贈給你,她要我們盡快趕到醫院跟醫生商討移植手術。」
「這……」突然獲得盼望多時的眼角膜,康齊心中毫無喜悅可言。
「千盼萬盼終於盼到眼角膜,你不為由自己感到高興?」
「我高興不起來,甚至連一絲一毫的喜悅也沒有。這……太突然!太意外!萬萬想不到助我重見光明的眼角膜是付出寶弟生命的代價而得到。海薇,我寧願一輩子瞎眼,只希望奇跡出現,讓寶弟活下來。」康齊道出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