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典型小人得志的嘴臉,不過由生動活潑坦率的小卓做來,卻顯得分外可愛。
「只要你願意,我什麼都可以。」他對著她傻笑。
她霎時感動到不行,既驚且喜地望著他,「太子爺,你做人會不會太好了一點?這樣是可以被允許的嗎?」
天哪,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一樣,第一次佔人家便宜佔得這麼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可是又有點良心不安。
她路小卓居然會有良心不安的時候?這真是太神奇了。
只能說這個男人善良好心敦厚到令人無力招架的地步,「仁者無敵」就是這一款的吧?
「你也覺得我是個好人嗎?」看著她晶亮盛滿感動的眼兒,他覺得心窩一陣奇異發熱溫暖,可同時又忍不住憂心忡忡起來。
該不會接下來她就會發現他有多麼無趣乏味了吧?
和她燦爛豐富又精力十足的生命力相比,他簡直一無是處。
「相信我,這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好人了。」她鄭重道。
鳳賦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英俊溫雅的臉上有一抹怪異的苦笑。
「怎麼?」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樣。「不喜歡人家說你是好人?」
「有一點。」他微窘地承認。
「為什麼?」小卓有些傻眼。「當好人不是很吃香嗎?哪像我,在江南老是被人家稱作奸商、妖女、敲骨飲髓的吸血鬼,我爹也說路氏一族善良淳樸的門風從我開始就變得歪七扭八。不過我才不管那麼多呢,生意就是生意,一切非關私人恩怨,只是在商言商。」
嘿嘿,她可是很以自己的奸商手段為榮的。
鳳賦聽得目瞪口呆,滿眼驚歎。「嘩——」
她年紀輕輕,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了得的商人。可是那些人真壞,怎麼可以殘忍無情地批評污蔑一個小姑娘是奸商、妖女、敲骨飲髓的吸血鬼?難道民心已經墮落頹蕩到這等地步了嗎?他好不痛心地想著。
小卓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兀自更加同情他。
「所以你就別傷心了,被人家說好人總比被說是爛人好吧?」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這位年輕人,凡事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像我事業做這麼大,還不是得冒被人扔雞蛋和嫁不出去的風險?」
「你說的話真有道理。」他由衷讚歎。
這種實務的經驗談正是他所欠缺的,尤其她這種我行我素的瀟灑風采,更是令他情不自禁大大心折。
「本來我傳授經商之道跟做人做事的道理是要收學費的,不過咱們是好朋友,這些實戰經驗自是免費奉送了。」她老奸地立刻將他們的關係自動升等,笑吟吟道。
「謝謝你。」他受寵若驚。「我著實受用無窮。」
「別客氣,自己人嘛。」這下子他們又變成自己人了。
沒料到鳳賦非但絲毫不以為忤,還很是高興的樣子。「你說得對,你說得統統都對。」
小卓得意憋笑到快內傷的同時,心底也不禁湧起一股奇異的憐惜和欣賞。
他……真的很了不起。
堂堂一國尊貴的皇太子,長相英俊儒雅,滿腹學問,可是偏偏這麼謙遜、這樣善良,他好到讓她突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可是又強烈地生起一種很想要保護他的衝動。
他簡直是稀有珍貴且人間罕有的國寶,像他這樣的好人,一定常常被小人算計、佔便宜——小卓莫名地憤慨萬千,完全沒有自覺她也是小人一名。
她路小卓精明幹練,懂得監賞寶物是出了名的,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他這個「國家寶藏、朝廷公器」被人欺騙利用呢?
「好,我決定了。」她激昂地一拍胸口。「以後你就歸我罩了!」
「啊?」鳳賦呆了呆,雙眸裡有一絲茫然。
剛剛他漏聽了一大段什麼嗎?
