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妳那吃相!到底幾天沒吃飯了?」
她伸出手指比一下,把塞滿嘴巴的飯吞下去,吐口氣,才說:
「昨天一整天只吃了一包韓國泡菜泡麵跟芹菜,今天早上到剛剛吃了一個蘋果。」
「吃慢點,別噎到了。要不要來點咖啡?」
「不了,戒了。」她搖頭。
「茶呢?」
「也戒了。」不只茶,還有可樂和沙士,以及牛奶,都戒了。
「妳到底還有什麼能喝的?」阿a相當不以為然。
「礦泉水,還有氣泡礦泉水。」
「我看妳愈來愈像草食動物了。千戒萬戒,最該戒的偏偏不戒,我看哪一天最好把『他』也戒了。」把那個「他」字咬得怪腔怪調。
「這一點都不俏皮,阿a。」她狠瞪阿a一眼。
戒了煙、戒了酒、戒了咖啡、戒了茶,甚至連牛奶都戒掉,也該是把他給戒了的時候了--
「妳那個他,回來了不是嗎?」雖然平時很少談,但認識久了,你的、我的、這個、那個的事,互相都多少知道一點。
范江夏又瞪他一眼,不吭聲,悶頭吃著炒飯。
「嗨!都在啊!」十幾秒沒人說話,只有范江夏吃飯的聲音,門口忽然響起刺耳的叫聲,聲音尖細,過於高亢。
兩人同時抬頭,看到一張歇斯底里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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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按了門鈴,沒有人應門,又按了一次,隔著門還可以聽到門鈴聲在屋內空蕩的迴響。他眉頭略微攏聚,停了一會,才轉身走下樓去。
「見深,你去哪裡了?要開飯了。」父母及兄嫂在等他一起吃飯。
「隨便走走。」林見深拉開椅子坐下。「爸,范伯他們家怎麼都沒人在?』
他哥哥嫂嫂結婚後就一直住在家裡,所以回來後,他沒跟父母住,把空間讓給他們,另外買了公寓一個人住在外頭,只是定時回來看他們。
每次回父母家,他自然會想到那個火星人,但除了剛回來那陣子在樓頂遇過她之外,再一次驚鴻一瞥,她就失了蹤影。前兩次回來,范家沒人應門,他以為只是不巧,這回又不遇,不禁覺得奇怪。
「你范伯他們搬到鄉下住了,聽老范說,房子會租給他們一個遠房親戚。」
啊?他微愕一下。「那江夏要住哪裡?她也跟著去鄉下了嗎?」
林母說:「江夏早就搬出去了。」跟著笑說:「你出國的時候,她還在高中唸書,現在都變成一個漂亮的小姐嘍。」
「就是啊。」老大林見中也笑。「好像在當模特兒。我記得她數理不太好,念得很辛苦,老是一臉慘白,你那時還幫她補過數學對吧?她上了大學後,雖然還住在同棟樓,但不常碰到,後來她搬出去,更不常見,前陣子遇到,差點認不出來!」
「好像長高了一點,不過,我看也沒變多少。」在他看來,她還是那個樣。
當年她給他的東西,他一直帶著;他回來了,她卻變得疏離,「物」在「人」不在。
這些年,他的確太忽略她。她像個孩子,他走時,她還沒長大,但他一直有將她放在心裡的。看,他一回來,就想著她,要看看她好不好;倒是她,像把他給忘了,在樓頂遇到時,她那麼冷淡生疏,遠離著他。
小女孩長大,不再跟在大哥哥屁股後面了,這容易理解;倒是看到他帶著張小蕙回家吃飯,她也很冷淡、不好奇,什麼都沒問他,讓他有些意外。他原以為她會追問不休,還想著該怎麼應付她,沒想到……
以前那個事事對他追問、喋喋不休的小女孩,真的不再了。
這應屬正常,他原可一笑置之,也沒怎 放在心上。而且,剛回來那時,多少事忙,只是舊時的鄰居小女孩罷了,他也沒在意太多。以前,他也常常那樣將她擱下……
她年尾生的,算一算都二十六快二十七,虛二十八,也不能不「長大」,也自然會發展她自己的生活。
但卻突然感到,她跟他變得疏離,成了陌路的人。一直以為只是個舊時鄰居小女孩罷了,可說不出為什麼,他心中竟有些疙瘩,覺得在意……
應該是當年的她,但不再是當年的她。那個小小火星人哪……
「對了,見深,怎麼不再請張小姐來家裡坐坐,吃頓便飯。」林父說。
「對啊。張小姐聰慧又大方,我看了就很喜歡,請她再到家裡坐坐嘛。」林母笑著附和。
「她最近比較忙,再說吧。」他不置可否。
他三十四,年紀算不小了,回來前,他就收到某家大學的聘書,學成業也立,家裡自然希望他趕快結婚成家。他跟張小蕙認識有段時間,這次又一起回來,進一步發展也是自然的。
