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提他了,那個混小子連你奶奶的告別式也沒參加,一上完香就走得無影無蹤,讓我在喪禮上找了他老半天,至今還沒跟我連絡。」早知道他會突然跑了,那時就該拿條繩子把他拴住。
「嗄!怎麼會這樣。」那她要上哪兒找人?
一下子茫然的夏侯清雪頓感無措,她不懂自己為什麼非找到夏侯淳不可,只覺得心裡有道聲音催促著,讓她沒停下來想一想的時間。
淡淡的失落浮上雙眼,發亮的小瞼轉為黯淡,如同一顆吹漲的汽球突然間扁平了,叫人洩氣。
「夏侯小先生目前的落腳處在XX街一百三十九巷七號,門口有兩棵老樹。」
近乎童音的甜嗓驀地揚起,帶來希望。
「你怎麼知道?」兩父女同時出聲,看向不知何時蹲在地上撿……彈珠的「小女傭」。
那是一個說不上感覺的年輕女孩,頭低低的看不到臉孔,身著雪白色的女傭制服,胸前穿著綴有蕾絲邊的圍裙,一頂蕾絲花做成的傭人帽箍在發線。
很怪異的打扮,卻又看不出怪在哪裡,不自覺的認為這才是女傭正常的穿著。
「因為媽媽的三叔公家那邊的表弟的姨婆的外甥女的大嫂的哥哥的嬸嬸為夏侯小先生工作,所以嬸嬸的侄子的妹妹的小姑的姨婆的外甥孫告訴叔公祖,然後再說給我媽媽聽,所以我就記下了。」
「等等,什麼婆、什麼孫的,我都聽得暈頭轉向了,你就給我說明白,為什麼你叫他夏侯小先生。」
「小女傭」慢慢起身,十分「恭敬」的看著地,「你是夏侯老先生嘛!他當然是夏侯小先生,不然一家都姓夏侯怎麼區分?」
許久許久之後,一個手端銀盤的下人走過面前,夏侯貫日的眼忽地一瞇,這才想起家裡的傭人根本不穿制服,他們的穿著一向隨興。
那麼,那個一身雪白的女傭是誰,為何她會曉得他不知道的事?
第五章
夏侯淳最近出門總是有些蹩腳跟屁蟲一路尾隨,剛開始他還很有興趣的觀察他們是不是活膩了想對他下手,不料等了幾天,這群蠢得可以的「保鏢」卻活像把他當成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般,只敢遠觀而不敢靠近褻玩,害他悶得直想建議他們乾脆變性去撲蝴蝶,省得壞了心狠手辣的惡人名聲。
不過眼下他還有正事待辦,沒辦法再陪他們繼續斃俗下去,索性將自己化為透明,大刺刺的打著哈欠走過他們的身邊,幹出第一千零一次搭公車不投錢的省錢行徑,反正橫豎沒人看得見,就當他沒上車就好,要知道,做人太計較會遭天譴的。
只是下了車,他卻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
「哈啾!哈啾!哈啾!」
奇怪了,天氣明明晴朗無雲、陽光普照,為何他的鼻子會突然發癢,還連打了三個噴嚏?簡直詭異得叫人匪夷所思。
是有人在背後偷罵他,或是氣候異常現象?
擰擰鼻頭的夏侯淳有些不得其解,抬起頭望望海青色的天空,又低頭瞧瞧行道樹底綠油油的雜草,眼瞇成一條縫似在思考,透明的身軀開始若隱若現的出現在鮮有人煙的地方。
自從遇到笑得誇張的張阿喜之後,他就有如被衰鬼附身似的諸事不順,不論做什麼事都覺得有一雙監視的眼睛盯著,讓他有種身為顯微鏡下細菌的感覺,每走一步都有人看著他。
不會是他有毛病吧!還是疑心生暗鬼,把這幾日遭遇到的事情全歸咎在一個人身上,拿她來當辦事不力的脫罪藉口。
算了,不能再想起害他淪為跑腿小弟的罪魁禍首,他要盡快查明被盜的死屍流落何處,又是否成為販毒工具,敢在龍門的總壇附近走私毒品,那與找死無異。
咦?那、那是……不可能是,他在作夢!肯定是的,不然怎麼會看見那張媚惑眾生的嬌顏越變越大,近在眼前。
「呵!呵呵……呵……保重呀!學長,天涼要加衣,日炎要躲熱,別傻呼呼的為了你仰慕的學妹我做盡傻事,茶不思、飯不想的失魂落魄,鎮日如遊魂般四處晃動,那我可會過意不去的。」
難得有情人呀!叫她種滿美麗花朵的心田有那麼一點小小感動。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會不會看見了?!
