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皇……他精神是敏感脆弱些。」他歉然道。
「這我瞭解,職業傷害嘛。」房仲顏猛點頭,心有慼慼焉。「做皇帝的壓力可不小,你以後可得多保重自己,萬一悶得要命的時候就看開一點,世上沒有花常好月常圓情義兩相全的事。」
「相信我,像我這麼枯燥呆板無趣的人,做皇帝這行最適合了。」鳳賦歎了一口氣。
唉……
☆☆☆☆☆☆☆☆☆☆ ☆☆☆☆☆☆☆☆☆☆
他究竟是誰呢?
小卓緊握著龍鳳玉環,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貸你一生」京師分號。
「小姐,你回來啦。」她才剛跨進門檻,分號掌櫃張琅便陪笑地快步迎上前來。「來人,幫小姐送上熱帕子,還有參茶、五色點心,統統端上來。」
「張掌櫃不用忙了。」她悄悄將龍鳳玉環收回褡撻袋裡,笑著說:「我是東家主子非上門貴客,而且咱們開的是錢莊也不是客棧,犯不著搞得鬧烘烘的。我爹呢?」
「小姐說得是。」張琅不敢小看這位精明聰穎的少東家。「老爺方才出去了,說是要去蹓鳥。」
「他倒清閒。」小卓沒好氣的說了句,隨即在栗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接過下人送上的熱帕子擦擦手。「對了,張掌櫃,既然我們都進京來了,你就把這十二月份以來的帳本拿出來我瞧瞧吧。」
「呃,小姐,你要看帳?」張琅臉上有一絲不自然。
「是呀,不方便嗎?」小卓聲色不動,臉上依舊笑吟吟的。
「沒有不方便,只是小姐你千里迢迢風塵僕僕的來到京師,都還沒好好喘口氣呢,不如小的讓人陪小姐四處逛逛,吃點京師的美味食物,看些好景致,買些新奇玩意兒,這帳慢慢再看,有的是時間,你說是不是?」張琅滿面堆笑的建議。
小卓好整以暇地接過夥計送上來的參茶,啜飲了一口,心下立時有了主意,她巧笑倩兮地道:「張掌櫃,你這麼說也有道理,這還是我長這麼大頭一次進京呢,是該好好見識見識,呵呵呵,你有什麼好提議呢?京師哪兒好玩好吃呀?」
張琅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笑咪咪地道:「京師好玩好吃的多了,小姐,你這趟來多住些時日,一定能盡興而歸的。不如我先讓人到『慶福樓』訂桌上好的山珍海味十吃宴,小姐,你先嘗嘗這馳名天下的好菜佳餚。」
「好哇、好哇。」她開心地猛點頭。
待張琅興奮地一迭連聲喚著夥計訂席去,小卓晶光燦爛的眸子掠過一抹深思的算計。
☆☆☆☆☆☆☆☆☆☆ ☆☆☆☆☆☆☆☆☆☆
究竟是要先捉出害蟲?還是要先討回一百兩銀子?
這個問題著實讓小卓傷透了腦筋,可是為了讓張琅卸下警戒防備之心,她還是捺住性子,在他的安排下吃了好幾頓豐富盛宴,還興高采烈地計畫著可以到哪裡逛逛。
捉害蟲還是先討債?
她思索了良久,最後還是決定先把那筆危險的帳款收回來再說。
都兩個月零三天了,再拖下去,恐怕到時候人都跑了,錢也沒了,那她還討個屁啊?
「會不會那人唬弄爹的?根本就沒有要回京師,而是銀子借了就跑到別處去了?」她自言自語,越想越心驚。
不不不,現下不能管那麼多了,還是先朝皇宮這條線索去找,如果查明白了那人的確是招搖撞騙之徒,這樣她也好有個理由懇請皇上出面懲治那個不長眼的混球。
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只要皇上肯下令,哪怕是躲到西北極西的茅坑裡也得被找出來。
想到這裡,她又開始覺得前途一片樂觀了,嘿嘿嘿!
小卓取出那只瑩潤的龍鳳玉環,有些躊躇。「用這隻玉環,真的能讓我進宮暢行無阻嗎?」
不知怎地,她直覺那位長得就很善良的公子不會騙人。
「他究竟是誰?怎麼有恁大的權力讓我憑著這隻玉環就能順利進宮?」她想起了他溫柔含笑的眼神,斯文敦厚的神情,心兒不禁有些慌亂失措起來。
雙頰又浮起了兩抹奇異的臊紅,她忍不住用手搧了搧感到燥熱的頰邊和頸項——哎呀!一定是衣裳穿太厚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實在有夠老實的,怎麼對人一點疑心都沒有?連她姓啥叫誰、是什麼身份都不知道,便信任地將這麼昂貴的珍寶借給她,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她卷玉逃走嗎?
