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華站在王立剛面前,將一些文件交給他。
「佩華,那位李女士,他的小兒子才五歲,怎麼兩個兒子年齡差那麼多?」
「羅平還沒出生,他爸爸就死了,這個小兒子是他第二任丈夫的孩子。她為羅平守了二十七年寡,才改嫁不到一年,丈夫就車禍去世了。」
立剛讚歎的搖頭。「難得氣質那麼好的一個女人,我敬佩她,尤其能把前夫的孩子視如已出,這種胸襟難得!」
佩華笑著:「你那麼欣賞她,要不要她改嫁第三次?」
「別開玩笑,值得尊敬的女人,不要隨便拿來開玩笑。晚上跟志遠有約嗎?」
佩華笑一笑,不置可否。
佩華拿著鑰匙開門,邊開玩笑的:「認識你不錯,每天都省掉一筆晚餐,進來坐嗎?」
「我能再跟你聊聊嗎?」 志遠愁悒的皺著眉。
「我不想讓腦子空下來想事情。」
佩華笑笑,讓他進來,順手沖了杯咖啡給郝志遠。
志遠接過咖啡,環視四周。「一個人住?」
「我獨立慣了。」
「不寂寞嗎?」
「我從大學就開始一個人住,悠閒自在,沒有人管,不過,我把自己管得很好。」佩華瀟灑的抬了抬手。「唯一沒把自己管好的是,為一個男人自殺,一個離了婚,最後還是回到他太太身邊的男人。」
志遠神色怦動,籍故喝了口咖啡,才說:
「我是個怕寂寞的人,在寂寞中長大,在寂寞中糊里糊塗的——,咳,我從不把時間空下來。在美國我拚命讀書,不放過每一秒,不到三年中,我拿了碩士又得了博士學位。然後,不斷的工作,日以繼夜的,因為我不要寂寞。」
佩華感動的握了他的手。
郝志遠摸摸佩華的手,站起來。「謝謝你的咖啡,我走了。」 臨到門口,回頭說:「我很久沒有跟一個女人說那麼多話了。」
郝志遠苦惱的坐著。「韓小姐,你為什麼三番兩次的來找我?我很忙!不想提過去。」
韓梅柔聲的:「郝先生,我是育幼院的保母,我關心每個孩子,我知道院長、寶兒——」
郝志遠煩躁的鬆開領結。「你想聽嗎?一個男人不愉快的過去。」 隨手把外套一拋,護照跌了出來。
韓梅不動聲色的將護照收入皮包。
「我有一個成功於事業的母親,永遠在忙,忙她的育幼院!忙她的慈善事業。我父親死的時候,她讓我一個人守靈,因為育幼院裡的小孩住院開刀,出殯前一天晚上,她卻在育幼院,因為育幼院的保母有事,她留在那兒,照顧那群『可憐的孩子』,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才高一!」
他愈說愈激動。「我從來沒有機會跟她好好說一句話!因為她把時間留給了那些孩子,我去找她,她叫我回家,她以為只有育幼院的孩子才可憐,她忘了,我比那些孩子更可憐!」
「我有母親,一個充滿愛心的母親。但我從來沒有得到她的愛心。」 郝志遠眼眶紅了。
韓梅難過的望著志遠。
「大學畢業,她也沒像一般正常的母親關心兒子的前途和婚姻,我恨她!」志遠沉痛的搖搖頭。
「服完兵役,我認識一個年紀大我很多的女人,不到一個禮拜就結婚了,我以為可以讓我母親驚訝。
結果,沒有!她那顆心還是放在育幼院。」
「我下意識裡在尋求母愛,結果,我的選擇是錯誤的。她——我的前妻,讓我更失望。『
韓梅驚異的:「郝先生,不是你在外面有外遇——」
「胡說!」 志遠疾聲的否認。「你不知道她有多厲害,天生是個撒謊的女人!你不知道她多狠,天天罵我沒用,賺的錢太少,天天出去玩,找她的舊朋友。懷孕了,天天詛咒肚裡的孩子,吵著要離婚。」 聲音黯淡下來。「那種女人生的孩子,我承認引不起我一點愛心。」
韓梅同情的問:「你連寶兒,連你女兒也恨嗎?」
「這就是我不願意再見我女兒的原因。我不是禽獸,我畢竟還是個人,怕接觸久了,會因為女兒,再把我媽媽和我太太引進我的生活,我害怕。」
馬美智面孔僵冷的走向韓梅。「寶兒是你生的,還是我生的?找我什麼事?」
「馬小姐,我一直想幫助你,為什麼你拿我當仇人看?」
「幫我?哼!昨天半夜才回來,也不知幹什麼去了!我媽還護著你。」
