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來找宿淵的人都要在蒼山腳下遞名帖,經宿淵允許才能上山見面,且上山時要想好與宿淵比試的題目。每人每次見面限半個時辰,以節約時間提高效率……
第三條最最重要,也最有價值。
於是,在孟關關被小二的囉唆氣到火冒三丈時,秦逸風淡然又不失禮的送走他,順便打賞了一小塊銀子。
入鄉隨俗,入鄉隨俗嘛……
她不由得對秦逸風的修養和耐性大為佩服,簡直佩服得快吐血。看著開心走遠的小二,她磨牙道:「這些消息隨便哪個地方都能問出來,有必要浪費那麼多時間嗎?」
整整一個時辰啊!害她剛剛吃下去的東西都要消化不良了。
秦逸風略低著頭好像若有所思,一會兒才開口,「客棧裡匯聚的消息最多,一邊吃飯一邊打聽也不錯。」
「不錯?」孟關關嗤笑,「看來秦公於不傀是當朝三皇子手下,其涵養非比常人。」
如果是她的話,威逼利誘,保證在一炷香之內搞定。
秦逸風聞言目光微變,快速往四週一掠,然後帶著警告瞧向孟關關。他的意思很明顯,要她少說少錯。
輕裝簡行乘坐馬車而來,本就是為了不引起某些人注意。
孟關關抿抿唇,閉緊嘴巴卻很不以為然。
這麼大的三個活人在外頭晃,想瞞什麼?又瞞得了誰啊!
懶得再和他說,她站起身,「喂,我要到街上去逛逛,秦公子您英俊瀟灑、氣度不凡,還是待在客棧裡好好藏著吧!」
得意壞笑,轉身便往客棧外定。
老莊一呆,疑問的看向秦逸風,他只是微微一笑,「隨她去吧,悶了這麼些天,讓她散散心也好。」
瞧著消失在客棧門口的嬌俏身影,秦逸風的目光柔和下來。老莊卻站起身來,跟隨在孟關關身後走去。
逛到日落西山,孟關關抱著一大堆戰利晶回到客棧,衝進秦逸風的客房攤在他面前大加炫耀,興奮得像個孩子。
這是孟關關第一回離開舞江城,也是她第一回獨個兒上街閒逛,看著什麼都覺新鮮喜歡,就雜七雜八買了一大堆東西。玩具、首飾、零嘴、日常用物,簡直什麼都不放過,其中居然還有一大包醬香雞腳爪,擺在桌子上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
孟關關很得意的舉起一個雞爪遞到秦逸風面前,請他啃。
她聽人介紹說這醬香雞爪是鎮裡的特產美味,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從小愛啃雞腳爪的她當然絕不會放過。
而且,還很好心的邀請秦逸風一同品嚐。
他看一眼冒油的雞腳爪,再看一眼自己乾淨整潔的手掌和潔白勝雪的衣袍,為難的皺眉。
孟關關眨眨眼,笑道:「你怎麼不吃啊?這個很好吃的啦!」一邊說,一邊把雞爪向他胸前遞。
眼看那幾根扭曲滴油的腳爪便要和他雪白的衣料觸到一起。秦逸風猛退一步,微笑婉拒,「不用客氣,我剛才吃得很飽,現在什麼東西也吃不下。」
孟關關咯咯笑,盯住他的衣衫不肯收手,搖著頭,「那怎麼行,這雞爪色香味俱全,錯過了絕對可惜啊!」
不順眼,就是不順眼!
一天到晚穿雪白的衣服不嫌難受嗎?趕了那麼多天的路居然還是陽春白雪!哼哼,竟然還害她得亂沒形象的暈車跌倒!
孟關關在心裡一邊暗笑一邊咒罵,手裡的雞爪不屈下撓向他胸前湊。
眼睜睜看著雞爪快要落到衣衫上,秦逸風退無可退,只得趕快伸手一把接過,苦笑道:「我吃就是了,多謝。」
黏膩油滑的感覺頓時在指掌間漫開,溫糊糊的一團。秦逸風的手這輩子握筆執劍拈花撫琴,就是沒有拿過雞爪。
而且,他也實在沒勇氣對這個爪子下手……或是下嘴。
清雅如明月朝花的秦逸風,怎麼能啃雞爪?
一襲白衣,一隻雞爪。
秦逸風尷尬呆立的樣子終於得到孟關關的滿意認可,大笑著走出了客房。他的心底卻苦笑到無力,也終於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讓她暈了幾天車而已,有必要這樣整他嗎?
這個小女人,記仇的程度真是非比尋常啊!
秦逸風提醒自己,以後最好還是不要得罪她才好。
第七章
在鬆軟平整的床鋪上歇息一夜,清晨起來時頓覺神清氣爽。
捲起簾幔,坐在晃晃悠悠的車廂裡,孟關關忽然覺得坐馬車趕路也不算太辛苦。身側春風溫暖,手裡雞爪噴香,對面秦逸風安靜俊雅,再沿途看看風景,不是很舒服嗎?
