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將他的外套帶走,也帶走自己的某一部分。他猜想她是爺爺所邀請的客人,所以特地去查了名單,一個一個篩選出可能性,但都不是她。
她,到底是誰?
「邑曦,邑曦。你在發呆?」
他回神,發現是堂哥,微笑地起身招呼他。「邑朝,怎麼有空過來?」
「來看看你的傷怎麼樣了。還好那天沒讓你出席宴會,老爺子的考慮果然是對的。」王邑朝阻止受傷的堂弟起來,自己倒了茶落座。
「那天又麻煩你了。其實爺爺不用特地找你的,萬一你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反而會過意不去。」
「不,你若又受傷了,我才過意不去。」王邑朝用別具深意的眼神看著他。「對了,你去看過你母親了嗎?」
「去過了。」他的眼神黯淡下來。「她比我離開台灣時還嚴重……是因為我沒陪在她身邊嗎?邑朝,我想接她回來。」
王邑朝垂下眼眸,不敢告訴他他母親惡化的真正原因其實是當年他走後,「那個人」曾去騷擾過他母親,所以至今尚未恢復。
「這件事你得和老爺子說,你知道老爺子向來不聽我的話的。」
王邑曦沉吟了下。「那以後再說吧。邑朝,我有些事情想順便問你。」
哦?邑曦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想問他?「什麼?公事嗎?」
「不,是私事。」王邑曦不拐彎抹角地直接問他:「那天的宴會,我遇到一個人,我想拜託你幫我找她。」
「是女人?」這可稀奇了,邑曦對除了雪江之外的女人有興趣?
「是精靈。」他回想著那夜的情形,愈想愈覺得他遇到的可能不是人類,而只是一場夢,或是不屬於人間的精靈。
那天,他在房裡實在悶得慌。雖然爺爺交代他千萬不可以出來,怛他還是受不了室內煩悶的空氣而到園子裡散散心。為了怕被人發現,他還小心謹慎地將燈都關掉,獨自在黑夜中的花園漫步,享受夜晚靜謐的氣息。
然後,他看見了她。
和黑夜融為一體的她,看起來是那麼協調,好像她才該是這世界的主人,而他則是一個誤入仙境的凡人。
身著黑色禮服的她,將白皙的肌膚襯得晶透瑩亮,像白瓷般令人移不開目光。微卷的棕髮,隨著她前進的步伐,在她細緻的肩上、頸上舞動著,閃耀著月色的光輝;沉靜的美眸在園內瀏覽著,如同黑夜般深沉墨黑,令人難以捉摸。
他以為她是迷路的精靈。在月光下,她簡直不像人類。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就已經情不自禁開口問了問題。
「精靈?這也未免太籠統了。麻煩你形容一下好嗎?」精靈?他去哪裡找給他?童話書裡嗎?
「我不清楚她是不是晚宴的客人,因為我查過宴客名單,上面沒有符合她的人在。但是如果她有出席,應該非常顯眼。是一個穿黑色禮服的美麗女子,氣質很迷離,也很冷漠,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她?」
一道冷傲的身影立即竄進王邑朝腦海中。
精靈和女巫的落差可能大了點,不知道邑曦能不能接受?
