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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陽光晴子

  「不必你可憐我!」鄭丕文神色一凝,「反正你想死,我無話可說,畢竟我是間接的劊子手。」

  對他句句帶著嘲諷、刺人的言語,馮茜妮感覺全身孱弱不已,她幽然一歎,在長廊旁的木椅坐下,仰頭望著湛藍的天際。

  他凝睇著她,「在想這是生命中最後一次和藍天對視?」

  她輕聲一歎,「心中雖然篤定,但情緒中難免有些不捨。」

  「對天、對地?對你的親朋好友?」

  她承認的點點頭,再接過他的話,「嗯,還有你。」

  「哈哈哈……你真是善良。」鄭丕文一臉不信。

  「是真的,我們的緣分匪淺啊,我……」

  「好了!」他走到她面前阻止她細細述說他倆的無力深緣,「你的遺言是什麼,說吧!」

  「明日在我死後,請你將我的遺體送回白狐狸島,放置在翠湖之中,我想與神泉之靈長伴在冷月之下。」

  「你不祈求重生?」

  馮茜妮美麗的唇瓣錠放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容,「我已向它祈求許多,跟在它身旁也許能讓那些祈願成真,當然,這或許只是一份奢望,不過,我身為白狐狸島的仙主,也該回去看看我的子民,又或老是『落葉歸根』的心態,死後的我也想在白狐狸島長眠。」

  他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她,半晌,他終於開口說:「好吧!這一點我會幫你做到。」

  「謝謝!」

  「哼!謝一個將你帶向死神的人,不覺得刺耳?」鄭丕文薄薄的唇抿成一直線,轉身朝後院而去。

  馮茜妮沒有回答,她站起身,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在後院裡走著,鄭丕文瞟了身後的她一眼,繼續沉默的步出後院,來到後街。

  對著街道上暗暗打量他們卻沒有打招呼的族民,馮茜妮並無半絲訝異,因為她在島上的這段日子裡,黑狐族人或許忌諱鄭丕文,以致從不曾和她有過交談,為此,她對他更感心疼,他的雙親已逝又無兄弟姊妹,而這整島族民面對冷漠的他又只能採取距離似的有限關注——

  越過來往的族民,鄭丕文往一條小山的路道而行,見她仍撩高裙擺跟隨在後,他終於不耐的轉過身來正視著她,「你到底想幹麼?」

  她微微一笑,「這是我在世上的最後一天,我只想守著、看著我愛的男人。」

  他黑白分明的黑眸危險的半瞇起來問:「你說這話的用意為何?想讓我更愧疚?」

  她笑意一僵,「不,當然不是,我說的是肺腑之言。」

  鄭丕文咬牙切齒的怒視著她,「你以為我聽了這樣的肺腑之言會很快樂?」

  「我……」馮茜妮一時語塞。

  「站在我的立場想想吧,我這會兒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你!」他怒不可遏的放聲大吼。

  她踉蹌的倒退了一步,一臉哀怨。

  「你知道我多想殺死紫亦秀嗎?可我不能,因為他是被眾長老推舉出的下一代黑狐狸島的島主,在他父母仙逝後,他便由眾長老扶養栽培,因此,就算他在練習仙術時誤殺了我父母,眾人也只要我自認倒楣,說我父母命該如此,」他頓了一下,鐵青著臉繼續道:「而現在上天讓他染上怪病,只剩一口真氣,這是老天爺在為我抱不平,他就要死了,你明白嗎?」

  「他命不該絕,他的確肩負著保衛此島居民的重責。」

  「我知道!」他鄙夷一笑,「所以神泉之靈讓你來此救人,但你是否聽過『殺親之仇,不共戴天』?」

  馮茜妮低頭不語。

  他忿忿不平的別開臉,看著在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的璀璨綠葉,一時之間,耳畔只有微風輕吹樹枝的沙沙聲響及清脆的啁啾鳥聲。

  時間似乎靜止了,他們兩人動也不動的杵在原地,良久,一聲聲抑制的哭泣聲漸漸劃破了這凝滯的寧靜,直直的襲入鄭丕文耳中。

  他歎息一聲,回過臉,凝視著仍低著頭但兩行清淚已沿著姣好的臉蛋滑落而下的美麗身影,不可否認,他仍然生氣,但內心一角卻更為她明日的赴死感到心痛

  馮茜妮嗚咽一聲,未視他的目光,即飛奔到他懷中尋求慰藉,「求求你,別這樣對我好嗎?我若是捨得,早在剛剛就去救紫亦秀了,可我還是想多和你相處一分一秒,我乞求你讓我平靜無怨的離開這個世界好嗎?」

