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耳畔轟地一聲,剎那間像是萬花嬌艷熱鬧齊綻放,暖暖熱熱熏人欲睡的春風自她的唇上拂化開來,在他柔軟靈巧的唇舌撩撥翻騰下,交織暈染成了最最勾魂蝕魄的癡醉……
一陣清柔的晨風徐徐而來,一牆嬌紅野薔薇迎風輕顫搖曳,甜醉香氣綿綿密密地纏繞了他倆一身。
長長纏綿的吻罷後,千千如夢初醒地望著他,小臉嫣紅若石榴,怦然狂跳的心卻奇異地就此妥貼安然地回歸原位,不再因驚疑而悸痛。
孔乙人癡癡地輕撫她細緻的頰邊輪廓,沙啞溫柔地道:「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好。」她安心地輕靠在他的寬肩上,感覺到自他身上傳來的力量和溫暖。
一種信任的、幸福的感覺。
這個胸膛,這個肩膀,像是可以為她撐起所有的天……
「我們……以後怎麼辦呢?」他低低喟歎了聲,歎息裡有著一絲絲迷惘。
他一直以為自己喜歡男人,將來就算不能受到成全,也得千方百計找到一個知心漢,可是沒想到這一切來得太快,快得他措手不及。
直到他的嘴唇落在她唇畔的那一瞬間,他才悚然醒悟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吻另一個人,尤其是男人了。
因為她的氣息、她的味道、她的甜,正是他尋尋覓覓已久的,今日終於得見。
可是他在乍驚還喜之際,卻也不免感覺到陣陣悵然若失的輕鬆和茫然。
就這樣了嗎?就是她了嗚?原來一直以來他自以為對男人的喜愛與激賞,真的「純屬意外」?
最高興的會是父皇和母后吧……可是一想到這裡,他微微一震,一種難以言喻的囚壓感又回來了。
「怎麼了?」她沒有聽清楚他之前的喃喃自語,卻是自他懷中感覺到了不安的震盪。
「我覺得……頭暈。」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還好吧?快這邊坐下。」千千焦急地拉著他來到一旁的斑玉欄杆坐好。「要不要我讓人去請諸葛御醫?還是你想喝杯水……不不,應該是受風著涼了,那我去熱壺熱奶子好了。」
「不用了。」他心情紊亂臉色微白,將她拉坐在一旁,側頭輕靠在她的肩頭上。「陪我坐著就好。」
她心兒卜通,有些迷惑地側著頭看他。
他怎麼有些怪怪的?
真的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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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人焦躁地在春磬宮的書房「不知所云齋」裡踱步,手裡拿著沾滿墨汁的毛筆,苦苦思索著,就是不知怎麼落筆。
書案上的小雪浪紙條上只寫了個抬頭「實秋卿卿如晤」,就沒了下文。
唉、唉、唉……他辜負了實秋兄的一片深情啊!
可是事到如今,這事沒有個商量人也不行,如果找宮裡的任何一個人,上至聖明天子下至掃地太監,任誰一定會要他當下不囉唆就和千千玉成好事。
可他們沒一個人真正瞭解他的心……他的心……
「要死了,我的心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們又哪能瞭解呢?」他歎了口氣,走回書案邊又沾了一次墨水,在紙條上方空懸著老半天,就是不知道下一個字該從何寫起。
是該寫——
實秋卿卿如晤:假如青春是一場夢,我願是你夢裡的一條河,河水輕輕流過,總帶著兩分心事三分愁,我本有心迎送相知人,奈何舟來舟往,劃破心頭知阿誰?
「不行,太肉麻了。」他自己光想雞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那就來個——
實秋卿卿如晤:不要牽掛我,因我倆有緣公分,不要嫉妒她,因她在我身邊……
「更爛!」他臉色發青。
而且他到底在幹嘛?實秋兄早就跟珊娘妹妹雙宿雙飛了,他這封飛鴿傳書本意應該是尋求指點迷津,不是要情話綿綿的吧?
他歎了一口氣,心更煩意更亂,索性把毛筆扔回書案上,懊惱地來到窗邊支著下巴,眺望遠處發呆。
他明明喜歡的是男人呀,怎麼卻喜歡上她了?
他也說了打死不跟皇族結親,一定要和一個平凡百姓過著逍遙快活自在的日子,可是千千卻貴為公主,跟他的設定差了十萬八干裡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偏偏總是事與願違?
他困擾地抓著頭髮,滿面苦惱。
宮裡沒個商量的人,春風寨又遠在天邊,就算冬瓜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快快飛,恐怕也是緩不濟急,遠水救不了近火。
「唉……」他現在是不見她就心痛,可見了她就頭痛。
到底應該怎麼辦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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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有事情不對勁!
