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已經在日日的瞥視下無意識的記住了她,然後在三年後的今天才發現,他曾經以為只是淡然而視的人,這三年來已在他的生命中留下難以忘懷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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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狠狠的以凌厲的目光瞪走第五個朝自己走來的單身女子後,關燁怒火中燒的望著前方大樹下,那個受歡迎的狀況與他不相上下的小女人。
第五個、第六個……
嗤,這會兒連禿頭男都走向她!
他實在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圍在她身邊的那一大群男人分明素質良莠不齊,有些長相勉強可以入眼,有些根本就像是壞掉的橘子,臉上坑坑疤疤不說,還挺著突出的肥肚子和光亮的電燈泡頭……
而那個沒眼光的小女人,竟然對越醜的笑得越燦爛?
現在是什麼情形,醜男當道,條件越糟越有行情是不是?
忍無可忍的站起身,關燁狂怒的走上前推開圍著李海凝的眾多男子,硬將她從人牆中拉出來。
「過來。」他週身有如泛著凌厲的殺意,狠狠瞪過所有想「染指」她的男人,然後在眾人畏縮的抽氣聲中將抗拒掙扎的李海凝拖至遠處的樹下。
「你很沒禮貌耶,我正在跟別人說話你沒看到嗎?」惱怒的李海凝不給面子的拂開他的手。
搞什麼,剛才她好不容易認識了一個當老師的男人,結果連電話都來不及問對方,就被這傢伙拉到這裡來。
「有什麼好說的?那些男的不是禿頭、肚子肥得跟帶油鮪魚肚一樣,就是又矮又醜,糟得像是老牛想吃嫩草,連那種明顯就是滯銷貨的男人妳也好?」關燁刻薄的道出自己所見的事實。
「你有點口德行不行?我就是喜歡那種型的關你什麼事?至少那樣的男人老實。」她有些慍怒,鐵青著臉回道。
一路上,他對來到她身邊的單身男人都沒有好臉色,三不五時拿那雙利眼像要殺人似的亂瞪,現在還變本加厲的上前趕人,可是這到底關他什麼事?她眼光差,就是想跟醜男說話不行嗎?
「老實是嗎?妳自己看看。」
關燁瞄了下前方那群原本圍著她,現在又轉移目標改追其他女人的醜男們,然後扳過她的身子,要她仔細看個清楚。
「因為知道自己條件不好,所以只要有女人願意給點好臉色,就像蒼蠅見到蜜一樣撲上去的男人,就是妳眼中老實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因為被拒絕太多次,所以早知道不該只鎖定一個目標,只要有某個女人釋出一點善意,就會見風轉舵的群起圍上去。
「對他們而言,相親就像亂槍打鳥,得打個無數槍才會有一隻不長眼的落袋,這種男人真的老實嗎?」
關燁銳利的言詞堵得李海凝無言以對。
「你……」她氣惱,卻不知該怎麼駁斥他的話。
這男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存心教她下不了台的是吧?
「走開啦!」怒火中燒又無處可發洩的情況下,她粗魯的推開他,跑向通往山裡的小徑。
氣死了,這男人八成是來搞破壞的,他就是不想讓她好過,才會一直阻礙她原本就已經很崎嶇的姻緣路。
他不想結婚,她還想嫁人好嗎?而且她又沒想要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做她老公!
氣壞的她頭也不回的沿著小徑一直走,卻聽見後頭傳來乾枯的落葉在沉穩的腳步下碎裂的細微聲響。
想都沒想,李海凝不快的回頭低嚷,「別跟著我!」這臭男人一路跟著她是想怎樣?
「誰說我跟著妳?這條路誰都可以走。」他氣定神閒的停下腳步,從容的抬起臉,慵懶的看著上頭茂盛的枝枒。
知道她在生氣,他反而笑得愜意。
「你……」
壓下滿腔的不滿,她準備回過頭舉起腳步離開,卻聽見他低沉的嗓音揚起。
「我勸妳最好別再動,到我這邊來比較好。」
關燁臉上的淡笑讓她看了更加不舒服。
「哼!」冷冷的哼了聲,李海凝不當一回事的揚起下巴,打算往相反的方向走。
但還來不及跨出腳步,她就看見面前突然落下一個黝黑的物體,肚上有明顯的人頭紋路,五官眼鼻清晰可見,彷彿對著她齜牙咧嘴,正掛在一條細絲上搖晃,隨風朝她臉上蕩來,多只長著細毛的腳還不斷在半空中揮舞。
「哇──」
尖叫聲瞬間拔起,李海凝還未看清楚眼前那物體的全貌,已拔腿往後衝,渾身僵硬的猛朝後方依然噙著笑的關燁懷裡撞去。
「那只……蜘蛛……蜘蛛……有臉……」她的小臉上有著驚恐。
此刻,什麼自尊驕傲都拋到腦後,她緊抓著他的衣袖,像小女孩似的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死都不要再回頭看一眼。
蟑螂、老鼠她都不怕,就是非常害怕蜘蛛。
要是店裡的牆上或天花板出現那種東西,都是由阿寶負責解決牠,而她則衝出店外,只敢遠遠看著。
然而今天竟然這麼靠近的望著那噁心的東西,牠還險些掉在自己鼻子上!
