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承先感覺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回過神來看見李歡兒,這才想起身邊還帶了個人,「什麼事?」
「你要在這兒站多久?」
「你累了嗎?」承先毫不在意地答道:「如果累了就先回驛館去吧,我在這裡待一會兒。」
「不是,我還好。」李歡兒連忙道:「我的意思是說……吳知縣……」
「嗯?」聽到吳知縣三個字,承先的眼光立即銳利起來。見他那模樣,李歡兒這才自覺根本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為時已晚。
「吳知縣怎麼了?」
「我是說,你不要為那兩個書生的話生氣,他們不過是讀死書的,哪通什麼俗務,吳知縣就是迷信了點兒……」
「你說什麼?!」承先聽到李歡兒這麼說,半是驚愕,隨之而來的更是一肚子無名火。
「我說……」
「閉嘴!」承先打斷了她的話,疾言厲色地訓道:「你要是不噤聲,現在就給我回驛館去!」
「你……」李歡兒被他凶得沒來沒由,一時間也怔了。「人家好心想安慰你……」
「什麼?!」承先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此時心心唸唸的是吳知縣的事,顯然怒氣更勝於一切,又把李歡兒拋在原地,轉身就走。
「喂!」怎麼又這樣啊!真是公子哥脾性!
李歡兒齜牙咧嘴氣到不行,狠狠的跺了下腳,莫可奈何地發足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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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館內。
德子看著主子與李歡兒一前一後回來,表情卻各自相異,一個是神情凝重、嚴肅不語,另一個則是頭頂冒煙還兼齜牙咧嘴,心中覺得奇怪。
不過身為下人,他自然不會去問王子,因此,唯一可以下手的人,自然只有李歡兒子。
「歡兒姑娘,歡兒姑娘……」德子跟在李歡兒身後,用氣聲叫喚著她,待得李歡兒注意到他,他便將她拉到一旁。
「怎麼啦?出去的時候明明還有說有笑的,怎麼這會兒你們兩個都繃著個臉?」
「我怎麼知道?你問他啊!」李歡兒心中不無委屈,她覺得自己才冤呢!
「廢話,我能問嗎?」
「那你也別問我。」李歡兒氣得丟下話就往自己房間走去。
德子見狀,連忙叫住她。「款款款,歡兒姑娘,你上哪去?」
「我還能上哪兒?自然是回房啊。」
「回房啊……那你走錯了,你的房問……」德於伸出手,指著承先房間的方位。「在那兒。」
「什麼?」李歡兒一愣。
「早上主子吩咐了,叫我把你的東西統統挪到他房裡去,此後你得在主子房裡就近侍候著。」
「我……為什麼得跟他同一個房間?!」李歡兒一聽就跳腳了。
「這是主於交代的啊!」德子聳了聳肩膀,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不是德子多嘴啊,李姑娘,你來了之後,主子可常笑了,主子平素煩心的事多,你就順著他的心些,將來日子過得也舒服嘛!」
方纔主子交代這件事時,他的驚訝可不比李歡兒少,因為他居然在主子的臉上看見難得的、幾近惡作劇的笑意,看來她還真是引起王爺的興趣了不是嗎?
「你……」這不是舒不舒服的問題好嗎?李歡兒無力地想,但跟德子多說也沒用,她掉頭便往承先的房間走去。
砰地一聲,她霍地推開房門,怒氣沖沖地走進房裡,只見承先站在窗邊,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景色,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為什麼這麼做?」李歡兒對他的視而不見更感生氣。「捉弄人也該有個限度,你這樣對我,我以後怎麼嫁人?」
「別煩我。」承先沉聲說道,此時正為了吳知縣的事心煩,無心應付她。
李歡兒更氣不打一處來。「我真的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欺負人的,你以為我是住在鄉下的村姑,就可以任意擺弄嗎?」
這句話似乎終於成功地引起了承先的注意,只見他冷冷地瞟了李歡兒一眼,開口時,字句卻宛如冰珠。
「你是我花五百兩買回來的,憑什麼我不能任意擺弄你?」
李歡兒聞言,氣得差點沒吐血!
「你……你這人……虧你還生得一副好皮囊,還要花錢買侍妾,不覺得丟瞼嗎?」
對於李歡兒所做的人身攻擊,承先的反應也只是嗤鼻一笑。
「誰當你是侍妾了?你不過是我花五百兩買回來暖被窩的湯夫人!」
「你……」
湯夫人是暖爐的暱稱,李歡兒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將她比作那種死物!對她來說,這是關乎女子名節的天大事情,看他如此不痛不癢,她忍不住掄起拳頭,使盡吃奶力氣狠狠地捶了他一下!