這回換成千千在春磬宮外徘徊了。
「可憐哪,他昨天臉都白了,今日不知有沒有好些?」
她很想大大方方直接走進去探問他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樣自然,可是不知怎地,她只要想到昨日那纏綿的一吻,就覺得口乾舌燥、頭暈臉燙,很難自然得起來。
「公主,您自言自語在說什麼呢?婢子幫您拿了杏子糕和藕粉捲來,您好歹先填填肚子,待會兒可得記得回去吃早飯。」小鮮神出鬼沒,突然冒出來,手裡還挽了一籃子的糕點,香味撲鼻。
千千現在一點胃口也沒有,不在意地道:「我還不餓,你拿去吃吧。」
「不餓?!」小鮮像聽見什麼驚世駭俗的回答般,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公主,您、您病了嗎?病得很重是不是?要不要我去請御醫過來幫您看看?您得回去躺躺呀。」
見小鮮在一旁胡鬧瞎纏,她沒好氣地輕敲了下小丫頭的腦門。「我沒病沒痛,只是不餓而已,好啦、好啦,你先回去。」
「既然想他就進去嘛。」
「什麼?」她臉兒驀地漲紅起來,極力向小鮮解釋,「我我我……我又沒想他,我我我……我只是散步散到這兒來,無聊張望一下而已。」
「是是是。」小鮮憋住笑,「您說是就是。」
「什麼呀,明明就是。」她尷尬地紅著臉,仍是嘴硬。
「好好好,就是就是。」小鮮鸚鵡學舌似的,圓圓小臉笑咪咪的。「那婢子就先回去羅。」
千千點點頭,繼續站在原地偷偷張望著。
他現在好些了嗎?
心裡……可有想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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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撐兩天,最後終於忍不住在前往對方寢宮的途中遇見。
「你……好嗎?」孔乙人柔情萬千地問,胸中塞滿酸甜相思。
「我很好,你也好嗎?」千千目不轉晴地望著他,眼底寫滿依戀。
「今天……天氣很好。」他輕輕牽起她的手。
「對啊,沒下雨。」她癡癡地偎入他懷裡。
兩人身後跟著的人登時乒乒乓乓摔了個四腳朝天。
怎麼他們倆做的動作跟他們講的話一點都不搭軋啊?
孔乙人不理會那堆摔得姿態難看又失禮的人,擁著千千就往「相思未了亭」走去。
兩天來的糾纏自苦傷神雖然還是沒個答案,但是只要一見到她,他就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辦法自她身邊離開。
尤其他真的很想同她說話,聽她的聲音,看她的笑靨。
他替她擦了擦亭內沾了露水的團凳,微笑地瞅著她,「先坐。」
「謝謝。」她嫣然一笑,心窩甜蜜蜜的。「你也坐呀。」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神情閃過一絲靦腆。「呃,那個……」
「你的頭暈好些了嗎?」她溫和地問。
「有,好了。」他凝視著她,心底漲滿了滿足卻又迷惘的感覺。
她就近在眼前,就在身邊,就是他作夢也歡喜,醒來也高興見到的人兒,可是他為什麼還是覺得心裡有個什麼結還未解開?
這種感覺有點像……自己害怕討厭挑剔閃躲了二十幾年的食物,卻在無意中嘗到後,震驚地發現它非但一點也不難吃,還美味可口得教人舌尖都快融化了。
可是就算在陶然醺醉的當兒,仍舊不免心驚懷疑,這是真的嗎?不是一時錯覺吧?會不會只是個意外?
「你怪怪的。」她忍不住道。
「是啊,我怪怪的。」他自言自語。
千千已經憋了兩天,再也憋不住了,她手起掌落重重地拍上他的背——
「喂!發什麼呆?」
「咳咳咳……」孔乙人差點噴血,岔氣地猛咳了好幾聲。「你、你想殺人啊?」
「不這樣你根本回不了魂。」她一點愧色也無,還很理直氣壯。
「我是在想事情。」他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很嚴重的事情。」
「是什麼?說出來我聽聽,說不定我可以幫忙解決。」她興致勃勃。
「你?」他僵了一瞬,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們現在都這麼好了,難道你還不放心讓我幫忙嗎?」她甜甜地道。
他有些手足無措,訕訕地開口,「呃,說來話長……不過真的沒什麼事,我自己來就行了。」
唉,他能坦白相告,她就是自己心底那個「很嚴重」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