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股惱火由腳底板竄竄竄,以最快速度直衝魏早苗的腦門。
「我……我本來就很乖!」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的嘲笑,不管何時、何種方式。
菲爾眸光深濃地鎖住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呀!我看得出來。」
「你不相信嗎?」早苗恨極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從跟他一同回到法國後,她還沒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破壞來呢!
「有興趣陪我兜兜風嗎?l深望了她一眼,菲爾突然拋來這句話。
「什麼?」一抬臉,她已見他將黑霧牽了出來。
「陪我兜風。」菲爾笑著,翻身上了馬,朝她伸來一手。
早苗怔怔地望著他。
她是怎麼了?此時此刻,居然突然覺得他臉上的笑容綻得好溫柔!
「可以嗎?」菲爾又問,「還是你不願意?或是……不敢?」
「我……有何不敢?」就說激將法比較適合她。
「那麼,上來吧!」菲爾的嘴角又勾起了淡淡的笑。
一說完,他彎腰一擒,早苗連驚叫的時間都沒有,他已潤腰將她給抱上了馬背,她坐在他的前方,背後透著他溫暖的體溫。
「坐好,我們出發了。」
菲爾嘴裡「呀」地一聲,黑霧躍足嘶鳴,隨即風也似的奔馳出去,風聲、蹄踏聲,給了早苗從未有過的感受。
第七章
馬匹在石子路上奔馳了一陣子,隨著轉入小徑,眼前的景物也跟著大大不同。褐栗色的泥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望也望不盡的翠綠。
夕陽的餘暉中,那叢叢的綠逐漸被染成了點點橙黃,顏色比蛋黃更深了些,有點似熟透了的橘於,尤其是閃耀在纍纍果實上的光澤,更是明亮而動
「是葡萄?」早苗的視線全被吸引了,定在那一串串圓透了的果實上。
坐在馬背上,菲爾仍舊挺直著背脊,不改昂然氣勢。「對,你現在放眼所能及的,全都是夏多內。」
「夏多內?」坐在菲爾的身前,早苗扭過臉來看他。
在她看來,葡萄不就是葡萄,哪還能分出什麼種類來?
「是眾多葡萄品種之一。」
她的眼裡透著光亮,夕陽的餘暉落在她粉嫩嫩的臉上,煞是好看,好看到讓人心動。
「喔。」眸光與他有幾秒鐘的交疊,莫名地,早苗的心跳又開始不聽使喚地加速,加上背上不斷傳過來他溫暖的體溫,她竟有些坐立難安了起來。
匆匆轉開臉,她偷偷深吸了幾門氣說:「你做香檳氣泡葡萄酒,也得要親自下田來瞭解葡萄嗎?」
菲爾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急著回答,讓黑霧停下腳步,一躍身,他身手矯健地翻身下了馬。
「要不要下來走走?」他望向她。
雖然早苗仍坐在馬背上,但他仍不需昂首,只是打直背脊,站得直挺挺的,就幾乎能與她平視,足見他的身高實在傲人。
「也好。」被看得有些不自然,早苗總覺得兩人間的互動,早巳不同。
不知由何時開始,或許早在他第一次吻她,又或許是第二回,或是……
話才剛脫口,她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自己躍下馬,怎可能?她的腿短,又是第一次騎馬,所以此刻根本是騎虎難下。
菲爾似乎早巳看出了她的窘境,伸出雙手,他靠近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黑霧有多聰明,你是知道的,它不會摔著你。」
瞭解逞強無用的道理,早苗難得聽話的將雙手交給了他,讓他引導著,勾上他寬闊厚實的肩,緊緊鎖住他的頸項。
「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倔傲難馴的麻煩,倒是可以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看是要把我摔成肉餅,或乾脆摔成白癡。」
她的笑話實在很冷,一點也不好笑。
菲爾勾了勾嘴角,眸光若有喻意地瞅緊她。「我可不是個會趁人之危的小人,這種事,我更是一向不屑為之。」
他怎可能摔著她,若她真有意自殘,他還捨不得呢!
菲爾抱下她,動作非常快速,幾乎是話才剛說完,早苗的雙腳已經落地。
顛躓了下,還好菲爾的手臂仍未收回,輕輕落在她的背上,成了她最好的撐靠。
「謝……」她該對他說謝謝的,但卻又有那麼一點的不甘心,所以話又吞回喉嚨。
追根究底,她心裡仍無法忘懷今日茱兒說過的那一番話。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有女友,她的心情就怎麼也快樂不起來。
「對了,你方纔的話還沒說呢!你對葡萄田里的事也熟?」巧妙拉開話題,早苗收回了手,扭扭雙腳,站離他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其實她心中最想問的,是他現在有女友嗎?有幾個?是什麼關係?單純的?還是不單純的?
