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了好一會兒,在她以為他又睡著了之後,他才緩緩的出聲:「你煮的?」
「嗯,以前我生病的時候,我媽媽也是煮粥給我吃,你吃吃看好不好?如果不好吃,晚點我再叫外賣。」
「我吃。」他掙扎的坐起身,仍是一臉愛困的樣子,指了指一旁的輪椅,「麻煩你幫我推過來。」
她將輪椅推到床邊,看他已經愈來愈順手的將自己移到輪椅上,聽說以前都是雷哲抱他,果然有訓練有差。
奧提斯梳洗完畢,來到桌旁,楞楞的看著桌上的食物。
「吃吃看。」貝芙莉微笑,盛了一碗粥遞給他。
他接過碗和湯匙,「你不吃嗎?」
「當然要。」她也添了一碗,見他還是看著她,笑著催促,「快吃啊。」
他點點頭,淅瀝呼嚕的吃了一口稀飯。
「味道怎樣?」她故意問,這已經變成了習慣。
「好吃。」奧提斯說。然後又很捧場的吃了好幾口。「味道甘美,把我的胃口都引發出來了。」
貝芙莉笑了,一開始只是配合性的說好吃,到現在,他會說一些簡單評語,這代表他是真的覺得好吃。
吃完早餐,吃了藥,奧提斯又回到床上,貝芙莉幫他量了溫度,九十九度,還有點熱。
待他睡著,她才收拾桌面,將碗盤收到廚房清洗乾淨之後,發現雷哲還是沒回來。
她查看奧提斯的手機,找到雷哲的電話之後,撥打他的手機,響了好久,才終於有人接電話。
「奧提斯?」
「不,是我,貝芙莉。」奇怪,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有精神。
「是你,有事嗎?還是奧提斯怎麼了?」
「不,他沒事,吃過早餐和藥之後,他又睡了,燒也開始退了。」
雷哲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找我有事?」
「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今天沒辦法回去,你有問題嗎?」
「我想問你,上次說要找人到花店幫忙的事,有沒有什麼問題?我今天一直沒有和老闆聯絡上,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花好月圓』暫時休業,你不知道嗎?」
「什麼?!」她大感驚愕。「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你自己工作的花店,一年一度的員工旅遊昨天開始,忘記了嗎?」
「啊——」她跳了起來,今天是十一月六號了。「我忘了。」
「現在你記起來了,很好,我可以掛電話了嗎?」
「那……等旅遊結束,你請的人會到花店幫忙吧?」
「她已經去了,而且也頂替你的位置參加員工旅遊。」
「嗄?」就這樣?「老闆都沒有問問我喔,我也想去旅遊啊!」真無情。
「『你』就在她面前,她還問什麼?」雷哲咕噥。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你想去旅遊,你能去嗎?」他實在不知道她腦袋裡裝了些什麼。
「為什麼不能去?」
「撇開奧提斯生病這種突發事件不談,貝芙莉小姐,這次旅遊為期十五天,而婚禮是什麼時候,你應該還記得吧!」
「啊……」對喔,她都忘了這件事了,當初還在想,結婚那天剛好碰上旅遊,老闆他們都不在,就不會起疑了。
「還有事嗎?」
「哦,沒……」
「沒有就好,再見。」
她錯愕的瞪著電話,他就這樣掛電話?
真是的,只不過問一下而已,火氣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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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糾纏!
不要,我不要走!希奧,外婆,我不要走——
不,不是惡夢,是過去的記憶。
五歲的他,被祖父硬押上車,就算掙扎、尖叫、哭嚎,依然無法撼動分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外婆和希奧依偎在一起,看著他們淚流滿面的朝他揮手,自己也淚流滿面。
如果不是你這雙眼睛,你以為我會收養你嗎?別作夢了!你唯一的價值,就是往後為坎佩爾家帶來更多的利益,除此之外,你一點用處也沒有!
六歲的他,因為吵著要回逵家,祖父對他說的話,也是後來的日子裡,祖父最常對他說的話,是的,他本身一點價值也沒有,所以外婆和希奧才不要他……
你想養那只雜種狗?!不准!那種髒東西不准進坎佩爾家的大門!
那天他抱了一隻被棄養的小狗回家,被祖父狠狠的打罵了一頓,不過他還是在一個疼愛他的傭人幫助下,偷偷的養了那隻小狗,那一個多月,那隻小狗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狗?你竟然違背我的命令偷偷養那只雜種狗,你還敢問我狗在哪裡,告訴你,那隻狗已經死了!因為你,那隻狗死了,因為你違背了我的命令,是你害死它的!
