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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誰?」
泫然欲泣的美眸充滿著不確定的迷茫及惶恐,她來來回回看向軍醫,再轉向小兵官,最後落在伏鋼臉上——呀,這張臉她有印象,她在迷迷糊糊裡一直都看見他,他極其溫柔地坐在榻邊看顧了她一整夜,她雖不識得他,但他應該是她很重要的人吧,否則誰會如此有耐心地對待她?
思及此,她下意識就往伏鋼那兒靠得近些。
「真是好問題。誰知道你是誰呀?!」小兵官聽她這麼問時,哭笑不得。
「嘖,傷及腦,恐怕是後遺症了……」軍醫想進一步替她再診診脈,她卻乾脆躲到伏鋼寬闊的背後去,只露出那雙害怕人的大眼。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會是喪失記憶吧?!」
「看起來……似乎是。」軍醫好遺憾地道,先瞧瞧伏鋼,再瞧瞧年輕姑娘,「而且她好像把將軍當成了親人。」
「別開這種破玩笑!你快點將她治好!」伏鋼一把將藏在身後的姑娘揪出來,她吃痛抽息,他嚇得趕快撤回手——她最神似於李淮安的就是那對微蹙的眉,見眉心皺痕一生,他連帶揪了胸口。
「可她很怕我呀。」軍醫無奈聳肩。「將軍,您問她些什麼吧。」她現在似乎只依賴他。
「問什麼?」
「問她姓氏、家住哪兒、家裡有誰、幾個兄弟姊妹……隨便什麼都問,我聽聽她的失憶情況是否嚴重。」
伏鋼回頭對上她仰視著他的小臉蛋,他覺得額際有些痛——麻煩事呀,唉。
「你姓啥名啥?」
她眨眼的模樣天真無邪,爾後搖搖頭。
「家裡有幾個人?」
她眨眼的模樣年輕可愛,繼續搖搖頭。
伏鋼望著軍醫,軍醫回他一個不容樂觀的苦笑。
「她既然是村裡的傷患,應該就是這村子的村民,找個傷得不重的病患問問這姑娘的來歷。」伏鋼交代小兵官去辦這事兒,他說完就準備起身去忙正事,孰料年輕姑娘膽怯地捉緊他的衣裳不放,他才站起,她也跟著要站,但螓首難忍的刺痛讓她又雙腿一軟,跪坐了回去,只是箝握的柔荑說什麼也不肯鬆開。
「你放手啦!」伏鋼想將衣裳從她手裡搶回來,但……他還沒弄懂得用多大的手勁才適合,偏偏小兵官和軍醫都是一臉看好戲的態度,讓他一臉火大,「你們還看啥?不會過來幫我嗎?!」
該死的,那個年輕姑娘雙臂直接從他腰後環來,纏抱在他身上,不願被他拋下,全心全意依賴著他。
「將軍,我們無從幫起呀。」軍醫愛莫能助。
「我幫得上忙。」小兵官就明顯有義氣許多,不枉費伏鋼向來將他當成親兄弟,他咧開青澀男孩的笑,「我去替將軍你問問這姑娘的芳名——」語畢,他一溜煙的跑了。
「喂!」吼不回小兵官,伏鋼挫敗低狺。那雙小手努力想在他胸前交疊在一塊,但卻環抱不了。
「將軍,您姑且忍耐片刻,她現在情緒很緊張,失憶會讓人惶然害怕,此時我們更應該體恤她、安撫她、關懷她,若是將她從她目前最信任的人身邊扳開,恐怕會對她的傷勢造成更糟糕的影響。」軍醫根據行醫經驗提出說法。
「你的意思是叫我就這樣讓她抱住不放嗎?!」
「將軍,音量壓低,她是病患。」
「娘的哩……」伏鋼咬牙低咆,「總不能叫我帶著她去探敵情吧?!」
「眼下的情況似乎只能如此了。」
「成何體統!」
「將軍,您這句話用得真好,時機很恰當,您越來越厲害了!」給他拍拍手。
「過獎過獎——」被誇的喜悅馬上清醒過來,「屁啦!這是重點嗎?」
伏鋼才一吼,軍醫要他小點聲的手勢立刻又擺出來,伏鋼只能洩氣長歎。
「將軍,我找了個村民來!」小兵官又奔回來,這回多攙扶了一個漢子。「王大哥,你幫我們看看,那個姑娘你認識嗎?」
「當然認識,她是村長的女兒妤蘭。原來她平安無事,這真是太好了……只可惜村長夫婦為了守護村民,已經……」那時敵軍來臨,站在最前頭的就是村長,也是頭一個被敵軍一槍刺死的受害者……
「她還有其他家人嗎?」
漢子歎息地晃晃腦。
「沒有家人也無妨。她既然是村裡的人,相信村民都很樂意幫忙照顧她,所以把她也帶去單棚,說不定她看到村民,會突然想起什麼事。」伏鋼頭痛之餘還能勉強想到這麼做,軍醫也同意他的主意,偏偏妤蘭只巴在伏鋼背上,他只能背起她,將她帶到傷民休養的草棚去逛一圈。
毫無成效,妤蘭沒想起任何事,還趴在伏鋼的背上睡著了。
「這下麻煩大了……」伏鋼啥事也不能做,他無法扛著一個大姑娘去辦正事,也無法扛著一個大姑娘去軍伍裡訓話,只能歎氣又歎氣。
「很有艷福呀,將軍。」
「艷個屁蛋啦!」沒看到他已經很火大了嗎?!
