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人聳聳肩,很無所謂地承認:「因為我是巫婆的後代,這算是祖先留給我的東西吧。」
巫婆的後代……聽起來和她還挺相配的。
樓滌難得地露出盈盈笑意。「謝謝你。我們有空一定會再過來的。不好意思,打擾您關店了,再見。」
「我會期待兩位的大駕光臨。」店主人淺笑,隱沒在黑暗的店裡。
「真是詭異……」娜娜吐了吐舌,連雞皮疙瘩都跑出來了。
「嗯,一大早出來也算是有收穫了,發現了很有趣的東西。」樓滌很留戀地看著那個已經掛上CLOSE牌子的小小店面。
「小樓,你到底是看上什麼東西?」她不覺得小樓會很的喜歡那裡面奇奇怪怪的東西。
「戒指。」
「戒指?」一向不喜歡戴飾物的小樓,看上了個戒指。
「我不知道你喜歡這種小東西。」
是啊是啊,她也是這麼覺得。小樓耶,那個連耳環指甲油都不願意沾染上半分的小樓耶。她很瞭解小樓絕對不會……
等一下!是誰搶了她的話說?
娜娜懷疑地看向巫樓滌,驚訝的發現她從沒看過的氣惱出現在樓滌臉上。
「你來這裡做什麼?」巫樓滌質問著不應該在這裡出現,一身黑的他。
她實在沒想到,她才剛在想那枚戒指為什麼會和他帶來同樣的熟悉感時,他就這麼出現,帶著他的優雅嗓音,讓她的心又不禁浮動起來,然後再一次氣惱著自己的輕浮。
「我來散步。」王邑曦很無辜地說,「沒想到這麼巧,散個步也會碰到你。」
她不相信的眼神立即把他的謊言打回原形。「大老遠從台北市的另一頭散步過來這裡?」
他淺笑,斂下眼底的溫柔。「我們的緣分……比一般人來得深些。」
這話是半真半假。依她看,他們的緣分大概有一半都是對面這個男人製造出來的。「你要這麼說也可以。娜娜,這位是今天原本應該要在中午才來的客人王邑曦;這位是我室友娜娜。」
「你好,常常聽樓滌提起你。」王邑曦有禮地伸出手。
娜娜盯著他瞧了很久,正當王邑曦以為那種銳利的冷意是敵意時,娜娜卻綻出了燦爛的微笑,開心地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小樓的室友娜娜。我從好幾天前就在期待你來了呢。」
看著娜娜美麗的笑容,他猜想剛剛那是他的錯覺。「期待我?為什麼?」
「因為啊,」娜娜撲到樓滌身上,在她頰上印上一吻,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們家小樓太孤僻,從以前到現在,除了宏曄外,都沒有人來過我們家,所以我當然期待這個認識不到一個月,就可以讓小樓把他帶回家玩的人啦!」
「娜娜!」樓滌把她輕輕推開。「別開這種玩笑。」
「好啦,對不起,」娜娜將圍在樓滌脖上的手放開。「為了賠罪,我去買飲料給你們喝,在這裡等我一下喔。」
看著娜娜活潑遠去的身影,王邑曦若有所思地開口:「娜娜很喜歡你。」
樓滌不自覺地釋出淺淺笑意。「我和她住在一起十年了,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樣,分也分不開。」
只是家人嗎?剛開始,他以為是錯覺。那種眼神,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年輕的女孩身上,那和樓滌的冷淡有所不同。娜娜的冷,更冰,還帶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氣勢。但最令他在意的是,儘管她臉上帶著笑意,她的眼神卻好像在告訴他:不要接近她,不要接近樓滌。像是在……宣告所有權似。
「娜娜姓什麼?這不是她的真名吧?」
樓滌驚詫的看著他平靜無波的臉龐。「你對娜娜有興趣?沒想到你還挺花心的。」娜娜很可愛,是男人都會對她動心,她能瞭解。只是,如果是他……
心中有股酸意緩緩散開,她強迫自己去面對一張令她傾心的面容,不料看到的卻是他的淡然。
「我的心,沒有那麼大的空間。我也不是個博愛的人,更不是為了娜娜而讓我失眠整夜,頂著一雙熊貓眼散步到離我家十萬八千里的地方。」他很認真地看著她,像被蠱惑似地無法離開她困惑的眼。
他的話語像牢籠般困住了她;而她的迷惑也如濃霧般迷濛了他的眼,教他再也看不清除了她之外的事物。
他喜歡看到一向篤定的她露出不安困惑的表情,那沉在黑色眼瞳裡的驚徨,讓他動心,也讓他心疼,更讓他知道,他已經擁有了她的一部分。
她的心起了陣陣漣漪,思考著他的話語潛藏些什麼意涵。
他在說咒語。