「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她對溫順俊雅的他保證道,「像你這樣的好人,我是不會眼睜睜不管的。」
「呃,謝謝。」除此之外,他也不知該說什麼。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光是看著她閃閃動人的雙眼,義薄雲天的激昂神情,聽著她慨然地說出「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他的胸臆間便升起一股溫暖又窩心的熱流,剎那間奔流瀰漫了四肢百骸。
鳳賦覺得暈陶陶的,唇畔的笑容逐漸擴大蕩漾。
第四章
好像在夢中一樣,她居然跟當今太子爺發生關係了——
不不,是連作夢都沒想到,她竟然會跟當今尊貴無比的太子爺發生了朋友的關係。
呵呵呵……
小卓傻笑著被六人大轎送回「貸你一生」京師分號。
因為太高興了,太快樂了,太不可思議了,她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落轎,恭送進屋時都忘記要享受這等威風。
路郝仁跟張琅則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驚愕又不敢置信地瞪著這一幕。
香公公親自送她回來,慇勤地笑道:「路姑娘,明兒一早老奴再親自押轎來接您進宮玩,您千萬要記得呀。」
「香公公,有勞你了。」小卓總算及時清醒過來,對他嫣然一笑。「讓你親送我回來真是承受不起,請進來喝杯參茶再回去吧。」
「不不不,路姑娘,您這就折煞老奴了。」香公公笑咪咪的婉拒。「天色也晚了,老奴還要回去伺候主子呢,您也早點歇息吧。」
她點點頭,甜甜笑道:「那香公公慢走。」
「路姑娘免送,免送了。」
香公公翻身上馬,和抬著轎子的侍衛、宮女們開開心心地回去了。
小卓甜津津地笑著,哼著小曲就要入內梳洗。
「小、小卓,剛剛那是……」路郝仁緊張得結巴。
「香公公啊。」她伸了個懶腰,還真有點累了。「爹,你吃過飯了嗎?我餓死了,咱們一起去吃點好料的吧,不過得等我先去洗把臉。」
噫,早知道就再不客氣一點,別婉拒太子的好意邀宴了,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得留點名聲給人探聽才是,再說他們雖然是朋友,也不能這麼厚臉皮的死賴在人家家裡吃完飯才回家,太不矜持也太沒禮貌了。
萬一讓人家誤會她是個貪小便宜的人,那就不好了。
儘管小卓嘴巴不承認,可是心裡始終徘徊盤旋著都是那個「人家」……她一忽兒偷笑,一忽兒緊張,一下子又面露嚮往、甜蜜之色。
嚇得路郝仁還以為女兒是不是半路中了什麼邪?因為他打從小卓出娘眙到現在,就沒見女兒這樣子過。
他和張琅交換了一個駭然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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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小卓果然又被接進皇宮了。
路郝仁跟張琅以及一干夥計、客人的下巴仍舊脫臼中,尚未完全接回去,見此盛況又嚇傻了。
小卓坐在舒適的轎子裡,笑得合不攏嘴。
可是笑著笑著,她老是覺得有點不對勁,怪怪的。
「香公公他們怎麼會對我這麼熱絡慇勤?就算太子爺交代了我是他的朋友,為什麼沒有人懷疑我是不是居心不軌、別有企圖呢?」她陷入深深的納悶與苦思中。
會不會他們也有什麼陰謀詭計?可看起來又不像啊。
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小卓就這樣被抬進東宮裡去了。
她甫一下轎,就被一群笑嘻嘻的綵衣宮女迎進寬敞明亮的暖閣裡,還擺了一桌子的精巧點心,飄香的龍井茶,滿滿一水晶盆的各式各樣番邦進貢的當季瓜果。
「謝謝,謝謝,謝謝……」她被伺候得既歡喜又不安,「別忙了,這樣就好了,夠了、夠了。」
「路姑娘快別這麼說,」香公公滿面堆歡。「太子爺上朝去了,晚點才會回宮,您在這兒嘗嘗點心,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奴才。」
「呃……好呀。」她破天荒地感覺到手足無措。
她會不會這兩天就把自己一輩子的好運都用完了?
香公公和宮女們笑容可掬地隨侍在一旁,害她如坐針氈好不自在。
「呃……」經過良久的沉默後,小卓再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香公公,我並非宮裡的主子,你們待我這樣好,我會折福的。」
「路姑娘千萬別這麼說,你是太子爺的朋友,就是我們的主子,我們伺候你是應該的。」香公公笑道。
「可是你們不用先調查過我的身份嗎?說不定我是來誘拐你們主子——」她陡地住口,因為他們忽然笑得好不曖昧古怪又開懷。
肯定有陰謀。
她謹慎又懷疑地瞅著他們,可是看他們笑得那麼高興,又很難想像他們有什麼陰謀。
「小卓,你來了!」
鳳賦清亮驚喜的聲音響起,她猛然抬頭,臉蛋不自覺亮了起來。
「太子早。」
「早。」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見到她晶光燦爛、笑意盎然的小臉,心中就湧起陣陣莫名的喜悅。
「來來來,上朝很辛苦吧?先坐下來吃點點心吧,宮裡的點心很好吃喲。」她借花獻佛得好不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