他很有興趣地笑道:「這提示夠明顯了。原來你已經見過她了。」他還正在想辦法要安排他們兩個見面呢,沒想到邑曦早見過巫樓滌了。
王邑曦驚訝且激動地握住堂哥的手。「你認識她?你認識那個女子?」
「你怎麼了?對她這麼有興趣?」他很少看到一向溫和有禮又風度翩翩的邑曦如此失態的模樣。
他察覺了自己的失態,連忙將手收回來。「不……是因為……她帶走了我的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哦?是什麼?」
心。她佔據了他所有的心思,讓他完全沒辦法工作。「外套。我將大衣借給她,結果她忘記還我了。」
堂堂日英集團的接班人會在意一件大衣?王邑朝決定還是不要戳破他的謊言。「那個人其實你也認識。你之前還常常跟我提到她的名字呢。」
「我認識?」不可能。如果他曾看過她,絕不可能忘記她的長相。
王邑朝不再吊他胃口。「是你的競爭對手巫樓滌。那個在你還在和王塑洽談時,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吃下王塑的那個商場吸血巫婆。」
他訝然,沒想到得到的答案會是這麼熟悉的一個名字。「她是巫樓滌?你確定?」和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樣。他以為巫樓滌會是個看起來很精明強悍的女人,而不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黑夜精靈。
「確定。全場最美的女人就是她了,也最符合你的描述。我看就算宮傳海帶著雪江來也不一定比得上她。」
這不可能。「如果她是巫樓滌,那宴客名單上為什麼沒有她的名字?」
「因為她是老爺子私下邀請的,說是想看一看這個最近竄起的新人。聽說老爺子的動作還讓宮傳海緊張了下,以為他要挖角呢。巫樓滌應該要感謝你,要不是因為剛好和你碰上了那件王塑的案子,又成功地從你手中奪了去,她也不會得到這麼大的注目而讓老爺子發現到她這個人的存在,也讓她在商界真正打開了知名度……邑曦……邑曦?你有在聽嗎?」
「啊?喔,不好意思,我失神了。」他從堂哥滔滔不絕的話中回過神來。
她,不是精靈,是一個人,一個名叫巫樓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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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樓滌抱著大包小包,吃力地在街上走著,而因為她一身典雅的黑色套裝及黑色大衣顯得有點狼狽,所以更加引人側目。
因為實在不放心娜娜,所以她特地請了幾天假,想全心照顧娜娜;也怕她在醫院無聊,怕醫院的伙食不好,所以她買了一堆東西,又從公寓裡替她帶來可供消遣的事情做。
昨天去告假時,所有聽到她要請假的人全都一臉不可思議的蠢相。她的秘書小蔡甚至還眼眶泛淚,傷心欲絕地問她是不是得了重病。讓她不禁要懷疑,她平常真有那麼努力工作嗎?只不過是請個假而已,竟可以讓這麼多人露出彷彿看到鬼的表情。
「小姐,你需不需要……」
「不需要。」巫樓滌直接回絕不知道是第幾個自告奮勇要幫她忙的「好心人士」。實在不是她要質疑他們的好心,只是她懷疑,如果今天她有個豬頭臉,那還會不會有這麼多的好心人士來幫她的忙?
她只需走到車子那邊就行了……眼看著她向宏曄借來的車就在不遠處,她用盡力氣地想早一點到達,把手上的東西全甩到車上,不幸的是,腳下一個踉蹌,讓她連人帶物往前飛去。
完蛋……她有多少年沒跌過跤了?
正當她絕望地看著地磚與她的距離不停地拉近時,一隻又手臂突然摟住了她的腰,止住她下墜的身勢。
該死!居然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而讓某個登徒子得逞!
巫樓滌連忙順著力道站起身,完全不相信對方只是好心扶起她,所以心不甘情不願地道謝:「不好意思,謝謝。」
「不用客氣。你對救你一命的人口氣都這麼差嗎?」
「摔個跤是跌不死人的,閣下用不著誇大自己的功績。」她很小心地拍了拍身上大衣的灰塵,連正眼都沒瞧救了她的人。
他很意外,沒想到她會這麼和他針鋒相對起來。「你其實不冷淡嘛。」不符合她身邊的人對她的觀感。
聞言,她上止即警覺起來,盯著眼前英俊又帶著優雅氣質的男人,搜索腦中的資料庫。「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沒關係,我也不認識你。」他微笑著澄清。
她偏著頭回想著。這聲音,很熟悉。「不對,我一定認識你。」
他看著她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很配合地修改說詞。「某一方面來說,你是認識我沒錯。嗯,其實應該說,我們互相認識。」
聽他多說了幾句話,她腦海飛快閃過那個模糊的輪廓,再對照上去——
拜託!請告訴她是她搞錯了。「你……是那個……嗎?」那個「他」?
那個是哪個?
知道她已經認出了他,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這件大衣對你來說是太大了,不過我沒想到你會一直穿著它。」
果然。她在心中哀歎。
天啊,怎麼會這麼巧的在這裡碰到他?台北說大不大,怛說小也不該小到這種程度吧,怎麼他們兩個就這麼剛好碰在一起?
想是這麼想,但她還是認命的接受這個幾天來一直在她腦海縈繞的男人出現在她眼前的事實。「對不起,謝謝。」這次的道歉和道謝都很誠心。
「為了什麼?」王邑曦替她將掉到地上的袋子和物品,連同從大衣中滑落的皮夾撿起。
她也連忙蹲下來一起撿。「謝謝你上次借我大衣,也謝謝你剛剛幫我的忙。然後,把你的大衣穿走。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