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半晌後,秦逸風對兀自不斷落腳的孟關關微笑道:「踢完了嗎?可別累著了。」
她一邊喘息一邊回答,「踢……踢完了。」
這些強盜的皮肉真結實,踢得她腳丫子都生疼!
秦逸風點點頭,「那我們先走吧。」
走過去拉起她的小手,順便幫她擦了擦額上汗珠。
轉過身,卻是向著林外走去,目光有意無意掠過地上的玄衣人,似有寒銳鋒芒一閃而過。
落在老莊的眼裡,便是再明確不過的指示。
孟關關被他拉著往前走,一邊回頭一邊奇怪詢問:「喂!我們怎麼往回走了?莊叔和馬車怎麼辦?還有那些強盜……」
秦逸風打斷她的話,「林子裡可能還有許多強盜,所以不能再往前定。至於那幾個人……莊叔會送他們回去。」在心底補上一句:送他們回到那個再沒有任何痛苦殺戮的地方去。
她半信半疑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心底忍下住有些奇怪,現在的強盜裝備都這麼齊整嗎?居然連衣衫和武器都是一樣的呢,連武功都那麼高!
看來強盜這個職業的前途還是不錯的,當然,前提是不要遇到像秦逸風這種高手。
蒼翠的松林中空氣清新,日光穿過松葉照射進來,像一道道有形有質的光刀,投在秦逸風的白衣上灑下斑駁繡影。
孟關關不再回頭,而是輕快的與他一同向前走。
畢竟,在野外森林中步行的經驗,可不是常常都有的。
秦逸風淡然微笑,也沒有回頭。
因為,身後的一切根本不需要他回頭。
他相信,莊叔會幫他料理得很好。
爭權奪位,本就是很殘酷、很血腥的一件事。這些殺手奉命出手,自然也該思考過最後的歸宿。
而且,既然連那位主子都不憐惜他們的性命,只把他們當作試探他的棋子,那他也不必太客氣了。
如今,早有準備的華隨晟應該正在林中等待著他吧?他該怎麼與他面對,怎麼好好保護身邊的孟關關?
兩人在林中行走沒有多久,老莊便駕著馬車趕了上來。對著秦逸風微微點頭,老莊滿臉石刻般的皺紋像是在報告已經完成任務。
秦逸風不動聲色,拉著孟關關坐上馬車向密林外行去。
容色雖然平靜,他身上卻漸漸散發出寒意。
「喂,你怎麼不高興了?」沉默了一刻,孟關關忍不住發問。
這樣清冷的秦逸風,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了呢!
「沒什麼,那些強盜太可惡而已。」寒氣微斂,他簡略回答。
「哦。」孟關關見狀不再多問,免得被凍壞。
半晌後,秦逸風忽然伸過手掌,蓋在她身側的小手上。雖然仍不言不語,但滿身的寒意已淡去不少。
孟關關的小手顫動一下,終是沒有抽離。
她知道,他有心事。
而且,似乎是和她有關的心事呢!
狹小的車廂裡,兩人雙手相貼,忽然感覺溫暖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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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多久,馬車便回到客棧中。
正是晌午用餐時分,秦逸風讓老莊與孟關關在客棧裡挑了個角落坐下,自己卻並不落坐。
「喂,怎麼你不坐?」孟關關仰頭瞧著他,很不明白。
難道他要站著吃飯?好消化嗎?
