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約書雙肩一垮,「算我失言,真是敗給二位。可以啟程了嗎?對了,伊莎貝拉,妳再來的計畫是什麼?」
「我--」還未開口就被搶白。
「她和我同行,先下榻飯店。」他故意不說飯店的名稱。
「想甩開我?門都沒有。我的名號與事業可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我的網路機制會立刻告訴我你們下榻的飯店。」
「走!」慕林拉起葛風蝶的手往外走。
奇異而火熱的兩道電流,就這麼衝向掌心的雙方,他們不約而同看了對方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
葛風蝶尷尬地試圖抽回自己的手,慕林卻抓得更牢,像是在對外人宣誓:她是他的所有物,他人休想覬覦!
幾經用力,她仍無法如願以償,只得暫時妥協,任慕林這麼蠻幹。
區約書立刻追上他們的步伐,「我說過了,這趟旅行是三人行。」
慕林根本懶得理會他,葛風蝶在他快步的行進中,莫名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好像這雙手就該這麼牽在一塊兒似的。
祖先所賜予她的預感能力真的會實現嗎?
她撇過臉,偷偷地看著大步往前行的慕林,很想問他,他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預言、預感之事,或是相信她有一種源自祖先所授予的特殊「能力」嗎?
但,她終究沒問。
一個學醫學,甚至是科學的男人,是很難相信這種「神話」的。
就像他們不相信愛情,多半將「一見鍾情」、「天雷勾動地火」的感動,歸納成一種賀爾蒙反應,別無其他。
其實她並不知道,慕林在與她見面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有些地方改變了,如今在來巴黎的飛機上,他更確定她對自己是有影響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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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卑斯山。
慕林連同他的保鑣一行七人,終於登至法國境內高達五千四百英呎的松林區。立於湛藍的天空與青翠的松林間,愉快的心情已取代先前的疲憊。
「多年前,我曾想過,若能在這裡蓋一棟遺世獨立的小屋並住在這裡,該是多麼快意人生的事。」
葛風蝶摘下遮陽帽,往空中一拋,毫不忸怩做作地往草地上一躺,帽子也順勢地掉在她的手邊。
慕林的心情一時之間就像那頂帽子,由低處往上攀,又隨著落了下來,而且落在她的身旁。
很奇特的一種心情,他的嘴角勾起了少見的欣賞與微笑。
法國人與中國人通常放不開,可是她卻在這山林裡完全放開自己,與大自然和諧地融在一起。
就在這時,區約書突然嚷嚷道:「妳看,伊莎貝拉,妳的願望有人替妳達成了!」他指著不遠的前方,那裡正矗立著一棟雪白的小屋。
她立刻爬了起來,遠眺而去--
「真的有耶,我想拜訪它去!」她興趣高昂地說。
「走!我們一起去。」區約書鼓勵著。
慕林的眼神一瞥,他的保鑣立刻打頭陣。
七個人一路前行。區約書到處拍照,邊拍邊介紹這裡的稀有草木、木本植物,也許足太過專心,以至於和其他人差了一大段距離,待他覺察到時,才高聲喊道:「等等我!」
慕林但笑不語,也不停下腳步,一徑地往前行,葛風蝶卻開口反問:「為什麼不等他?」
「妳看到天空的變化嗎?」他說。
她拾起頭往上看,一大片紅與灰的雲慢慢飄過來,「要下雨了。」
「很聰明。」
「那我們更不該丟下他。」她說。
「我們沒有丟下他。」
「你有。」她有些惱怒他說謊。
「妳看到沿路上的隱藏式記號嗎?」他絲毫不動怒。
她掉過頭看了看那些被做過記號的枝枒與石塊,「你--做了記號?」她忽然有些自責。
「只是順便。」他故意忽略她的歉意,也不想彰顯自己的「多管閒事」。
一股暖流緩緩注入她的心扉。頓時明白,要瞭解一個人,就像要瞭解一種生物一樣,必須長期觀察,時間是最好的試金石。
區約書終於趕上他們,「慕林,看不出你這傢伙還算有點『良心』。」他瞄了一眼做過記號的枝枒,「謝了。」
慕林只是扯著嘴角,不置一語。
區約書低聲以法文對葛風蝶說:「他真是個怪胎。」
「你說『怪胎』的法文發音不標準。」慕林出聲糾正他。
「沒想到你的法文程度,超出我的想像!」區約書驚訝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他對這傢伙瞭解的有限。
