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光是說,在遇上下一班回航的賞鯨船時,還陪著一起揮手大叫,就看他們兩人哈羅哈羅的叫個不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遇上的第二艘船,船上的人還是一樣的冷漠,沒人理會他們兩人熱情的招呼。
這下激起他們不信邪的信念,眼巴巴的期待再遇上下一艘回航的船,就不信會這麼倒霉,老遇上冷漠的遊人。
看著他們的孩子氣,孫笑珍忍不住微笑。
經由相處,她發現她真的很喜歡他們,不光是因為他們的友善,也是因為他們所流露出的那種與世無爭的平和感。
她很高興聽了羅川德的話,試著認識這兩人、跟他們做朋友……雖然有點莫名其妙的,跟她練習英文會話的人又多了兩個,但語言這種事講著講著也就習慣了,要練習就來練習吧。
而且撇開奇妙的對話訓練不談,她真的很喜歡這兩個人。
每次和他們相處,感受到那種與世無爭的氣息,總不由自主的就跟著放鬆,心頭忍不住跟著泛起一種寧靜又祥和的感覺。
甚至,有時看著他們流露出幸福的模樣,多多少少也能跟著感受到,覺得幸福。
當然,有時候,很偶爾偶爾的有時候,在私心底,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那種相知相屬的感覺,也是會有那麼一些些的羨慕。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夠遇上那麼一個人,一個屬於自己、可以分享所有喜、怒、哀、樂的人……
「怎麼了?」羅川德揉了揉她的頭髮,注意到她突來的黯然。
搖頭,她擠出一抹笑。
「珍珍她不舒服嗎?」聽見羅川德的問話,紀燕寧轉過頭來關心的問:「暈船了嗎?你有沒有吃暈船藥啊?」
「暈船?」這字眼引起羅川德的注意。
「對啊,有些人因為體質的關係,好像是耳內什麼束西的平衡感不好,所以容易暈車或暈船,這種人出門坐車坐船前,都要吃止暈藥的。」紀燕寧說著,那是她印象中所知道的部分。
「珍珍暈船了?」羅川德發現疏失,立即表示關切。
「沒,我很好,真的!」沒想到一時感懷會引來這樣的關注,孫笑珍脹紅了臉。
「那你……」羅川德看著她,不確定她是不是屬於會暈船的體質。
「應該不會吧?」他沒把話說全,但孫笑珍知道他想問什麼,主動道:「以前我沒坐過這種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暈船,但我想應該是不會。」
「寧寧你會不會暈船啊?」凌兆緯第一次聽聞這種事,也忍不住擔心。
「我不知道耶,所以我以防萬一,出發前就先吃暈船藥了。」紀燕寧老實的說,並說道:「早餐後的維他命,你沒發現多了一顆藥丸嗎?」
凌兆緯哪會注意那些,通常是她塞了藥丸來,他水一和就吞了下去,哪管得了到底是吃了哪些維他命藥丸。
「意思是你們都吃了暈船藥了。」皺眉,羅川德沒料到自己竟然疏忽了這個大問題。
紀燕寧感到愧疚不已,因為一起出發賞鯨是羅川德提議的,她以為他知道這些事前準備,所以沒多事的再幫他們準備暈船藥。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沒準備。」她道歉,一臉歉疚。
「沒關係啦,也許沒事啊。」孫笑珍直覺打圓場,並不想讓她感到內疚。
而確實,孫笑珍說得一點也沒錯,事實證明,她的確不會暈船。
不過羅川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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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川德的臉色發青,那是在出海十分鐘之後的事。
感覺前一刻他拿著船家準備的嘔吐袋,內心還在盤算著,如果孫笑珍真會暈船的話,他該怎麼處理而已。
沒想到才眨眼的工夫,等他警覺到時,他已經感覺到不舒服……很難言喻,因為那種感覺很不明確,不像一般病痛那樣,可以很明確的知道是頭痛、肚子痛、還哪裡疼痛,而是似有若無,讓人打心底感到糾結煩躁,一種讓他不自覺握住拳頭的焦躁感。
他鐵青著臉,不發一語想獨自忍下那陣不適,但這偽裝撐不了多久……
「你沒事吧?」孫笑珍發現他的不對勁。
逞強的搖頭,羅川德不想讓大家擔心。
正在船尾唱著「白浪滔滔我不怕」的兩個人循聲看來,也發現羅川德的不對勁……他的面色雪白賽雪,鼻尖上還泛著冷汗,太明顯了,要看不出他不舒服的人,鐵定要掛號去看眼科。
「媽媽,我不舒服!」在他們背後的座位上,有個小男孩嚎哭出聲。
那男孩,在船剛啟動,正出航的時候,活動力十足的跟著小姊姊又唱又跳,唱著奇怪的怪歌,什麼南方小島熱呼呼,鳳梨很好吃又笨蛋一大堆,還邊大喊要當什麼海賊王的。
但這會兒,他哭得一張小臉都脹紅了,眼淚豆大豆大的流下,而他的小姊姊則已經呈水母狀態,軟趴趴的趴在爸爸的身上。
「川德,你靠著珍珍休息一下好了。」凌兆緯天外飛來一句,在他參考小女孩的水母模樣後。
生性保守又內向的孫笑珍瞠目以對,圓圓大大的眼睛裡,明白寫著她對這提議感到的意外跟驚訝。
「川德不舒服。」在某方面,可以稱之為無敵的凌兆緯只對她這麼說上臉的無辜。
孫笑珍看著那一臉無辜的人,想想也是。
紀燕寧是他的女友,擺明了是名花有主的女孩子家,有哪個男人可以任自己女友去照顧其它男人的?