「你!」承先直覺就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這下痛叫的,當場變成李歡兒!
「痛……痛痛痛!」李歡兒承受不住從手腕傳來的酸疼與痛楚,眼淚和叫聲當場同時飆迸出來。
然而承先卻半點沒有松勁兒的意思,反而將她猛力一拉,壓到牆上!
「你這丫頭膽子果真不小,嗯?敵對主子動手動腳的,你就不怕我認真起來折斷你的手?」
「折斷了今後還怎麼幹活———,你的五百兩不就白花了?」李歡兒痛叫著,已經疼得語帶哭音。「放開我啦!」
承先見她痛得直掉淚,猛一回神,手勁也鬆了,李歡兒立時抽回自己的手,握在胸前。
「大丈夫欺侮小女子,算什麼英雄好漢!」怒罵了一句,她便跑了出去。
承先一人在房中,看著自個兒抓過歡兒的手掌不禁出了神。
是他的錯覺嗎?他怎麼覺得,方才好像真的折斷了她的手骨?
心念一閃而過,他知道自個兒下手過重,登時也顧不得什麼吳知縣還是鳥知縣的事了,轉身就出房門要找李歡兒,才走沒幾步,便看見了德子。
「你來得正好!」承先急忙喚他。「李歡兒呢?」
「她啊……」德子歎了口氣。「在小的房裡……」
「在你房裡?」聽到她竟主動跑到另一個男子房中,他明顯感到不悅。「她跑到你房裡去做什麼?」
德子兩手一攤。「天曉得,我一開門就被她趕出來,她衝進去後就下了閂,任我怎麼叫都不理,我怎麼知道她是怎麼了……」抱怨到一半,再看看主子不對勁的模樣,他突然心領神會過來。
不會吧?從剛剛到現在,架還沒吵完啊?
「主子……」德子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然德子再去叫歡兒姑娘?」
「不用了。」承先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我去。」
來到德子房間前,只見門戶緊閉,承先盯了德子一眼,撇了撇頭,德子原本還
想看好戲,但被他那麼一瞪,也只好摸摸鼻子,識趣的走開。
待得確定週遭都沒人之後,承先這才抬手敲門。
「叩、叩、叩!」
沒反應。
承先舉手再敲。
「叩、叩、叩!」
屋內還是默不作聲。
逼不得已,承先只好王動開口。「李歡兒,開門。」
沒有回答。
「李歡兒,你出來。」承先稍微提高聲量又叫了一次,不過屋裡人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硬是悶聲不理。
承先向來溫和大度,但碰上李歡兒這樣硬氣的人,他只有另作打算。
「李歡兒,我叫你出來,你沒聽見嗎?」他沉聲又叫了一次。「你再不出來,我可不怕把這扇門給拆了!」
一陣沉默中,時間無聲的流過,這形同考驗的等待終於讓本就心煩氣躁的承先耐不住性子,一掀袍角,正抬腳要踹門的時候,房門突然咿呀一聲打開了!
「你……」承先抬起的腳還騰在半空中,李歡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逕自走了出來。
承先連忙追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抓起方才被他扭過的手,不同的是這回,他幾乎沒出什麼力。
「手讓我看看。」
李歡兒瞪著他。「你放開。」
「別扯!」承先拉著她的手仔細看,果然不出他所料,才一會兒時間呢,她原本纖細的手腕就腫了起來,光是用看的就覺得很痛,他霎時心中懊悔到不行。
「疼吧?」
「要不要你也扭只手試試看?你也知道疼?!」李歡兒沒好氣地道。
承先不語,眼中卻閃過幾分愧疚,李歡兒一併看在眼底,不禁也跟著沉默了下來。
但她從來不是大方的人,更不想在此時原諒他,只是擺臉色歸擺臉色,這回她倒是乖乖地讓他帶回房裡。才一在椅子上入座,承先便喚德子取來沁涼的井水,親自絞了條濕帕子覆到她的傷處上,又吩咐德子買傷藥。
這一連串的動作過程中,李歡兒都沒有開口說話,只是靜靜地觀察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心中漸漸浮起的,是比感激、感動更多的困惑。
「剛剛才扭到,不宜包紮,只能先冷敷,不要亂動,知道嗎?如果疼得不行,就帶你去看大夫。」承先抬起頭,徵詢似地看著她的眼,那殷切的目光,看得李歡兒心中一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