  鄭丕文遲遲沒有擁抱她,只是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低聲啜泣。

  她抬起頭來,以那雙淚汪汪的明眸凝睇著他。

  「你究竟要我如何呢?」他的口氣充滿無力感。

  「抱我,給我一點溫暖的感覺,好嗎?」她楚楚動人的哀求著。

  他定視著她,漸漸收緊僵硬的雙臂將她擁在懷中,見她仍仰望著他,三世情戀在他的心坎泛起了絲絲漣漪,姑且不論他們在前幾世時是如何的錯愛,這一世她是深愛他的,而他也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他的心已泛冷許久,也期許有一個溫熱的身體去撫慰他哀憐無力的軀體及心靈。

  沒有說任何一句話,鄭丕文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細緻的臉龐,一面低頭攫取她動人的唇瓣,他不知道這個吻在他三世之情時究竟有沒有成真過,但他的心被猛烈的撞擊了一下,再也抵擋不住的滿懷深情傾瀉而出……

  天啊,他還是如此的深愛這個女人,而上天卻安排了這樣殘忍的結局

  他極其深情的探索她唇中的蜜汁,而卻在他懷中的她在與他的唇舌交結之際,卻嘗到了一絲鹹味,那是淚水的味道——

  她修地睜開眼眸,傷心的看著他泛下的兩行熱淚。她哽咽道:「丕文——」

  「別說話,什麼都別說!」鄭丕文啞澀著聲音,輕柔的將她平放在草地上,溫柔的大手輕輕解開她的衣服。

  馮茜妮的眸中也閃著淚光,她欣喜的迎接在她身上探索的唇舌及重量,這個遲來的肌膚之親令兩人的心又喜又苦,然而,這卻是此時能安撫彼此心靈的唯一方式

  馮世龍偕同古晴潔、丁名堂及丁蓉搭機來到溫哥華後,即前往醫院探視受傷的王育哲。

  佇立在床側,丁蓉只覺得眼眶又濕了,陷入昏迷的王育哲手腳雖沒什麼傷,但一張臉孔卻包滿了繃帶,僅可見到那雙沉沉入睡的眼眸。

  對不起、對不起!凝視著他,丁蓉淚如雨下的在內心不停的說著歉語,她不是有意的,她不知道自己的任性會造成這麼大的不幸,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一旁的馮世龍夫婦及丁名堂一臉愁容,在王慶和林藍芷夫妻的淚眼示意下,雙雙走出病房來到醫院外的公園。

  「育哲的臉也受傷了?」馮世龍難過的低喃。

  王慶悲傷的點點頭,「幾近毀容,我雖找來了全美最好的整容醫生群,但是他們也沒有把握能否還給他一張像以往同樣俊美的臉孔。」

  古晴潔抱歉的看著也明顯蒼老許多的林藍芷,他們這兩家是世交,兩人又是大學同窗,而今藍芷引以為傲的兒子卻因為茜妮的事而……

  她哽咽了一聲,握緊林藍芷的手,「對不起,藍芷,若不是小妮的事,育哲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別……別這樣!」戴著金邊眼鏡,散發著女強人氣勢的林藍芷,此時的臉上只有感慨,「這是小孩子的命,我和王慶……」她側過臉看著清瘦許多的丈夫,「心中已有了準備,育哲怕是不會醒過來了。」

  古晴潔眼眶一紅,淚水馬上掉了下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別這樣,真的。」王慶歎息一聲,摟著妻子的腰際道:「原本想將育哲的事通知你們一聲,免得你們以為他怎麼沒有過去幫忙,但知道你們全為了茜妮的事在憂心,所以對育哲臉受傷的事就不願再提,以免你們更加憂心,沒想到你們卻放下那邊的事,過來這裡。」

  丁名堂和王慶的交情雖然沒有馮世龍那般深厚,但兩人也是相識多年的朋友,他歉然的望著王慶夫婦,「該說對不起的人其實是我,若不是我慣壞了女兒,今天這些事都不會發生了。」

  王慶搖搖頭,「現在我們都在期待奇跡,你們大家就別自責了好嗎?」

  「是啊!」林藍芷堅強的點點頭,「其實大家心裡都不好受,只能希望茜妮能安全獲救,而育哲也能清醒過來,讓他們這對從未見面的患難未婚夫妻能有一個新的開始。」

  聞言,馮世龍一群人士沉重的點點頭,那真的是他們心中最大的期待啊

  林於屏汗流浹背的在一棵高七、八十公尺高的槭樹下坐下來,從背包裡拿出水壺大口的喝了幾口水後,他揉了揉疲憊的雙眼,真是奇怪,他們已在這裡搜尋許久了,卻始終找不到那個印第安村落。

  搜索隊的隊長馬克走了過來,疲憊的在他的身旁坐下,「林教授,你確定是在這附近?還是我們該往森林深處繼續走?」

  「這……」他不解的頻搖頭,「說來也許你不信,可是我的記憶告訴我那個村落真的就在這附近,但是我們已經在這裡繞了四、五天,都還是找不到那個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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