李海凝咬牙驚顫,小臉上有著控制不住落下的幾滴淚珠。
「我知道。保育類的人面蜘蛛,不是什麼地方都見得到,算妳運氣好。」關燁皺眉攬住她。
不過是只蜘蛛,她也怕成這樣,要是讓她注意到每棵樹上都有蜘蛛,不就準備哭死了?
關燁瞪著面前一排樹上或大或小的黑色物體,決定還是暫時別提醒她得好。
「什麼運氣好?小時候我被奇怪的蜘蛛咬過,腿上腫了一大塊,裡面都是膿,爸爸還背著我去找醫生……你不要再跟我說什麼保育類動物,那種東西實在噁心得要死……」李海凝抬起頭彆扭的左右張望,在確定暫時無危險後,才微赧的退出他懷裡,往後拉出些距離。
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失控的往他懷裡沖,真是丟臉!
關燁有些失落的瞪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胸臆間忽然掠過某種空虛的感覺。
他有些不快的想延長方纔的親暱接觸。
「妳確定妳要往後退?這裡每棵樹上都有人面蜘蛛,到時要是讓蜘蛛咬了,可沒人會背妳去找醫生。」他語氣冷靜,實際上心裡卻有種渴望,期待她能再一次投懷送抱。
但是,這次他並沒等到她溫軟的身軀自動靠上來,只看見她身子一僵,似乎搖搖欲墜,在原地晃了下。
「是啊,的確再也沒有人可以背我去看醫生了……」李海凝悵然的低語,胸口漫出苦澀。
失去雙親的痛苦和哀傷,因為他不經意的提醒,全又回到她心中。
「喂,」發覺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他擰眉喚回她的思緒。「怎麼了?」
李海凝一愣。他聽見她的話了……
「沒事,等一下要集合,我先回去了。」咬牙轉開臉,她不願再提起過去。
三年前父母參加旅行團發生車禍驟逝的打擊,至今回想起來仍然令她心痛。
「李海凝,」想都沒想,關燁伸手拉住她。「為什麼說沒有人可以背妳去看醫生?妳父親呢?」
探問他人的私事不是他的作風,但他忍不住就是想弄明白,更想替她撫去眉間的酸澀。
「他……」她小臉黯然,遲疑著沒有開口,眼裡卻逐漸浮現水光。
這男人問得太多,管得也太多了,可是,這一刻她竟然無法以冷漠的表情回應他的問話。
因為他的眼神那麼深邃、那麼真摯,讓人幾乎有種錯覺,他會因為她心中的痛而陪著她流下眼淚。
「我在聽。」關燁再次擰眉,黑亮如深潭的眼直勾勾的望著她。
他專注的眼神讓她幾乎要落下眼淚。
半晌後,她才哽咽著說出話來。「他……他去世了,和我媽一起在車禍的意外中死了……」
然後她紅著眼眶迅速轉過身,就怕眼裡的淚水會克制不住的落下。
如果可以,她寧願不要巨額的保險金,不要那間用保險金換來的花店,只希望時光可以倒流,讓她回到過去,重溫那段有父母親情相伴的快樂時光。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關燁屏息低問,眼裡有抹一閃而逝的懊惱。
「三年前。在我大學畢業典禮過後的隔天晚上……」
因為唯一的女兒終於大學畢業,可以放心了,所以她的爸媽才決定參加旅行團出遊,只是沒想到最後卻成了一場惡夢。
直到今天,她偶爾還會夢見自己在爸媽出事的車禍現場心慌的不斷搜尋著兩人的屍身……
好像這場惡夢怎麼都不會醒似的!
蝕心的痛楚又浮了上來,她閉眼咬著唇,心裡無聲的流著眼淚。
這時,風兒揚起,靜謐的林子裡只有枝葉沙沙作響。
無人開口,沉默中,關燁悄然伸出手,不發一言的將她自背後摟進懷裡。
他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不懂該怎麼安慰別人,因此,這一刻他笨拙的只能將下巴擱在她頭頂上,用盡全力緊抱著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