「她長得還滿像十八公主的,只是沒能像公主成天塗抹護膚良方養出水嫩嫩的好氣色,但若是她好生打扮起來,應該不輸給十八公主哦。」
「誰說的,李淮安好看多了!」伏鋼在心裡咕噥反駁小兵官的話。李淮安又不是只美在她的好肌膚和好打扮,她有自個兒的嬌美,那不是誰都學得來的味兒。
「將軍,她現在孤苦無依,又全心只依賴你一人,不如直接帶她回去吧。」
「帶她回去做什麼?」
「做將軍夫人呀!你老是掛在嘴上說不稀罕憑妻而貴,不想成為十八駙馬換得榮華富貴,但咱們都知道你是喜歡十八公主那樣的美人啦,既然十八公主你不想高攀,妤蘭姑娘總不會讓你覺得彆扭吧?她是個平民百姓,沒有公主驕氣,又有公主的好容貌,一舉兩得耶!」小兵官當初一直努力——也帶些戲謔——想看將軍和十八公主有好結果,但經過這兩年的觀察,他也開始覺得將軍對十八公主真的無意也無心,所以他已經放棄湊合這兩個人了。但也不好老見將軍孤家寡人,現在有朵小花兒對將軍這般依靠,不如直接成就好事吧。
「放什麼屁呀你?!」伏鋼忍不住伸手巴了小兵官腦袋一掌。
好痛!「我實話實說呀!」
「爛建議!」
「我覺得挺好的……」
「你嫌我還不夠煩嗎?!」他頭痛死了,一方面是穆無疾那邊還沒送來應對之策,他已經想直接衝進敵營猛劈一陣;一方面是睡著了也不肯離開他的妤蘭讓他手足無措,萬一她真的誰也不認,只認定了他,他該怎麼辦呀——越想頭越痛!
「要是有個姑娘只纏著我賴著我,我一定樂歪了。」小兵官正值血氣方剛的年歲,提及這種男女之情還是有無限的遐思。
「你喜歡的話就直接抱走呀!」請自便,他求之不得!「趕快把她從我身上拔走!」
「將軍,你要掙開她也是很簡單的事吧?幹嘛非要別人幫忙?一記過肩摔包準將人摔到遠遠幾尺之外——你分明就是捨不得甩開,只是嘴硬怕人笑罷了。」小兵官掛起曖昧的笑,拿手肘頂頂伏鋼。
「誰捨不得了?!我是不懂該拿捏多少力道把她拔下來而不會扳斷她渾身骨頭!否則你以為我不想這麼做嗎?女人——脆弱得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才好……」最後這句全含糊在伏鋼的嘴裡。
女人如花一般,偏偏他這種大老粗最苦手的,就是對待小花。
「好啦,看你真的很苦惱,我來幫你。」
「別又只是嘴上說說!」
「厚,我是那種人嗎?」
當然是。
小兵官小心翼翼將伏在伏鋼背脊的妤蘭抱下,她嚶嚀一聲,雙眼沒睜開,但雙手彷彿有意識地尋找溫暖寬肩,小兵官快手塞了一團伏鋼穿過的衣裳到她懷裡,她才止住了不安的翻騰,伏鋼也才終於卸下重負。
妤蘭被放回布榻上,伏鋼趕快起身扭扭腰轉轉僵硬的脖子,長吁一聲。
「我得趕快去看看穆無疾那邊有沒有消息來!」伏鋼像匹脫韁野馬,急於奔向自由,隨意拋下這藉口,快快樂樂將麻煩事丟給小兵官去收拾善後。
「喂,將軍——」小兵官的呼嚷已經被伏鋼甩到腦後。
呀,空氣好清新!
伏鋼踏出營帳,用力呼吸,連吐出好幾口鳥氣,心情一放鬆,果然好事跟著來,他走沒幾步,來自穆無疾熱呼呼的軍情正巧送達,伏鋼咧嘴笑著搶過軍情來看,一字一句瞧得仔仔細細——
字裡行間,都是不太難的字,與其說是退敵之計,倒不如說是穆無疾有事交代。
「伏鋼,速回,有樣東西要你帶去前方戰線用。」
穆無疾和他通信時都不會用太艱澀的字眼,讓他讀起來不會繞舌。「有東西要我帶來這裡用?穆無疾有研發出勞什子好武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