「你看找一天,請張小姐父母親出來,大家見面聊聊怎麼樣?」林母試探的提議。
林父點頭,看向兒子。
「再說吧。」林見深無可無不可。「她現在剛進『大發集團』工作,要熟悉環境和工作情況,事情比較多,連跟我見面都要特別騰出時間,跟她爸媽見面的事,我看過一陣子再說。」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你這孩子,怎麼一點都不急。」林母不以為然。
「也沒什麼好急的。」
林母還要說,老大插嘴幫老弟說:「媽,見深才回來沒多久,就讓他喘口氣,不必那麼急。」
「不是我急。見深都三十四了,也不是沒對象,早點結婚有什麼不好?再說,早見晚見,總要跟張小姐家人碰面的,不如早點安排的好。」
「媽說的對,早點把事情定了比較好。」林見深大嫂說:「張小姐漂亮又能幹,條件那麼好,不趕快把事情定下來,被別人追走了怎麼辦?」
「跑不掉的啦。」老大笑嘻嘻。「我老弟才識兼備又英俊優秀,不怕找不到好對象,只有人家擔心他被搶走的份啦。」甚至胡亂開玩笑。「再說,就算張小姐真的被人追定了,還有江夏呢!那傢伙以前一直跟在見深屁股後轉,簡直像見深的手下嘍囉,剛好跟見深湊成一對。」
林見深望兄長一眼,神色淡淡的,沒太多表情。
林母笑著白老大一眼,說:「真是的,那麼大的人了,這話也拿來亂開玩笑,快別胡說八道了!」
林父也笑著對老大搖搖頭。
電話響起來,林見深坐得近,起身接了電話。
「喂?老林嗎?」
「我是見深。」他回了一聲,然後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他才又開口說:「好,我知道了。我也剛好有事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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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大蘇顛顛倒倒進來,手中揚著一張支票,嘴裡大聲嚷嚷、歇斯底里叫說:「瞧瞧這是什麼!我發財了!」
她「砰地」躍到范江夏桌前,傾低了身,上下棍著支票,幾乎擦過她鼻尖。
「哇!」看到支票上面的數額,范江夏吹聲口哨,拇指和中指打圓,朝支票彈了一下,態度輕鬆,甚至有點輕浮。「挺慷慨的嘛!哪個凱子出手這麼大方?要請妳做什麼?代言洗髮精、護膚乳,還是賣敷面膜什麼的?」
大蘇有一頭烏黑如絲緞的長髮,皮膚更是白晰,吹彈可破,所以范江夏想當然爾。
大蘇笑嘻嘻的,甩甩支票。「他給我的。說什麼好聚好散,給我這個。」那個他,是跟她來往的那個有錢老闆。
范江夏楞住。阿a也楞一下,他跟范江夏一樣,原以為是哪家廠商看上大蘇,要簽她代言。這不是沒有的事,大蘇推過幾次。
「啊,這樣啊,分了也好。」結了婚的男人,沒心又沒身。那個人,他們旁觀者清,其實心裡都不贊成。
「那個混蛋,太侮辱人了!」阿a氣憤捶了桌子一拳。
大蘇勾勾嘴角,又笑了,笑得譏嘲。「沒想到我值那麼多錢。」
「不要拿那種混蛋的錢!」阿a激動得大聲叫喊。
范江夏與大蘇同時轉頭看他。
「不要拿那種人的臭錢。」阿a憤然又重複一次。阿a喜歡大蘇,無法忍受她拿其他男人的錢。
大蘇看看他,沒說話,作勢便要撕掉支票。
「妳做什麼?」范江夏連忙截下支票,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看她,一副「妳知不知道在做什麼」的表情。
「我不希罕,也不想要這錢。」
「為什麼不要?」范江夏不以為然。她是局外人,立場不一樣,旁觀疏離,看得更冷徹。「臭的是那個男人,關錢什麼事!」
「妳閉嘴!」阿a吼她,凶狠地瞪她。
「我為什麼要閉嘴?」范江夏生氣的反瞪回去。
「妳要她為了錢自取其辱嗎?」阿a生氣吼著。
「為了錢又怎麼了?」讓她更生氣。「一個男人說情說愛,卻沒心又沒身,既不能給女人名分地位,卻要人家死心塌地跟著,還說什麼純純的愛?他要真有那種高尚純潔的愛,一開始就不會糾纏著大蘇,糟蹋她的感情。說什麼純愛,拜託,別褻瀆愛這個宇眼,他給得起的,就只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