呼……搖搖頭,早苗心裡吁出長長一口氣,卻怎麼也趕走不了心頭那抹莫名的失落。
望了她一眼,菲爾沒逼近。雙手抱胸,他靜靜地看了她幾秒,隨後走到黑霧身旁,不知在它耳邊說了些什麼,在它馬背上拍了一下後,黑霧悠閒地踱開,往前方不遠處的一棵樹下走。
「喂,就這樣讓它走了?」出於直覺,早苗問。
菲爾沒理她,轉過臉來睇了她一眼,逕自轉身往一排排綠油油的葡萄田里走去。
「我家族經營氣泡香檳酒的歷史,少說也有兩、三百年之久,不管是葡萄種類或是栽植的方式、過程,都是自幼被要求得親自參與的一環。」他說,算是回答她方才提出的問題。
等早苗意會到,菲爾已轉過臉去,走了兩步,不知是不是嫌她的腳步太慢,他停了下來,轉回身來,朝著她伸出一手。
愣了一下,在還沒確定他的用意之前,早苗的雙腳已似有了自我意識般走向他,一手更是誇張地伸向前。
菲爾望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握住她的手。
「做什麼事情都一樣,對於自己所經營的領域,都得用盡心思去鑽研,就算祖上留下了數不盡的財富,若是無心經營,只懂揮霍之道,不用多久,終會敗盡。」
他的手很寬、很大、很溫暖,讓早苗的心不覺地又加速了跳動。
「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遠見讓我佩服,但我也是出於無奈,對於我父親所留下的家族企業,說實在,我真的一點也不感興趣。」
菲爾倏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凝睇著她,彷彿要看進她的眼瞳中,覷清她的心思。
「聽你的話意,似乎非常無力?」
「明知無力,但還是得撐起。」早苗長長一歎。
「既然如此,為何不考慮把它交給你的叔叔們?」
早苗用一種「你在說笑話」的表情看著他。「你若再說這樣的話,我就要認為你是故意的了。」
他也見過她的那些親戚們,不是嗎?他們有哪一個適合承接魏氏?
「可是你不也不喜歡嗎?」菲爾提到了重點。
「我再怎麼不喜歡,也不能看著它倒閉關門。」因為那是爸爸最在意,而且是唯一留下的。
「是為了你父親?」他歎了口氣。
如果她知道她的父親要她嫁給他呢?會有何反應?會是何種表情?
微微點了點頭,早苗已經說不下去了,個性一向倔強的她,眸眶甚至微微地泛紅著。
「這樣……值得嗎?」菲爾故意問。
為了保留下她父親在意的魏氏,而隻身跟著他這樣一個陌生人到法國來?這需要何等的勇氣呀!
她真是勇敢而讓人喜愛的小女人!
「我……不知道。」早苗老實回答。
但,至少,她不後悔。
菲爾沉默了,靜靜地望廠她一會兒,兩人僅僅只是對望,沒再說話,任夕陽漸沉,任天邊籠上一層烏雲。
天很快的黑了,烏雲加速了天黑的速度。
當菲爾再度伸出手來摟住她時,一滴一滴的雨霧正好由天宅緩緩飄下。
哭泣是示弱的表現嗎?
在魏早苗的世界裡,以前是的,但現在,她疑惑了,不確定了。
一手被菲爾緊緊地握著,她提足跟著他狂奔,跑得氣喘吁吁,但由於腳長實在不如人,等跑到了可以躲雨的篷架下,她早已上氣不接下氣。
「你還是淋了一臉濕,看來你跑得不夠快。」兩人才站定,很意外地,菲爾伸過一手來拭去她頰靨上的水珠。
早苗怔仲地望著他,整個人愣住。
是雨水嗎?她心裡明白,其實他應該更明白,這哪足什麼雨水,她臉上的水痕,淚水絕對多於雨霧。
這是她思念起過世不久的父親,所滴落下的淚水。
「我又沒有你的長腿,何況,是你拉著我跑的,可以跟上你的腳步,應該說我很了不起了。」
莫名地,早苗的心頭泛開一股暖流,暖了她的心房,加深了她對他的愛慕。
用「愛慕」這兩個字,不知道對不對?
但,就在今天,在早苗發現了原來菲爾也有溫柔的一面,她已不能否認,自己確實是為他所深深吸引。
「是呀!你是很了不起,不過,也謝謝你稱讚我的長腿。」他低頭睇著她,微勾的嘴角可看出掛著一抹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