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梅扶起哀泣的秀玲。
秀玲難捨的望一下牆角的萍萍,默然離去。
韓梅心酸的望著離去的秀玲,眼光正好觸到站在一邊的馬美智。
「——韓小姐——方便的話——」 美智困難地:「你能帶寶兒出來嗎?——不要問我原因,我只想——只想看寶兒,千萬不要讓院長知道。」 說完,美智匆忙掉頭就走。
「嘟!」 一輛計程車正好停在韓梅面前,小方、莉奇從車裡鑽了出來。
莉奇見韓梅,興奮大叫,抱韓梅,像小孩似的。
「韓梅,想死你了,結婚真沒意思,一點都不好玩!」
莉奇興奮的笑容,突然凝結了,難過的望韓梅。
「——真的不再見羅平了嗎?」
韓梅故意轉移話題:「快去看院長,她在等你們。」
莉奇推推小方,輕聲的:「院長——」
院長故意不抬頭。莉奇走到院長身邊,撒嬌地扯著院長。「不要生我的氣,是你自己叫我回來的,又要——」
「又要怎麼樣!我不叫你,你就不會回來了是不是!」
院長板著臉,睹氣的上下打量莉奇,看了小方一眼。「他對你好嗎?」
小方上前,笑著:「家事都是我做的,外帶燒三餐飯。」
院長板著臉,露出微笑,雨過天晴的摟著莉奇。
徐良宏頹喪的抽煙,苦歎搖頭。
「怎麼才能找到呢!唉,看到培英,真是叫人心痛。」
佩華頭猛一抬,不是味道的望著良宏。
「良宏,我們結束這場愛情遊戲好不好?趁大家都還沒有太愛對方之前,不要再繼續玩下去了。」
「誰跟你玩!」良宏捉住佩華手臂。「誰說我在玩?如果你信任我徐良宏,明大我們就到法庭公證結婚!」
佩華輕拿掉良宏的手,淡淡的說:「我沒膽,謝謝你的衝動,來,我們談談伍培英的事。」
羅平一面扣著扣子,一面從臥室走出來,惠珍把牛奶、麵包放在餐桌上,看都不看羅平一眼。
「媽,小同上學啦?」 羅平乾咳兩聲,故意找個話題討好母親似的。
「幼稚園車子早接他走了。」
惠珍表情冷漠的把維他命往羅平面前一放。故意東摸西摸,聲音仍冷冷的:「維他命不擺在你面前,就沒見你去拿過。」
羅平放下牛奶杯,走到惠珍面前。「——媽。」
惠珍不看羅平,聲音故作漠不關心的:
「什麼事?樣樣都得給你侍候好好的,是不是還得下去替你洗車?」
「媽——,我們不要再冷戰下去了好嗎?」
惠珍不講話,走開了。
「媽——」 羅平聲音有些哽塞:「——很久我沒有喝到你端給我喝的牛奶了。」
惠珍避開,聲音仍冷:「都要冷了,難道你要我重沖一杯?」
羅平激動而感動的拉過惠珍手臂。「媽!不要這樣跟我講話好嗎?」
「我好久——,我好久沒有——,我都快忘記從前的我們母子——,像今天這樣,像今天這樣的日子,不要再跟我冷戰了,你不曉得我……」 羅平眼眶微紅。「媽,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我的記憶力沒有那麼壞,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到高中畢業,每天中午都是你提熱便當來的,我的同學都說世界上哪有那麼好的媽媽,——從你嫁人以後,一切都……,我們都變了……」
惠珍微微感動的跌坐沙發,手支著額,輕聲飲泣著。
「你對媽媽來說——,還有什麼更重要的,媽承認沒有像從前那樣做一個周全的母親,可是媽必須分神去照顧明昌跟小同。」 惠珍難過的拭眼角。
「我嫁給明昌——,我能把一顆心只放在自己兒子身上嗎?小同雖然不是我生的,明昌待你也像自己親生的兒子,我是不是要同樣的去對待他的兒子呢?」 惠珍略感委屈。「我曉得你不滿意我照顧明昌,小同,我何嘗不曉得,我何嘗不曉得你的心理!但我嫁給了明昌!我能怎麼樣,你到現在連叫都不叫他一聲,我只有從別的地方去彌補……」 惠珍抬起淚眼,幽怨地。「羅平,在媽心裡,誰都沒你重要,你愛韓梅愛得把媽忘了,我才那麼發瘋的去逼你,因為你對媽太重要,再沒有一個人比你對媽重要。」
羅平撲伏到惠珍膝前,眼眶潮濕。
「媽——,該說自私的是我,你改嫁——,我那樣的態度你都忍我,你來阻止我的感情,我完全不顧你……媽,該說自私的是我——,我只顧我自己……」
惠珍抱住羅平的頭,臉上流出欣慰的淚。