「我要去辦點事,你們先吃。」秦逸風笑一笑,然後把目光轉向老莊,「莊叔,這鎮子裡強盜出沒,你與關關便在這廳堂裡等我。想必強盜再厲害,也斷不敢在眾目睽睽下傷人。」
華隨晟是當朝皇子,皇子出京本就是大事,如果在外行兇落下什麼把柄,當然會令天子震怒。所以,他斷定華隨晟絕不敢在人多處對孟關關下手。
莊叔馬上站起身,鄭重的道:「是,公子,老奴定會好好照顧小姐。」
「很好。」他點點頭,又走近孟關關輕撫她的發,柔聲道:「你千萬不可亂跑,知道嗎?」
視線落在孟關關小臉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與關切。
孟關關見他外出不帶自己,原本是滿心不樂意。但覺髮絲在他掌下顫動,小臉頓時有些微紅,低聲道:「我知道啦。」
心匠,忽然有些明白秦逸風定是遇到什麼麻煩,要前去解決。
滿意的點點頭,秦逸風這才轉身走出客棧。
松林中凶險重重,但已避無可避。
運起輕功飛速前行,沒多久他便再度進入松林。
林道幽深,奔行一刻之後,松林中忽然出現一大片平地。秦逸風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訝異神色,在他面前是幾個巨大營帳,佔地極為廣闊,原本濃密的松林已被硬生生砍伐掉一大片。
居中的一個營帳比尋常人家的廳堂還要大上兩倍,用削制過的堅厚牛皮塗抹上銀漆,閃閃發光,在密林中顯得突兀又招搖。帳中居然還傳出陣陣鼓樂歌舞及女子的嘻笑聲,很顯然,這營帳的主人正逍遙快活得很。
營帳外,則肅立著十數名手執刀劍的侍衛。三人一組、五人一列,看裝束與先前那些玄衣人一模一樣。這哪裡還是松林?簡直像個小型營陣!而四皇子華隨晟,便在那主營之中。
秦逸風略略調整了下氣息,便向營內走去。
瞧見他靠近,那些侍衛早已得了命令,並不上前攔阻,反而一路放行。直走到居中的銀色營帳外,才被一名青衣侍從攔了下來。
這侍從身形乾瘦卻面滑無須,顯然是宮廷裡的內侍。一雙眼睛陰寒四射,如毒蛇般讓人極不舒服。
秦逸風語聲淡然,「請公公代為入內稟報,秦逸風前來拜見四殿下。」
「好,請公子在此稍待。」內侍面無表情,嗓音異常尖銳。
不一會兒,低垂的帳簾高高挑起,青衣內侍領著他走入。
鼓樂之聲頓時大盛,秦逸風只覺一股暖暖香風撲來。抬頭望去,但見一片光彩絢爛。這哪裡還是營帳,簡直是座華麗的小型宮殿!
而華隨晟,便在這一片香艷中端坐於帳首。在他腳下,十數個嬌媚女子輕紗半掩,倚坐於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手中或笙或簫,正奏出歡悅動聽的曲調。
一手挽著名艷麗女子,華隨晟微笑著將目光落在秦逸風身上,那種若無其事的表情,似乎他與林中那幾名殺手一點關係都沒有。
「逸風見過殿下。」白衫微漾,秦逸風躬身一禮。
華隨晟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親切又愉悅,「逸風呵,你總算來了,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呢。」
秦逸風再度微微躬身,「是逸風失禮,該當早些來拜見殿下。」
「嗯,你現在來也並不晚。」懶懶取過女子遞來的一隻水晶杯,華隨晟輕搖杯中紅艷酒液,笑道:「不過也當真巧得很呢!你我居然一同來到這蒼山。」
隔著透明酒杯與秦逸風相望,鮮紅酒液在燭火下泛出奪目光澤,使得華隨晟俊美的面容中似乎透出一股妖艷。
秦逸風馬上垂目回應,「若在舞江城中得知殿下也要到此,逸風定該一路相隨才是。」
「不知者下罪,逸風何必介懷?」華隨晟微笑不變,緩緩啜飲一口杯中美酒,又道:「這蒼山人傑地靈,風骨奇秀,的確是個駐足留連的好地方。只是三皇兄此次下能親來觀賞,倒可惜了。」
秦逸風也微笑說:「是,殿下。三皇子在京中事務繁忙,不能親來。不過逸風此次回京,定會將蒼山靈秀之處說給三殿下知曉。」
「哦?」華隨晟笑道:「只怕由人轉述,總不如親眼所見哪!」
「這點請殿下放心,逸風必會竭盡所能,不負三皇子所盼。」秦逸風不亢不卑,儀態更是風雅。
華隨晟聞言低笑出聲,匆地緩緩站起身,執著酒杯向他走近,注視著他,「蒼山景致雖然奇佳,多看卻也無甚趣味。本王知曉逸風此次是帶著佳人同行,那又何必逗留一處?去看些別地風景,不好嗎?」
秦逸風心底微微一震,與華隨晟對視道:「不勞殿下費心,逸風此次攜伴同來,感覺蒼山靈秀,也不願再顧他處了。」
「是嗎?不願再顧他處?」華隨晟語聲輕滑,俊美的笑容在燭火下忽然變得有些怪異。舉起水晶杯,將杯中紅艷酒液一飲而盡。
因為飲得急促,那殷紅的汁液便有一絲從他唇角滑下。看在人眼中,一如血色妖艷。
「是。」秦逸風雙眼微垂,白皙的臉色似乎變得更白。
見狀,華隨晟目光閃動,似乎很開心的笑道:「好,既然這樣,那本王也不多言了。」
想要知道的,他已全部知道,又何必再多言?
秦逸風轉身走出營帳,面上神色卻變得凝重起來。
華隨晟多方試探,他又怎會不知?
居然,還拿孟關關來威脅他!
透過松林看到日已偏西,秦逸風提起一口氣,再度飛奔起來,這回卻仍是向松林深處奔行。
第八章
他要去將名帖遞上蒼山,盡早與宿淵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