「馬小姐,昨晚我為了你和寶兒才拖到半夜回來。我跟你的前夫談了一晚上。」 馬美智震驚的看著韓梅。
韓梅說:「馬小姐,你要拿出勇氣承認當年的錯誤,為了寶兒,你——」
「我,我怎麼樣?」 美智兇惡的臉突然低下去,輕輕問:「他真的在台灣嗎?」
佩華燉了一鍋紅燒肉,邊盛著飯,邊哼著歌。
志遠走向餐桌。「你一個人過得很快樂?」
佩華的頭抬起,笑笑。「你在研究我?從前我會這樣,專愛解決別人的問題,做出一副智商很高樣子,現在我整理一套新的人生觀,再也不要做一個男人離開我是理所當然的女人。」
她故意改變腔調,嗲聲嗲氣的:「我要跟別的女人一樣,軟趴趴的,傻傻呆呆地。」
志遠斯文的笑了。
「像嗎?」 佩華也笑了。
小方斜瞪瑪莉。「不要滿嘴胡說八道好嗎?我不相信你那些狗屁話。」
瑪莉冤枉似的:「我沒有胡說,難道你認為我挑撥離間呀?」
「你還不大嘴巴呀?什麼韓梅交男朋友啦?你是不是愛上羅平了?中傷韓梅!」
「真的!我親眼看見的,就是上次醫院碰到的那個郝志遠。」
瑪莉比手劃腳,卻看見羅平鐵繃著一張臉。
郝志遠不耐煩的:「韓小姐,請你還我護照。」
「不,我不還你!為了寶兒,為了你太太。」
「我非常後悔把事情告訴你,多年來辛苦建立的平靜,現在全被你搞得秩序大亂。」
志遠怒視韓梅。「搞得你男朋友的媽媽來找我,希望我不要跟佩華來往,免得傷害她。」
「我好不容易碰到一個真心愛我的男孩,現在為了你太太,女兒,我又承諾你不說。」 韓梅平靜的聲音,有一絲激動。「我身邊的人都不諒解我!
我的犧牲沒有回報。」
「沒有人要你做這種犧牲!請把護照還我,我要離開台灣。」
「郝先生,請原諒,我不會讓你走掉的。」韓梅走向門口,態度堅決極了。
室內輕柔的音樂,美極了。
志遠呆凝的注視佩華。「佩華,你願意跟我去美國嗎?」
佩華慌亂的:「菜涼了,我去熱菜……」
志遠拉住佩華,誠懇的說:「你給我溫暖,你讓我快樂,我渴望這種感覺,多年了,我一直在尋覓,——跟我一起走,好嗎?」
佩華怦然的:「幹嘛!說話像散文似的!」
「不要裝作聽不懂,你知道我的意思。」 志遠輕輕的撫摸佩華的臉。
小同興奮的開門,叫著羅平:「哥,今天太精彩了,媽白天罵嫂子,晚上——」
惠珍制止了:「小同,回房間去!」
羅平看到佩華,愕了愕,問道:「佩華,這麼晚了,什麼重要的事?」
佩華笑笑。「有事商量呀!」
小同插嘴:「她要結婚,是郝志遠嘛,我好會記名字,媽說不好——」
「小同,跟媽上樓,不准在這裡亂說話。」惠珍拉過小同,對羅平說:「她要嫁給郝志遠,看你自己怎麼跟她說。」 和小同上樓去了。
佩華困惑的問:「怎麼回事?我只是太意外了,郝志遠向我求婚,我來跟伯母商量,話都沒講完,你媽就不停地反對,叫我要清醒。你媽對郝志遠並不熟,為什麼一直排斥他?」
羅平望了望佩華。「你對郝志遠瞭解多少?認識他多深?才兩個多月,這麼短的時間,你會愛上一個連背景都不清楚的男人。佩華,你變了。」
「我認識你那麼久,那麼瞭解你,結果呢?我多清楚徐良宏,結果呢?」
佩華揚一揚手。「郝志遠很單純,起碼,他不像徐良宏,一邊跟我談戀愛,一邊拖著一身麻煩,還要我陪著去處理,想想都覺得好笑。」
「佩華,」 羅平艱難的停頓。「——郝志遠並不單純——,他並不比徐良宏,徐良宏的事起碼你看得到。郝志遠——」 他無奈又痛楚,大聲說:「我不贊成,我甚至反對你和他來往。」
「為什麼?羅平?」
困惑不解的佩華,聽到的是——「他在追韓梅,你聽懂了吧!」
韓梅出來,驚訝的看到佩華。
「驚訝嗎?還是驚訝郝志遠?」 佩華淡淡的問。
「你聽到——一些誤會嗎?」
「我不管那是不是誤會,我要證實,郝志遠在追你嗎?」佩華認真的問。
「不是的,他——佩華,會有很多男孩要你,郝志遠——」
「晚上你能上我那兒去嗎?我要證實郝志遠不是那種人,希望你能來。因為,昨天郝志遠已向我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