韓梅走到一簡陋,微破的住宅區,對了對手上的地址,敲門。
陳志雄開了門。「——韓老師。」
「我能跟你談談嗎?陳先生。」
志雄窘迫的說:「屋子很亂——,不好意思請韓老師進來。」
「沒關係,我是來跟你談萍萍的事。」
屋子只有三坪大,很簡陋,床頭擺了張萍萍、秀玲、志雄合照以及與秀玲的結婚照。
「你太太跟你女兒都同樣固執,大人受苦,小孩跟著受苦,你不想把這個家再救回來嗎?」
「——她不會肯見我,我找過她,沒有用的,我太對不起她,我從前太對不起她。」
「你以為一次,兩次就能解決嗎?陳先生,你自己承認從前對不起萍萍的母親,現在萍萍連她母親都不肯見,難道就對得起萍萍的母親?陳先生,現在後悔這些沒有用的,萍萍要爸爸,也要媽媽,你對不起你太太在先,硬著臉,你也要去求她的原諒,求到一個完整的家。」
志雄望著韓梅,滿是感激。「——謝謝你,韓老師,——我去——不管她怎樣趕我……」
門鈴聲,佩華皺著眉,猶豫了半天才開門。
良宏直往屋裡走,屁股坐在沙發上。
「到我這兒來,像回自己家似的,一屁股就坐下,房子你租的嗎?還是我們有什麼合法的關係?」
良宏皺眉看佩華一眼。
「以後有事,請你在辦公室談,我這裡既不是咖啡店,也不是公共場所,單身女的公寓,天天半夜跑來個男人,別人怎麼看我不管,但我自己很在意。」
良宏研究的望了佩華好一會兒,聲音溫柔:
「佩華,你是不是把我對培英的閒心扭曲了?
最近態度愈來愈怪,不要害我失戀好不好?」
佩華無動於衷的淡淡笑了笑。
「羅平跟我分手之前對我說,他只是同情韓梅,最後,他來告訴我,他愛上韓梅了。告訴我,還要多久,你會帶著內疚的心情,請我原諒你因為關心而愛上你原來的老婆?」
良宏的溫聲轉為咆哮:
「我愛的就是你!我討厭你那顆比雷達還敏感的腦袋,我跟羅平不同,你不瞭解嗎?好不容易離婚,我做一點補償犯法嗎?我只是把培英當作一個朋友!」
「我不需要別人對我咆哮,我相信自己的判斷力,能影響我的,只有我自己,可以請你放低音量嗎?」
良宏看了佩華一眼,睹氣似的轉開臉。
佩華走到良宏對面,聲音溫和:「有一件事我要你做到,在伍培英跟你七年的糾纏沒有完全整理乾淨之前,請不要每天晚上跑到我這裡來心痛,也請你不要再對我提愛跟結婚這些字。」
佩華瀟灑的拍拍良宏賭氣的臉,繼續說:「聽進去了嗎?很小的要求,你能辦到的。」
「馬小姐,我要知道你跟寶兒和院長之間的關係。」
「我一直沒有告訴院長為什麼老帶寶兒出去,但,今天你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直接去問院長,是你要這樣逼我的!」
美智慌亂的揉頭,哭出聲。
「不要問她,——我對不起郝家——我對不起她兒子——你不要問她……」
「不要激動,告訴我,我是來幫助你的,你讓我證實你就是院長的媳婦,讓我替你解開苦衷。」
美智驚駭地望著韓梅,一句話說不出來。
「你就是院長那個懷著孩子,跟院長兒子分手的那個媳婦嗎?」
美智震驚,呆兀。「……誰……誰告訴你的?」
韓梅友善的撫撫美智的手。
「馬小姐,為什麼把寶兒留在育幼院?院長到今天都不明白她兒子跟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問題?不要再逃避了,你不願認寶兒嗎?你要一輩子掉著眼淚讓寶兒喊你阿姨嗎?」
美智捂著臉,痛苦的流著淚。
「……我告訴你——我什麼都告訴你——我先生結婚沒多久就有了外遇,那時候我懷著七個月的身孕,——我不肯原諒他,他怎麼求我都不肯原諒他,連生孩子,我都不讓他來看我——」
美智再拭擦淚痕,臉上蕩著無限的悔意。
「我找律師辦了離婚手續,不讓他見孩子,他又不敢找他媽媽說,因為他自己不對,最後他就出國了,——孩子生下後,我認識了一個男人,他向我求婚。」
美智的淚又大量湧出。
「……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寶兒……,我為了自己能有個好婚姻——,把做母親的責任都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