咒語之令人害怕,在於無法明瞭其中的意思,也無法阻止它所帶來的效果,就像現在的她一樣,被禁錮,也慢慢地被催眠。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有可能你以為你喜歡的是這個人,但卻在看到另一個陌生人時,才發現自己愛錯了?」她帶著期望,小心地問他的心情。
「我不信。」他撥了撥垂落在她額前的秀髮,看到她眼底的失望。「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
她顫抖了下,不知道自己是否因他的話而高興,但卻想擺脫心中出現的近似痛苦或恐懼的感情。「娜娜……還沒有回來……好慢啊……」
「冷嗎?」感覺到她的退縮,他突然產生一股想追逐的衝動。
「不……不是冷……」是甜……是痛。
「你該穿著大衣的。」她總是不怕冷地獨自矗山止著,也不怕孤獨地向前走著,但是……
他將還染著他氣味的黑色大衣脫下,將瘦弱的她包裹住,低喃:「不要退……也不要進,就這樣停著……」
她微微蠕動了下,之後再沒反抗。
遠方的娜娜看到了已融為一體的黑色身影,淚如冰晶般,落在已涼的咖啡罐上,然後消失在土地中。
第五章
火焰。
紅色熾烈的火焰。
燒灼著她的肌膚,吸取著她的水分。包括那些未流乾的眼淚,都在烈火中化為無形,隨著她的身軀,飄散在空氣中。
她驚嚇痛苦地醒來,滿身的冷汗取代夢中攝人心魂的紅艷。
她喘著氣,跌跌撞撞地打開隔壁房門,安心地拉起被子鑽進去。
冷的。
她倏地睜開眼,以為自己還在作惡夢。
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索,第一次感受到在黑暗不見物中的恐懼。
空的。
她狂亂地拉開房門,奔出大門,追著那看不見的影子,消失在無人的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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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蔡,你家巫總經理今天又沒來?」紀宏曄看著那緊閉著的總經理室檜木大門,心裡有幾分不安。
這是小樓進公司以來第二次請假了。之前是為了娜娜的傷,這幾天卻像是消失了一樣,打她家裡的電話或手機都不通,他甚至還打了娜娜的手機,語音說她在網外,更讓他一頭霧水。至於公司裡,連小蔡都不知道頂頭上司去哪了,更何況是其它的同事。
不過,奇怪的是,小樓連假都沒請就這樣消失,連帶著讓揚曙和日英的合作案停擺,上頭居然也不聞不問。依他看來,八成和那個正從電梯裡走出來的男人脫不了干係。
「巫總經理今天還是請假,王先生請回吧。」紀宏曄很不客氣地堵住王邑曦的去路,不讓他再繼續前進。
「我知道。」王邑曦有禮地繞過他身邊,「蔡小姐打過電話告訴我了。」
小蔡?宏曄惡狠狠地瞪向小蔡,以眼神指控她胳臂往外彎,居然通知日英的人而不是通知身為小樓好友的他,簡直皮在癢嘛!「既然王先生已經知道了,為何還來?」
「我來拿些資料。」王邑曦掏出鑰匙,打開了紀宏曄眼巴巴望了半天的辦公室。
「你怎麼會有小樓辦公室的鑰匙?!」他氣得跳腳。
「樓滌交給我的。」其實是在他要去她家作客的前一天,他跟她硬拗來的,說是這樣對公事比較方便,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因為樓滌的消失,讓整個進度停擺。雖然這是他所希望的,不過若是宮伯父因此而發現樓滌無緣無故蹺班,後果他可不敢想像。由於這次合作案關乎兩家的婚事,所以雙方家長都希望趕快完成這個土地開發案。因此,即使只剩他一個人,他還是得好好趕工,以替她掩飾下來。
「小樓給你的?什麼時候?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裡嗎?」一聽到有關樓滌的下落,宏曄顧不得敵意地連番追問翻著資料的王邑曦。
「這是她之前給我的,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王邑曦微笑著回答,但內心卻很不安。
樓滌是在他們見面後第二天消失的;也就是星期天下午他離開後,她才不見的。是因為他那天說的話太突兀嗎?因為他要求她不論害怕什麼都不要退縮,也不要再封閉心房獨自一人嗎?
他想念她,也擔心她。她到底是怎麼了?如此避不見面,真的是因為他嗎?是他的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