特別是在眼前,就當著他的面……這種事就算凌兆緯真的肯,紀燕寧肯定也不會答應的吧?
不都說情人眼裡容不下一顆沙的嗎?遑論是要揉進羅川德這麼樣一個大男人了。
但也總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來照顧羅川德吧?
畢竟兩個大男人偎在一起的畫面……
「我沒事。」為了維護他男性的尊嚴,羅川德咬牙硬撐當中。
就像跟他作對似的,嘔吐聲從後方傳來,剛剛哭個不停的小男孩已經用上船家準備的塑膠袋,稀哩嘩啦的吐了小半袋。
還沒完!
簡直像是說好似的,小男孩的嘔吐物才剛打包好丟掉而已,水母狀的小姊姊也坐了起來,就著大人急急送上的袋子,嘩一聲的也吐了小半袋。
那嘔吐聲一聲聲的戳刺著羅川德的神經,讓他青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冷汗又多冒出了幾滴。
但真正可怕的,還不是那逼著他跟著一起反胃的嘔吐聲,當現場瀰漫起嘔吐物特有的異味時,那才是真正考驗羅川德意志力的時候。
同是天涯暈船人,相煎何太急?
他這一生,第一次感受這種全身乏力,整個人讓焦慮感給塞滿、滿到要爆炸的感覺。
明明他哪裡都不覺得痛,但全身就是不舒服,只能用坐立難安來形容,難受到他想大叫「船家回頭」,甚至在考慮直接跳海逃跑的可能性。
痛苦,那真是太痛苦了……
意志力強行壓抑下抓狂的衝動,因為男性的尊嚴,羅川德死命咬牙忍住胃中的翻騰,說什麼也不願意在人前吐出來,失了他男人的面子。
看著他冷汗直冒,明明感到痛苦,卻因為不願麻煩別人而兀自逞強,孫笑珍忍不住有些些的心疼。
「要不要喝點水?」她輕問,伸手幫他拭去額面上的冷汗。
痛苦到了極限,羅川德儼然進入休眠模式、呈半關機狀態,這時的他軟軟的倒向身邊的她,已然無法回應她的任何問題。
一場興高采烈的賞鯨之旅,就這樣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當然,也因為羅川德的慘樣,所有人也就明白,為何回航路上的人,感覺上會是那樣的冷漠。
肯定是暈船了,鐵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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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賭上了男性的尊嚴,羅川德忍住了嘔吐,成功的保住了他男人的顏面。
但忍住不吐的下場,就是他手軟腳軟,全身無力,整個人盜虛汗,最後只能取消後面的行程,回家先行休養生息一番。
這一休……就是近一禮拜的時間……
完全就是一個英雄氣短的結果!
要是換作一般人,如果知道嚴重暈船之後的虛弱,會引發沉積多年的疲勞,接著讓人昏沉沉的發著低燒,一倒倒了快五天,一般正常的人也許會情願在船上直接吐一吐,比較省事。
但羅川德並不是!
雖然是有點英雄氣短,但要他說,真多虧了這一病。
因為小兔子被激出母性本能,他並不需花太大的氣力就順利請君入甕,拐得她進他家當賢妻良母,好生照顧著他……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划算的買賣嗎?
天助自助,他沒傻得錯過這次的機會,一切,全在他掌控中,這讓羅川德滿意極了。
至於那只對所有暗黑招數渾然不覺的小兔子,正在廚房中努力著,為他準備愛心午餐……
「吃飯了!」她呼喚著,在盛起最後一道炒青菜,關掉抽油煙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