「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希伯來文也字正腔圓,還出口成章,你相信嗎?」他那雙眼透著變幻莫測的光影。
區約書立時回了句:「鬼扯!」
接著,就聽見慕林低沉說著遠古希伯來文裡的聖經故事,他們沒人聽得懂幾句,卻知道那流利的聲調沒有欺瞞。
「你為什麼會希伯來文?」她好奇極了。
「我若說我的祖父曾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而且畢生都在研究希伯來文裡的聖經,妳信嗎?」他凝視著她,一瞬也不瞬。
「我--信。」她像被下了咒語般地認同出聲。
「很好。登山的第一信條,就是信賴夥伴。」慕林輕輕地拍了拍那粉嫩臉頰,「醒醒吧,伊莎貝拉,妳的夢幻小屋出現了!」
「哦!」她尷尬地轉過頭,接著誇張地大叫:「到了!到了!」
他卻潑了她一盆冷水,「別高興的那麼早,也許裡面只有蜘蛛網、蛇、毒蟲、娛蚣……」
「別說得那麼恐怖。」她馬上阻止他說下去。
「膽小鬼!妳真的是研究昆蟲的專家嗎?」他取笑道。
「是其中的一種--蝴蝶!其他的我可沒有興趣。」她糾正他。
「這也就是女人的成就僅止於此的原因之一。」他又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微微動怒了。
「只瞭解想瞭解的,只探究想探究的,其他的一概不知!」他重重丟出他的看法。
「你以偏概全。」區約書代葛風蝶出頭,「伊莎貝拉是我見過最有見識,而且最上進的女人。」
區約書的話,反倒讓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慕林的下一句話再度讓她血脈僨張。
「那是因為你見識過的女人太少。」他不疾不徐地說道。
「你這個人的嘴真的很壞,難怪沒女人敢嫁給你!」區約書不理智的丟出這麼句話。
慕林大笑,「原來無知的不只女人,還包括一些自以為是的男人。」
「Stop!」她突然喊停。
「區約書,我很感謝你的讚美,但我沒有這麼好,至於慕林醫師,我必須糾正你對女人或是我的看法!我並沒有那麼無知或是不知。自大只會蒙蔽一個人的雙眼與心靈,既然我們不得不成為找尋伊莎貝拉的夥伴,那麼今後我不希望再聽到你說出貶低任何人的話。」
慕林總算見識到這個女子的性子。他轉而向前看,「到了。」
就在他們準備敲門時,突然走出一名滿面風霜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中執著老式的油燈,那張沒有笑臉的面容,宛如從古代走出來的巫婆,令人有一種時光錯置的森冷感覺。
沒有一個人開口,大伙就像被釘在木門前方,看著這名老太太在漸漸昏黃的天色下,執著油燈湊近他們。
慕林本能地將葛風蝶拉近自己,以免她受到傷害;她也極為自然地向他靠攏,那種契合彷若天生,沒有人勉強誰這麼做。
老太婆手中的油燈一一照嚮慕林的四名保鑣,然後是慕林、葛風蝶,並朝他兩人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有些滿意。當油燈照向區約書及他的攝影器材時,皺巴巴的眉頭鎖得更緊了。
「我們來是--」葛風蝶打算向老太太解釋他們的行為。
老太太不疾不徐地舉起手,示意她不要開口,「這裡不歡迎外人。」
她的雙肩立刻垮了下來,「但我們希望--」
「走吧!」老太婆開始趕人。
「那妳要怎樣才肯讓我們留下來?」慕林打斷老太婆的逐客令。
老太婆又將油燈照向他與葛風蝶,「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我們來--」區約書正準備實話實說。
「你不要講話!就是你,你這個攝魂者,最先該離開的人就是你!」老太婆粗嘎的聲音夾著批判。
「我?」區約書一臉不解。
「走吧!再不走,阿爾卑斯山的野鬼全都會來攻擊你。」她說得半真半假,那雙詭譎的眼神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還有這四個高個兒也不能留下!」她又指著慕林的四名保鑣。
「老闆?」他的保鑣立刻看嚮慕林。
「沒得商量,否則你們終身將坐在輪椅上!」老太婆又出恫嚇之語。
「為什麼我覺得妳的話,就像守著地底寶藏的怪婆婆的謊言?」慕林忽然以希伯來文說道。
老太婆的眼神倏地變得深詭難測,莫約半分鐘後,她妥協地回應:「你可以留下來,但他們都得離開。」
「不,伊莎貝拉必須與我同在!」他又用希伯來文堅持道,並牢牢地握住葛風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