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遵命!」東尼連聲答應。
他惱怒地重重按掉了電話廣播功能,赤足走過客廳光滑潔淨一塵不染的柚木地板,拉開另一頭的和式門,那裡是他的運動健身室。
裡頭有著沙包和一些簡單卻實用的運動器材,儘管他今天想狠狠地痛毆一陣沙包,但是考慮到他現在太生氣了,有可能一動手就會失控把沙包捶爛了,於是轉而走向室內跑步機。
他將機器調到快步的鍵鈕,身著透氣的黑色棉質運動衣褲,大步地奔跑了起來。
最好是跑出一身汗,跑到渾身無力,跑到直接昏睡在地上,這樣就不會想起煩心的找人任務。
曾幾何時,找到朱德玉對他而言已經不再是得到一個象徵光榮與成功的皇冠,而是變成了一個永無止境又極其厭倦無聊,就算不想玩也不行的爛遊戲了?
尤其在他腦子裡充滿了小梅那天的淚眼和故作堅強神情時,他心亂如麻,如何還有多餘的心力去找那勞什子的人?
自從那天他唐突的吻了她之後,他就再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但是令他懊惱困擾、煩躁難平的是,為什麼她連通電話都沒有打給他?
以前從不曾連續一個星期沒有接到她的電話,就算她在高中聯考期間,還是會在K完書後打一通電話給他,跟他撒嬌說乾脆不要考大學了,直接去「崑崙」當小妹端咖啡影印文件算了。
當然,他依舊發揮了「大哥」的精神,大大地教訓了她一番,關於學問是自己可以攜帶一輩子的寶物,任誰也奪不走,但是他今天忽然覺得,當年不應該拒絕她的。
就讓她進入「崑崙」,就算只是個助理小妹也好,至少他把她帶在身邊,可以每天看著、盯著、關注著。
該死!他不是一直拿她當妹妹嗎?為什麼今天會突然冒出想獨佔她的念頭來?
「燕如翼,你真的昏頭了,居然想對『妹妹』下手?」
他跑得滿身大汗,卻還是怎麼也無法把她的形影逐出腦外,也無法把塞在胸口亂七八糟忽悲忽喜的情緒甩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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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風有點涼。
如翼靜靜地倚在吉普車的引擎蓋上,仰頭望著江家二樓那一扇圓形窗戶──那裡是怎漾的房間。
微開的玻璃窗,一簾白色繡著粉紅小花的輕紗被清風微微拂動不休。
他一直在質疑,反問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這些天睡不好,心情煩躁,看什麼都不順眼,而且只要喝到任何一杯咖啡,就讓他很想殺人。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生命中那個重要的「小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跟他聯絡了。
他更氣惱的是,自己幹嘛大清早跑到這兒來,呆呆望著她的窗戶半天,就為了希望能夠稍稍瞄到一眼她的身影也好。
他的心跟那簾被多事的風撩動的紗簾一般無奈,卻仍舊情不自禁的怦然悸動忐忑難安。
「為什麼我沒有勇氣直接走向大門按門鈴?六年來我和小梅親如兄妹,我現在去按門鈴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好尷尬的?」他不斷碎碎叨念著自己,粗獷英挺的臉上佈滿了矛盾之色。
對,是男人就落落大方點,走過去按門鈴,要求見小梅,並在見到她之後好好訓示她關於做人的道理──一星期都沒有打通電話來,是多麼失禮又不成熟的一種行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黑眸緊緊盯著大門,卻怎麼也無法鼓起勇氣邁開雙腳。
也許……明天好了。
如果他今天一整天再沒有接到她的電話,他明天一定要來好好質問她,是不是連他這個「大哥」都不要了?
