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開心地一口接著一口,邑破軍不禁問道:「你好像很喜歡吃這種東西?」
「你覺得不好吃嗎?」她眨著眼睛,也拿起一個遞給他。
「是不錯,只不過跟山珍海味比起來的話,還差一截。」他接過三明治。
「山珍海味當然美味,但是熱量太高,容易發胖,而且也不是隨便就可以吃得到的。」她趴在棉布上,雙手撐著下巴,兩隻小腿就這麼踢呀踢的。
「熱量?!」他瞇起眸,「這又是什麼名詞?」
「嗯……就是每一種食物都有屬於它的卡路里,如果太高,不是太油就是太甜……換句話說,就是吃一碗白米飯要比吃一碗糙米飯的熱量高。」她邊解釋邊看著他懵懂的表情,「你到底聽懂沒有?」
「嗯……應該懂,就是同份量的東西卻因為不同物質、不同成分,而有不同的熱量。」他用他的方式解釋。
「哇塞,有念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起話來真有學問。」她眨巴著大眼,露出天真的笑靨。
「你沒念過書?」
「當然念過,不過我們學的東西太多、太雜,數學、物理、化學不算,還有主科、選修、音樂,美術,簡直把我們當神,不像你們只要學會之乎者也就行了,偶爾還可作作詩,多愜意。」
看她這隻手一揮、那隻手一擺,可愛的肢體動作又逗得他笑了出來。
「音樂是哪方面的?」
「很多西洋樂器,但我什麼都不會,只會唱歌。」她突然坐了起來,「你想聽什麼流行歌曲?我唱給你聽。」
他想了想,「聽唱曲兒?我滿少聽的,我只聽過小調兒。」
「小調兒?像鄧麗君唱的那種嗎?」她眼睛突地一亮,「那我就唱小城故事,她的歌可是我老爸的最愛。」
她站了起來,有模有樣地邊唱邊對他回眸含笑,雖然這調謂怎麼聽都不像道地小調兒,不過她的嗓音柔美,讓他聽得忘神。
「怎麼樣?」終於唱完最後一句,她拍拍胸脯笑問:「好久沒唱歌了,真怕在你面前出糗。」
「真好聽,沒想到你的嗓音挺棒的。」如果他們還有未來,他要她天天唱曲兒給他聽。
「那你想不想聽聽不一樣的?」她坐了下來,含情脈脈地望著他,「西洋老歌也很雋永深情。」
「就是你說的在地球那一端的國家?他們也有曲兒?」
「對。」她瞇眼想了想,「就唱The last Waltz。」
「什麼意思?」
「不告訴你。」賈心瑩頓時湧上滿腔的酸澀,站起身,並將他拉了起來,「陪我跳支舞好嗎?」就跳這首「最後的華爾滋」。
「我不會跳舞。」他吃驚吔說。
「這不難,你只要緊抱著我,跟著我移動腳步就行了。」
她抓住他的手,讓他鎖住她的腰,而她則貼在他胸前,嘴裡喃喃哼著這首歌,兩人隨著節奏緩緩移動腳步。
「你怎麼哭了?」當她唱完,停下腳步,他發現胸前的衣衫都濕了。
「沒……因為這歌詞太感人了。」她用力抹去淚水,換上笑容,「怎麼樣?這種舞滿容易學的是不是?」
「這不像跳舞,倒像走路。」他直率地說。
賈心瑩掩嘴一笑,接著抬眼望著他,「你就是這麼直,這麼不懂得拐彎抹角,讓我……讓我……」垮下笑容,她的眼眶又盈滿淚水。
「讓你怎麼樣?」他盯著她。
「讓我捨不得離開你。」賈心瑩緊緊抱住他,「破軍,我不想瞞你了,我……我最近發現……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一些變化,可能那天就快到了。」
「那天?!」他推開她,「你是指哪一天?」
「我會消失,我真的會消失。」賈心瑩凝睇著他那雙躁怒的眼,「只是我不確定是哪時候,哪一天。」
「你說你的身體出現變化,就是剛剛那樣突然昏倒?」
「這只是最近的現象,以前我會突然看不見自己,眼前會出現一些現代的情景,週遭一片空白……雖然我不知道在哪兒,可是我偶爾會聽見我母親呼喚我的聲音。」她難過得落淚。
「不要……你不能走,絕不能。」他很錯愕,「那你聽見我的呼喚嗎?」
「我聽得到,我就是因為聽得到才不願離開。」她吸吸鼻子,勉強擠出一抹笑,「破軍,你一定要堅強,如果你能活下去,一定要堅強。」
邑破軍板起臉,「我不想聽。」
「破軍……」
「天色漸晚,也起風了,我們該回去了。」他面無表情的將鋪在地上的棉布和竹籃一同拿了起來,直接往回走。
「不要再孤獨了。」她小碎步的跟上他,「放開心胸多認識一些人,多和他們說說話,他們也會願意與你接近。」