他看到了支離破碎的屍體,尖叫哭嚎,衝上前去捧住那些血肉,殺了它的人,就是那個傭人,祖父命令他殺的。
這是什麼東西?你竟然給我學畫畫?!誰准你學的?你喜歡?哼,學這種沒有用的東西,不准!全部丟掉!
他用零用錢買來的心愛畫具,就在他眼前焚燒,化為灰燼。
我花了那麼多心血栽培你,你最好懂得知恩圖報,乖乖聽話!要不然不會有人要你,如果連我都不要你,我就把你送到育幼院去,讓他們把你賣到遠遠的地方,看到昨天的新聞沒有,你會像那個小孩一樣,死到發臭腐爛都沒人知道!
是的,他會乖乖聽話,他不會有任何意見,他不要像那個孩子一樣。
你是殺人犯的兒子,討人厭,沒人要的討厭鬼,外公說因為你有一雙藍眼睛,他是可憐你才收養你的。
啊,這是他的表哥,深得祖父疼愛,所以就算他被表哥欺負、挨揍、吐口水,他也要逆來順受,因為告狀沒有用,祖父只會罵他惹人厭活該。
我討厭你的眼睛,我要把它們挖掉,以後坎佩爾就是我的!
他無所謂,他已經無所謂了……
猛地睜開眼,一片黑暗籠罩,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眼睛真的被挖掉了,不過那只是一會兒,當意識回到現實,視力適應了黑暗,他隱隱約約能看見四周的暗影。
抬手搗住雙眼,他也討厭自己的藍眼睛,如果不是它們,他也不會在這裡。
伸手摸索著床頭櫃上的抬燈,啪的一聲打開,疲累的躺回床上,幼年的夢魘,自從他上了十年級後,就不曾再拜訪他了,為什麼今晚……
視線被床邊的黑影吸引,他疑惑的支起上半身,看見貝芙莉趴在床沿睡著,死寂空洞的藍眸瞬間注入一股光彩,抬手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短髮,才想起自己感冒發燒。這兩天她一直留在這裡照顧他?
「貝芙莉。」他輕輕的搖著她。「不要這樣睡,你也會感冒的。」
「嗯?」她有點迷糊的抬起頭來,揉了揉眼睛,「奧提斯,你醒了?要喝水嗎?」
「不用,你上床來睡。」他掀開棉被,看她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卻仍記得要照顧他,就感到一股暖意在死寂的胸口流動。
「喔。」迷迷糊糊的點了頭,手腳並用的爬上床,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了,太好了……」
「乖乖睡,我沒事了。」頭不昏,也不燒了,現在除了喉嚨有點癢,想咳嗽,有點鼻塞之外,其它都還好,至少已經精神許多。
「嗯……」她又累極地睡去。
望著她好一會兒,他才盡量放輕力道,輕輕的移身到床沿,坐在床沿,看著一臂之外的輪椅,怎麼辦?
回頭望著熟睡的她,叫醒她?
不,他不捨打擾她的睡眠。
尋找四周可以幫助自己移動的東西,考慮了一會兒,他撐著床頭櫃,費力的站起身,移動沉重的雙腳,跨出第一步的時候,他已經滿頭大汗。
短短的四步距離,他費了將近十分鐘才走到,當他跌坐在輪椅上劇烈的喘息時,腦袋裡突然閃過與她牽手並肩而行的畫面,一股感動在心中悄悄升起。
來到床邊望著熟睡的她,他……可以嗎?
「奧提斯……要吃藥……」突然的喃喃囈語,讓他不自覺露出一抹真心微笑。
是的,他可以,他一定會讓那個畫面成真!
操控輪椅離開臥房,他來到雷哲的房間,直接開門進去,床上沒人,雷哲不在?是只有今晚不在,還是這兩天都不在?
拿起電話直接撥打他的手機,手機響了好久,才終於被接通。
「又有什麼事?」雷哲以為又是貝芙莉拿奧提斯的手機打電話給他。
「雷哲?」奧提斯眉頭微蹙,他的聲音怎麼這麼沙啞,似乎有點中氣不足。
「奧提斯!」雷哲訝異,推開身邊的人,關心的問:「你沒事了?」
「嗯,退燒了,精神好多了。」
「那就好。」一腳踢開又靠過來的人。
「你在哪裡?」奧提斯問。他怎麼好像聽到重物落地,和男人咆哮的聲音。
「喔,在一個朋友家裡。」視而不見那人臉上對於這個答案顯然不怎麼滿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