「對,就這麼決定。」如翼回到車上,發動引擎踩下油門離開。
在車子駛入市區的大馬路前,他不忘檢查了一下手機的狀態,確定不會沒電或是收不到訊號,甚至是來電鈴聲夠大聲,能夠讓他在第一時間就接到電話。
但是,如翼還是不承認自己對她的感覺早已超越了大哥和小妹的親情,這麼在乎她的音訊,一切只是出自於不放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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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吃了五天,一天三客的牛排,希望讓自己的心思都擺在美食上,不去管在心頭纏綿了六年的暗戀該何去何從,但是怎漾最後落得的結果是拉了兩天的肚子,氣衰眼花腳軟地癱在沙發上無法動彈。
這兩天來,不時絞擰翻騰的肚子,讓她哪裡都不敢去,店只能丟給蓮花全權監督處理,而她自己半死不活地固守在離洗手間最近的米黃色單人沙發上,好在下一次腹痛難忍時來得及衝向馬桶。
好不容易,她今天早上醒來時,雖然渾身因拉肚子過度而酸軟無力,可是腹痛症狀已經完全消失了。
她撐起頭暈眼花的腦袋,儘管人覺得有點虛,還是忍不住露出鬆了口氣的笑意。
「幸好沒被我自己整死。」她自我解嘲。
為了愛情傷心又傷身,她真是全天下最笨的女人了,而且在她狂拉肚子到生不如死的這幾天,他竟然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問候,更讓她每每想起就一陣牙癢癢,心絞痛。
也許他也還在生她的氣,但最有可能的是他想要藉此冷落她,與她保持點距離,免得她又撲向他身上去,硬把他怎樣。
「燕如翼,你這個不解風情的大笨牛。」她感傷的吸了吸鼻子,「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會喜歡上我?」
除非她變成朱德玉嗎?可是她明明就不是朱德玉,又怎麼能夠冒充朱德玉呢?
她為什麼不能以梅怎漾的身份去愛他,成為他的心上人?如果要她當個影子、冒牌貨,才能夠得到燕大哥的愛,那麼她寧願繼續苦苦地追求著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就是希望有一天,他也能夠愛上她,不是對妹妹的愛,而是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的那種。
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神情抑鬱地盯著床頭櫃上的手機。
他……真的不打給她嗎?
就因為那個吻,她差點要對他告白,所以他困擾到寧願不跟她聯絡嗎?想到這,她鼻頭發酸了起來,又趕緊把淚意吞嚥了回去。
梅怎漾,加油!千萬不能因為這樣就被打倒,面對自己的愛情要勇於爭取,知道嗎?
她又重新振作起精神,掀開毯子就要下床。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驚喜地撲過去抓手機,興奮過度肋骨差點就撞上床頭櫃。
「我是小梅!」她不顧受傷的可能,急切地開口。
「嗨!我是史丹。」熱情親切的男聲自電話那端傳來。
怎漾燦爛的小臉瞬間佈滿了失望之色,講話也沒精打彩起來。「噢,原來是你呀,有什麼事嗎?」
「你今天會到店裡嗎?我有事想要找你談談。」史丹語氣變得有些靦腆,「還有……要跟你『坦白從寬』。」
「你的成語實在是……」她翻了翻白眼,「好啦,隨便啦。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在電話裡講不好嗎?」
「呃……」他好不為難。
「好吧。」她也不強人所難,反正已經兩天沒到店裡去了,今天也該去看看。「今天店裡見,幾點?」
「下午或晚上都可以。」史丹頓了頓,小心翼翼的問:「你……今天心情還好嗎?」
「普通。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呃,沒什麼。那晚上見。」
怎漾撳掉手機,疑惑地搔了搔頭。這是在幹什麼?搞得神秘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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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翼坐在黑檀木辦公桌後,目光盯著電腦螢幕,上頭是關於這個月的營運報表,以及幾個重要案子的企畫書,都需要他在審閱後做出裁示。
但是他根本無心於此,儘管目光停留在螢幕上,心裡想的卻是手機有沒有壞掉的問題。
他再次檢查了一次手機,還有桌上的電話,確定全部是保持線路暢通的狀態。
電話沒有壞,為什麼她還沒有打電話來?
「難道要我先拉下這個臉打給她嗎?」他懊惱地皺眉。
他擔心只要自己先撥電話,就會讓她誤認為他已經接受她的情意了。
事情變得複雜棘手,並不是他所樂見的,尤其現在朱德玉還未有下落,他又遇到這樣的事,在妹妹與情人之間徘徊的關係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半夜常常因此心悸而起,煩躁惱怒的情緒在想念她和低咒她之間徘徊。
如翼甩了甩頭,焦躁地按下內線。「許秘書,給我一杯肯亞咖啡。」
「好的,老闆。」許秘書聲音有點顫抖。
「有什麼問題嗎?」他眉頭打結,不悅地道。
「沒、沒有。」許秘書暗吞了口口水,心裡盤算起待會要到哪家知名的飯店咖啡廳購買老闆要的咖啡。
因為她們幾個秘書和助理煮的咖啡統統被老闆嫌棄光了,不是太焦就是太苦,不是太生就是太酸,她們光是應付這個咖啡難題就已經焦頭爛額了,更別提老闆最近的脾氣就跟噴火龍一樣,動不動火氣上升,然後就有一大票人得倒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