他依然鐵青著一張臉,加快腳步向前走,消極的排斥著她的說法。事實上,他很想發怒、很想罵人,但他下想再嚇著她。
見他不言不語,她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如果你遇見喜歡的姑娘,也可以將她娶……」
「你說夠了沒?」他受不了地回頭對她咆哮。
賈心瑩止住腳步,嘟著嘴瞪著他,「你為什麼老是喜歡逃避呢?為什麼你不試著瞭解我的想法,明白我有多痛苦?」
她繞過他,直接往木屋奔去。
「心瑩……」
邑破軍快步追了過去,直上三樓後,就見賈心瑩小臉佈滿了痛楚地蹲在地上,不斷哭嚷著「好痛」。
「怎麼了?」他丟下手上的東西,立刻奔到她身邊。
「破軍……我的心好痛,身體也好痛。」她抓住他的手,「你……你也漸漸變得模糊,不要……我不要走……」
「不,你不能離開我,心瑩……」他緊緊抱著她,「抓緊我,牢牢抓緊我,我不會讓你走的,我這就點住你的穴。」
賈心瑩難過不已,抓住他的手。搖搖頭,「沒用的,這不是我的身體,點了穴,我的靈魂也會飄回去。破軍,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
邑破軍紅了眼眶,渾身繃得緊緊的,眉頭已打上好幾個死結,「你說,究竟要我怎麼做?」
「把心打開,接納所有的人,其實你並不孤獨。」她不再哭泣,換上微笑,「你是我遇過最好的男人,你一定會幸福的。」
「我不要什麼幸福,我只要你……」發覺她的氣息漸漸變得虛弱,他終於流下眼淚,落在她清冷的小臉上。
她伸出手,摸著他濕滑的臉孔,「我愛你……破軍……」
漸漸地,她的視線愈來愈模糊,疼痛也在傳遍全身後逐漸消退,她知道她就快要離開了。
「再見……破軍,對不起……沒辦法陪你到最後……」
「心瑩,我愛你……聽著,我愛你,我等你回來,聽到沒?我等你回來……」邑破軍啞著聲音大喊。
她彎起唇角,小嘴微微動著,只是他已聽不見她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心瑩,你說什麼?」他紅著眼眶,拚命大聲喊著。
「我會回來……」
當這細微的聲音消失後,她閉上眼,不再有任何動作。
「心瑩……心瑩……」邑破軍用力抱住她,使盡全力喊著她的名,但是她就像死了般不再說話,不再有呼吸。
他知道她已經回去了,而留下的只是這具不屬於她的軀殼。老天,禰為何要讓她佔據我的心之後,又將她奪走?
為什麼?
而賈心瑩在經過了一陣天旋地轉之後,終於回歸平靜。
但是她無法張開眼睛,渾身就像被無數條繩子束綁住,幾乎動彈不得,她甚至不知道現在身在何處,只隱約聽見有人喊著——
「她的眼睫毛會動了!」
「伯母,她的手指也會動了!是不是快醒了?」
「玉菁,你快去請醫生過來,快呀!」
「哦,好,我馬上去……」
緊接著,賈心瑩聽見遠遠傅來了雜沓凌亂的腳步聲,很多人不停在她身上、臉上亂摸、亂搞,當一股很麻辣的感覺竄過胸口,讓她憋不住地張開嘴,深深吸了一口氣。
「啊——」一聲尖叫聲後,她忽地張開眼。
眼前是數名穿著白袍的醫生,他們正以驚愕的目光望著他,此時她已經徹底明白,自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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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才剛度過歡欣喜氣的時刻,可轉瞬間暍青右將府籠罩在愁雲慘霧之中。
尤其是邑破軍,像是完全變了個人,成天悶不吭聲,就連三餐也吃得極不正常,往往都得讓金嬤嬤三催四請他才肯吃上兩口。
「大人,你不能再這樣了。我想夫人……夫人也不願見你如此。」
金嬤嬤敲了下房門,說了半天話卻不見有人回應。
「大人?」她又喊一聲。
「如果要我吃東西,就擺在門外。」他低沉的嗓音從房裡發了出來。
「可是……」
「能不能讓我靜一靜?」他站在三樓陽台上,看著遠山、近樹,心想,如果心瑩還在,她最喜歡站著的就是這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