當然,秦逸風帶著她出來並不是為了看風景,而是到蒼山遞名帖去的。既然見宿淵要預約,那他當然得抓緊時間越快越好。
三皇子華離宵,可正在上京等候著呢!
蒼山是桑州連綿山峰中的一座,高大而挺拔,山頂直入雲霄。
遠遠望去,青翠山體在浮雲中若隱若現,山勢陡峭而秀致,的確有幾分高人文上的獨立氣韻。
蒼山腳下是一大片古老森林,大多以松柏為主。枝幹高壯松葉繁茂,使得林內光線甚是昏暗。
幸好探訪蒼山的人很多,是以林間唯一的一條路徑倒是頗為平整寬大,足夠兩輛馬車並排通過。
在進入松林時,老莊卻將馬車停了下來。
「公子,穿過這林子便是蒼山了。」老莊瘠啞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
秦逸風伸手挽起車簾看看昏暗的林間道路,略一思索後道:「進去吧。」
「是,公子。」老莊應命,一揮手中長鞭趕著馬車向林內跑去。
孟關關看著秦逸風安靜的面容:心頭忽然湧上一絲怪異感覺,連手中的雞爪也不知不覺放了下來。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雖然秦逸風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但她就是能從他眼底瞧出不尋常的情緒來。
現在,他是在擔憂,或是等待什麼嗎?
轉頭瞧向窗外一棵棵大松樹,她忍不住開口詢問:「喂,這林子裡是不是有什麼古怪?」
安靜,太安靜了。
林子裡,怎麼連一隻鳥兒都沒有?
趕了這許多天的路,孟關關總算已經有了一些常識。有樹的地方必定會有鳥,有鳥的地方必定會有鳥叫。
可是,這裡卻沒有。
秦逸風挑挑眉,「不知道。」
他回答得平淡乾脆,心底卻略略驚奇。想不到,這迷糊的小丫頭這會兒倒挺精明,居然能看出林於裡有古怪。
古怪之處,在進入松林、老莊停車詢問那一刻,秦逸風就已經察覺。
林子裡的道路似乎寬得不像話,就算前來拜訪宿淵的人再多,但也不至於有兩丈寬吧?更何況,很多地方的樹木都是新近被砍伐。很明顯,這表示道路是最近才拓寬平整過的。
有什麼人,會僅僅為了拜訪宿淵而大力拓寬這麼長一條林道呢?
這,並不是一般的財力與人力可以做到的。
秦逸風靜靜坐在車廂裡等待,心底的答案越來越清晰。
前行了沒有多少路,馬車便又一次停了下來。
而且停止得甚是急促,使得車廂一陣晃動。
然後,孟關關便聽到車廂外響起數聲低暍,以及兵器交擊與破空的聲音。
出事了?有人攔路打劫?
猛然瞪大眼,她看看坐在對面一動也不動的秦逸風,緊張的握住腰間佩劍,一手掀起布幔向車廂外看去。
心底斷定,這個不會武功的文弱書生一定是嚇呆了!
馬車前方,六十多歲的老莊竟正揮舞著長長馬鞭和六、七個玄衣蒙面男子戰成一團。鞭影席捲漫天呼嘯,老莊身手敏捷沒有半點蒼老的模樣,將數個手握長劍的男子全部擋了下來,纏鬥得激烈而凶險,不斷有男子想衝過鞭影撲向馬車,卻都被長鞭困住。
她回頭看一眼秦逸風,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要帶老莊出門,原來老莊不但是車伕,還兼職保鏢呢!
可老莊畢竟已六十多歲,而且又只孤身一人,怎麼打得過那六、七個武功厲害的玄衣人?
林中,纏鬥的戰圈越縮越小,因為老莊的長鞭揮舞得越來越吃力,已不像先前那樣揮灑自如。幾把雪亮的長劍不斷進逼,眼看不多時便要衝過鞭影逼向馬車。
玄衣人的目標,自然不會是老莊,而是馬車。
天哪!他們是不是強盜,想要謀財害命?孟關關小時候聽爹爹講過關於強盜的故事,頓時大為懼怕。
如果老莊擋不住了,那她和秦逸風會怎樣?
她想像不出秦逸風白衣染血的模樣,更想像不出他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模樣。
被狂風吹折的白色花辦,只會淒涼無力。
她不能讓這樣美好的秦逸風委落於地,她……捨不得!
孟關關握劍的手掌一緊,咬牙轉過頭,快速的對他道:「你別怕,我這就去幫老莊殺強盜,你不會有事的!」
說完便毅然跳下馬車,拔出長劍向那幾個殺手奔去。
車廂內,秦逸風看著她飛奔的纖柔身影,臉上忽然露出很古怪的表情。
像是詫異,也像是感動。
殺強盜?她難道看不出來那些全是殺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