「你在這裡才奇怪呢!幾時你也對死人感興趣,想改行搶我飯碗。」如果是他嘛!她會讓幾個給他過過癮。
欠人人情總是要還嘛!她張阿喜雖然撈錢有術,要錢不打折扣,不過難得有同好,把攢錢當一生嗜好,她怎好擋人財路,不成全一二;更何況他方纔那般與眾不同的出場方式,她非常感興趣,只是別人不提,她也不好報以掌聲,只好以此回報了。
夏侯淳當場笑出聲。「我不想當你敵人,你是誓死如歸的神風特攻隊,我要敢把魔手伸向你的錢袋,你八成會聯合各方英雄捉我去填海。」
他太瞭解錢在面前消失的心痛,視錢如命的他可是箇中高手,綠色大鈔一旦經過他手中,只有只進不出的下場,休想撈出一分一毫。
他這金算盤可不是掛假的,錙銖必較,每一塊錢等於他一滴血,盤算再盤算得有如守財奴,不漏失一絲由身體分出的血肉。
「哎呀!學長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好像我這做學妹的很無情,哪天你被人往海裡一丟,肯定是你樹敵太多,絕非我下的手。」她只會把他的生活搞得天翻天覆,讓他不得安寧。
瞧!她還是很善良的,捨不得傷害對她照顧有加的學長,允許他苟延殘喘的繼續愛慕她,不因死亡而結束一生苦戀。
唉!真是罪過呀!她也不想生得如此艷麗無雙,可天生麗質難自棄,她也只好背起上帝丟棄的十字架,為她的迷人風采擔負起美麗原罪。
搔首弄姿的張阿喜擺出最性感的姿勢,艷唇微噘的似在索吻,媚眼一挑風情萬種,越來越無法忍受自己的美為世人帶來的危害。
「儘管撇清吧!你的為人我可看得透徹,老在我眼前出現有何意圖?總不會你突然發現你愛我入骨吧!」夏侯淳學她一貫說話的語氣說道。
她又捂嘴呵呵大笑,「夏侯學長真可愛,怎麼會有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我幹哪一行你不會不知道吧!」
「喪葬業,怎樣?」她笑得也未免太古怪了,眼睛直眨像抽筋。
「那我不往死人多的地方去,你要我上哪拉生意,難道你想把『龍門』這個大客戶交給我?」多幾場火併和廝殺,她的生意會好得令人眼紅。
道上的紛爭總無停止的一天,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爭執,你強我弱,是是非非,一言不合拳腳相向,坐收漁翁之利的他們只要等一方死了人就去收屍,那些大哥大姊的葬禮豈能不哀榮備至。
每次龍門出手肅清不聽話的小幫小派,哪一回不死十個八個,有時下手狠一點,一夜百條人命就這麼玩完,他們喪葬業還不賺翻了。
所以人要有遠見,看準商機,死人越多越有賺頭,巴著他這條大魚準沒錯,他隨便揮個兩下,她一個月的開支就打平了。
夏侯淳的眉角抽動了下。「胃口不要太大,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可是很難受,大白天的既無地震,又無洪水作亂,哪來的死人。」
他要容忍她另類的談話,因為她賺的是死人錢,三句不離本行,不能怪她嘴上缺德,天性使然再後天養成,被她咒死了是自己命短,怨不得人。
「呵……呵呵……學長,『殯儀館』三個字你不會不認得,要不要我教你怎麼寫?」張阿喜故作優雅的輕笑,裝可愛眨眨水澄大眼。
刻著「殯儀館」三個字的大理石橫匾,鑲框在大型建築物的正門口,只稍抬頭一瞧便躍入眼中,清晰明瞭的告訴過往路人,此處陰氣甚重,勿近。
「我是要到裡面找線索,問問館內的人員有沒有發現可疑身影進出。」他硬拗成來查盜屍事件,死不承認是誤打誤撞走進市立殯儀館。
當然,他的表情是有點難看,有說不出的鬱悶,幾次落了下風,天敵一出,他果決明快的行事能力頓時減半。
「一起走嗎?」她撩撩耳際,刻意展露燙直的烏亮黑髮。
他考慮了一下,大步往前一邁,「沒人陪你來嗎?」
夏侯淳的意思是她身後那一票把她當女神伺候的美男帥哥,又稱狗腿部隊。
「有的要上課,有的事忙,有的被我派去敵方當間諜,我剛買了個新的鑽石耳環心情很好,所以就出來走一走嘍!」說實在的,少個人跟前跟後提東西還真不方便。
一走進殯儀館走道,陣陣寒風迎面而來,即使空調的冷氣並不強,但裡面的溫度硬是低了許多,寒毛微栗的沾上些許霧氣。
人死後所聚集的場所難免陰氣重些,活人鮮少走動自然少了體溫,為了保持屍體不腐爛,越接近停屍間的位置,那股刺骨的冷意就越明顯,叫人不敢停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