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容神情恍惚,似乎被金錢特有的芬芳迷惑,但不多久,她便回過神,準備號令一切。
如果可以賺到這麼一大筆,趁好收手,才不會事跡敗露,後患無窮,事不宜遲,她拿出了一個海外帳號和密碼。
方水人看了一眼。「乾淨嗎?」
要做就要做得乾淨俐落,而到金融機構匯款,帳號是一定會留下的證據,如果不夠仔細,無法一刀兩斷。
崔玉容微笑。「放心吧,這個人頭帳號開在瑞士,是保存個人資產的戶頭,以保密著稱,台灣警方要查也調不出資料。」
這類戶頭用不著開戶者本人到場才能動用,但一連串的密碼卻是忘了就等於帳戶凍結,所以只要有密碼便能藉由網路、電話操作,不問使用者身份,更不看什麼印章和簽名,為了資產的永遠存續而存在的帳戶。
回想起幾場國際商業官司都撼動不了瑞士銀行的守密原則,方水人點了下頭,抽走那紙帳號。
「我要在銀行露臉,不保險點不行,小心不會過逾。」
崔玉容理解的點頭。「放一百二十個心去吧,就把錢匯到這個帳號,我等下會聯絡所有人回來,準備清空這間辦公室,你完事後就找個理由離開那只肥羊,我們要撤離移動到別處去。」
這個好手中的好手,她想要永遠留住!
方水人朝她拋了記飛吻。「經理,感謝接下來的合作機會,謝謝招待啦!」
男人撂下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而在他身影後方,崔玉容則是馬上用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喜不自禁,在這個接近選舉的關頭,急需用錢的時候,有這一大筆進帳,無疑是最好的進貢。
電話才一接通,她便忍不住逸出笑聲。
「喂,請幫我接唐先生,有個好消息要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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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現在回想起來,是一個已經有了電子郵件,但尚未普及的年份。
一點都無法想像,現在居然能夠以很便宜的代價就坐在家裡,透過視訊軟體直接看到不同國度,甚至隔著地心那麼遠,黑夜和白天都完全相反,卻又活在同一秒鐘的人。
那個時候,隔了一個海洋,對於十五歲的未成年者來說,根本就是不同的次元,活脫脫是太陽系和織女星系那麼遠吧!
以光年計算的距離。
分別的那一天天色將明未明,幽幽暗暗,曙光一點微閃,下一瞬,薄薄一層光暈在天空蕩漾。
少年抱著少女,以這樣的認知,坐在溜滑梯上,望著東方。
擁抱她,如她所說,在最後的時刻,讓她能夠感受、能夠記憶名為他的惜別,在他懷中的角落。
是不是看日出那麼浪漫的事情,吳子今並不清楚,但能夠擁著安琪,他覺得幸福而且滿足。
在大人的世界裡,他們都還只是不會飛的雛鳥,還沒有展翅的能力,但她的溫暖讓他歡笑,染上快樂的色彩,終此一生也已經足夠,好像再貪婪更多的慾望,上天便要施罰。
吳子今知道經過昨夜,他已經不可能不變,但好似連心思一瞬間也哲學了起來。
他淺笑著,低下頭。
其實已經很困的少女,倦倦的半垂著睫毛,讓人有點不明白她是睡了,還是在凝望遠方。
少女真的是一種很特別的生物,昨天還很清純,但現在已經散發出一種慵懶的氣味,好像最香甜的糖果,膩得能夠黏人。
突地--
「再見。」一聲說不清溫度的道別飄散在晨風中。
少年清脆的笑聲響起。
她忘記了兩個小時前,在瘋狂時刻亂喊過的話了?!