「那個傻瓜,該不會平常就這麼爛好人吧?」
不行,她得找一天進宮,一方面找機會覲見皇上稟明前因後果,另一方面也看看那個老實人近來可好?可別因過度好心闖出了什麼麻煩事來。
以他善良純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可能給人騙了還傻呼呼地幫忙算賣身銀哪。
就連她都忍不住有股衝動想要把他拐回家當花瓶賞心悅目用了,何況其他更邪惡、更奸詐、更沒良心的人呢?
☆☆☆☆☆☆☆☆☆☆ ☆☆☆☆☆☆☆☆☆☆
第二天,小卓又在皇宮側門鬼鬼祟祟的徘徊。
如果信心滿滿的話,她是會很囂張大剌剌的拿著雞毛當令箭,大搖大擺從皇宮大門走進去。
可是她天性多疑,深怕自己有那麼百萬分之一可能被騙,所以她還是決定小心為上,從側門進宮比較穩當。
唯一的缺點就是……
「喂!」她先是小小聲試探地叫。
側門依舊緊閉不開。
「喂!喂!」她忍不住大點聲。
側門還是沒有動靜。
「喂喂喂!有沒有人啊?」她火大了,直接伸手擂門。
側門決心不動如山。
「喂——失火啦——殺人啦——」她氣得失去理智,口不擇言的亂吼亂叫。「有鬼啊——」
大清早如此擾人清夢,若是尋常人家恐怕早一盆水潑出來,要不就是扔紅漆馬桶下來了。
可是這座皇宮依然沒動沒靜,根本沒人理她。
小卓喊得口乾舌燥,小手也槌紅了,沒力地趴在厚實的朱色門板上氣喘如牛。
裡面究竟有沒有人在啊?難道一大早全睡死了?
才剛這麼想,朱門咿呀地從裡頭被打開,全身無力趴癱在上頭的小卓一個失去重心往前一撲——
「哎哎哎……」她跌跳了進去,摔了個慘不忍睹的狗吃屎。
肇事者也被她嚇得臉色發白,慘叫一聲:「有屍體啊!」
屍你個烏龜!
小卓強忍著被撞疼的鼻粱和胸口,邊掙扎邊忍痛揉著爬坐了起來。
「我如果是屍體,那你就是兇手。」她埋怨地白了滿臉驚駭的小太監一眼。
「大……膽,你、你究竟誰?」小太監的喝斥抖得不成樣。
「我是誰?」她優雅地起身,小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微挑彎彎的柳眉,「你又是誰?」
「我是敬事房的一年級生小丸子。」清秀稚氣的小太監想也不想立正敬禮。「長官。」
她差點笑出來,連忙忍住,佯裝莫測高深地點點頭。「嗯,有禮貌,有前途。我說小丸子,你一大清早想溜出宮,是所為何事呀?」
「回長官,小丸子絕不敢擅自溜出宮,小丸子只是負責掃掃地,澆澆花,潑潑水,開開門的。」
「是嗎?」她故意嚇他,「有沒有什麼憑證啊?沒有憑證的話,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唬弄我的?」
「憑、憑證?!」小太監一慌,都快急哭了。「小丸子沒有憑證,是花公公要我做的,真的,不是我自己要的,長官明鑒啊。」
「好吧,姑且相信你。」
這宮裡的人怎麼個個善良古意到這等地步?
難道全國百姓就是靠這些老實人在治理國家的嗎?小卓忽然覺得有點背脊發涼。
「多謝長官。」小太監破涕為笑。
「我說小丸子,跟你打聽件事。」她一臉神秘地湊了過去,「你最近有沒有看見過那種身份不明又偷偷摸摸進宮的人?」
「回長官,有。」小太監也不禁壓低聲音回道。
「真的?什麼時候?是誰?長什麼樣?」她大喜若狂,但仍然不忘低著聲追問。
「真的,是剛剛,就是長宮您……長得很美麗。」小太監以氣音回答。
小卓一怔,登時翻了個白眼。「啐,我是問除了我以外。不過關於很美麗這一點你說得很好。」
「對不起,長官,那小丸子就不知道了。」小太監抓抓頭,很是慚愧。
真是問道於盲。
小卓搖搖頭,強捺住失望之色,還是摸摸他的頭,鼓勵道:「沒關係,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
「多謝長官。」小丸子差點感動到噴淚。
「好吧,那沒事了。」她舉步要走,又回頭問:「對了,皇上住的寢宮往哪個方向走?」
「這個我知道!這個我知道!」小太監興奮得蹦蹦跳跳的。「就是從這兒直直往前走,見到第一盞立著的宮燈就往右,然後再往左,再往右,再左轉兩次,再右轉一次……咦?長官,您究竟是哪一位,您還沒跟小丸子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