「妳不是說絕不向我說再見的嗎?」吳子今笑著問。
安琪蹭了下,抱緊少年不如男人厚實,但也絕非兒童體型的胸膛,像貓兒一樣發出輕嗚。
「我是和昨天說再見。」她有一種能夠大步向前走,並且必須這麼做的感覺在心底激盪著。
「昨天啊……」吳子今抱著安琪纖弱的肩膀,好似能夠感覺這麼說時的她,在未來會發出強烈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為什麼一定要把昨天拋棄才能面對明天呢?」
安琪沒有立刻答腔,陷入沉思。
一會兒後--
「與其說拋棄,不如說是封印。」少女抬起了手,微開的五指遮不住漸強的陽光,「昨天太幽暗而接近,明天太模糊而遙遠,人都太軟弱了,要活在今天都需要一種決心,決心要開始轉變,決心要維持,決心要突破,決心要不回頭,你不覺得今天要怎麼過,都要設定一種態度嗎?」
吳子今被太感性的話,攪和到胸口發悶。
比起安琪的頓悟,剛才覺得自己變成哲學家的想法,他現在收回。
「妳不覺得這段話有點難以消化嗎?」
安琪用手撐著身下人的胸膛坐起,襯著金光的典雅五官好聖潔,令吳子今震懾到不能言語。
「那你要怎麼面對今天?子今,我們今天就要永別了耶!」少女說話的同時,眼神灼灼發亮。
雖然是很難受的事實,但從少女口中吐出來,彷彿就比較能夠忍受,好像被賦予神奇的力量,像是一場華麗冒險的開場白。
童話故事不是說公主必須沉睡一百年,在夢中催促、埋怨,等待著百年前來不及出生的王子,總算能夠現身解救一樣。
吳子今眷戀的撫摸著安琪粉嫩的臉頰。
「我會祈求我們還有相見的一天。」很可惜,他從來不是王子,這段話唯一真實之處,便是個徹底的謊言。
真相是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
聞言,少女露出一個柔軟卻又堅強的神情。
「只要祈求,我們就能見面了嗎?」安琪凝聲問。
吳子今鄭重的點頭。「會的,我們一定會再次見面的,不管時間多久,空間多遠,我是屬於妳的。」
少女綻放甜笑。「你的眼睛是我的?」
「嗯,妳的。」
「你的嘴巴是我的?」
「嗯,屬於妳。」
「你長長的手腳是我的?」
「嗯,只為了擁抱妳而存在。」
「你的每一根頭髮是我的?」
「嗯,為了妳長。」
他整個人被拆成片片來進行歸屬認定,安琪不停問著,他的回答讓她的笑容愈來愈甜,最後是一個緊到幾乎發昏的擁抱。
「子今,你連最後一滴血都是我的喲!」安琪笑著命令。
透過耳膜傳來的話語,讓他顫抖。
他不敢奢望她,但他的一切,只要她願意,都可以奉獻給她。
「我是妳的。」
主詞動訶受詞單純到不能再單純,我卻不只是吳子今,那是完整的他,縱然這一生都不能再見,他還是她的。
他很清楚這件事。
這已經不是決心,而是一種更為強大,近乎命運的力量。
她要他,那他便可以不要自己。
這樣子的話,無論他接下來拿自己去執行什麼,「自己」都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所以,他可以不悲傷,不痛苦,不憤怒,絕對強悍。
因為他,真正的他,活在她的心中。
安琪不住的笑歎。
溫熱的濕潤感,由點到面,輕易的透過了夏末的薄衫,直接碰觸了他的皮膚,情感之濃,如岩漿泥流捲住了他的心。
「我會追逐你的,我會追逐你的!」
她的手微微發抖,卻比起昨夜結合時,更震撼他的天地所有,他心神俱迷的聽著她的聲音。
「不要放棄,我不准你忘記說過的話,你許下的諾言,你要實現,就算不是今天,但將來總會有一天,你要還,還我眼淚,還我愛情,把你整個人都還給我。」
吳子今點頭不語。
言語有絕對的力量,決定了從屬,我是妳的,對不起,讓妳這麼傷心,害妳三番兩次哭泣。
來生再還,我來生一定還妳,連同游令衍也還給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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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忙結束,和女人會合,已是下午三點。
端坐在銀行貴賓室裡,安琪表現得一點都不於心有愧,落落大方,一副洽公事宜的姿態。
而坐在對面的服務人員態度也十分恭謹。
「賈財務長,麻煩您確認一下這邊有沒有問題,如果可以,請在文件上蓋公司大小章,然後就開始進行海外匯款的動作。」
安琪凝視面前的一個液晶螢幕,在方水人面前也有,但他的網路是通往一個海外的帳號。
在雙方交易之時,通常都是即時進行確認。
一串個人名義的帳號出現在螢幕上,核對中的安琪臉轉了過來,面露疑惑。
「妳忘了我公司最大的海外股東是法國人啦?!」
當方水人這麼說後,安琪為了自己一瞬間居然會懷疑心愛的男人而臉紅,馬上在正式的文件上用印。
銀行人員微笑著收下推回的文件。
幾分鐘後,安琪眼前,康成股份有限公司的美金帳戶開始一塊錢一塊錢減少。
當近乎歸零時,螢幕停止跳動。
接著,方水人眼前的帳戶,出現了整整七百五十萬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