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要讓主人久等,就是我們的不是了。」他微笑。
她點頭,道:「閒雲走前頭。」她還是習慣尾隨在後,避免過多的注意力。
他瀟灑一笑,轉身走出車廳。她這才摸摸嘴……她也不是要忍,就是慣性地控制自己,沒有吻回去。
真麻煩啊……這個不忍、那個要忍,她都快調適不過來了。
說起來,要比克制,她是萬萬不及面前這個九重天外春色無邊的天仙。她中媚香的那三天,只有閒雲接近她,但他竟然毫無反應,她不知該說,是媚香無效,還是他有問題?
這樣相比,她真是遜色多多。方纔他吻她時,她差點把持不住,就地撲倒他……這男人,是頭狼,自從有了義兄妹的承諾後,他的尺度放寬了,親暱的舉動如天羅地網罩住她。她知道他想什麼,他想腐蝕她過去的觀念。
他回身,瞧著她,目光冷中帶著暖意。
在他眼裡,她也歸類在自家人裡,才能享有這樣的特殊待遇。可是,為什麼他始終不問她那三天春夢到底夢到誰呢?
他是太有自信了呢,還是男人的矜持讓他拒絕追究?
可是,她好想發問哪!那三天一直有他相伴,他身上多少沾了點媚香,難道他連個小小春夢都不曾發過?
她咬咬牙,咕噥—句。
「無波?」
她歎口氣,跟上他的步伐。
「忍來忍去,到底是為了什麼?」她又不學勾踐嘗糞便,沒必要忍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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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喜廳,她就注意到一件十分不對勁的事,江湖兒女穿著隨意本是常事,但她發現有些女俠穿著跟她很雷同,除了顏色不同,那短短的上衣,長長的裙子,腰間長長的錦帶,連衣料出處似乎都來自同一處。
彷彿,多了很多的江無波。
公孫紙察覺她的目光,咳了聲,委婉道:「當個仙子是很辛苦的。」
「……雲家莊因此賺了多少?」她平靜問道。
她終於明白,雲家莊的金礦在哪裡了。難怪會這麼熱中替她封起仙子名號,還讓她有空沒空都得上女眷處走走。
要養一家子人真不容易,此刻,在她眼裡,本來高風亮節的雲家莊忽然鍍上很俗氣的金光。
有錢,才有她的全油小烤雞……她歎氣。她不得不說,雲家莊,會在江湖上延續很久很久。
為了保有她的獨特性,避免到處都是江無波,所以她脫離屠三瓏的喜宴。她隨性閒逛著,路過一處時,停下腳步,緩緩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那聲音,是輕微的鈴聲。她跟何哉離開白明教時,就是以布包住鈴鐺,才會有這麼不驚動人的聲音。
她尋思一陣,步出院子,果然看見黑暗中有白明教的人。
凌厲的長鞭破空擊中男人,男人跌飛到她的身邊,她動也不動,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黑暗中的車艷艷。
五個天奴,一個車艷艷,陣仗算是不小。她看見其中一名高大的天奴扛著布袋,那布袋裡的喜衣正是新娘子所有。
「你……」車艷艷瞇眼,望著她的衣衫。「你……是無波仙子?」
「是。」她承認。
「正巧,我正想看看公孫雲唯一允下的義妹,你倒是自投羅網了。」
「……」
「江姑娘,你快走!」那男人正是賀容華。他掙扎地爬起來。「你快去通知閒雲,鄧海棠被劫走了,你弟弟在喜房也被打傷了。」
弟弟?她想了想,而後想起那個很有本錢胖下去的小江弟,她終於皺起眉頭,忍住心頭不悅。怪了,為什麼她會不高興?
車艷艷看不清她的長相,上前一步,一見她俊俏的臉龐,不由得發怔。
「你……」
她歎氣,正要答「你中獎了,是我皇甫沄沒錯」,忽地聽見車艷艷再道:
「你生得還不錯,如果是男子更好。」
她聞言,差點撲地。這車艷艷是不是太花心了點?連她都看中了?
「可惜,今天你們一個都走不出這裡。」
「車護法搶新娘子走,不就是為了要逼出某人來嗎?」
「你怎麼知道……你這聲音我在哪聽過?」
「咳,在哪聽過不重要。」江無波壓低聲音。「重要的是,你曾親眼目睹皇甫沄的屍身,但貴教教主就是不信你,要你擄走銀手三郎的妻子,重擊賀容華,逼皇甫沄出現吧?」
車艷艷疑惑道:「是閒雲推測的?」
她隨口應了聲,負在身後的手動了動,示意賀容華先走。
賀容華遲疑著。要他放下一個弱女子先逃,太丟臉了!
江無波歎道:
「咱們打個商量,你們要逼出皇甫沄,不如就擄我吧,擄了我,好過一個武狀元的新娘子。至少,白明教不會被朝廷跟中原武林圍剿,你擄了我,閒雲自然會出面周旋,想法子交出皇甫沄。」
車艷艷沉思片刻,最後艷容漾著笑。
「這樣做,太麻煩了。我誰都不放過,把她一塊都給抓了,帶回去!」
江無波聞言,喝道:
「賀容華,還不快走!」同時踢向撲來的天奴。
皇甫家的絕學,她只學了三成,不如何哉青出於藍勝於藍,但她想,她還能撐一段時間。
撐到賀容華逃命後,她就自動投降去。
第八章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熟悉的天奴鈴在地牢裡響個不停。至少有半年的時間,她沒有聽到這樣的鈴聲,現在一聽好刺耳啊。
白明教的地牢乾淨不虐人,這一直是她非常欣慰的地方。她慢騰騰地走在鄧海棠之後,鄧海棠一身喜衣,而她一身白衣,不知算不算紅白對照?
兩側的鐵籠關著天奴,當她經過某個鐵籠時,淡然地投去一眼。
那裡頭,關著一名高大的天奴,他正閉目養神,沒有看來人。
一名天奴打開隔壁的鐵籠,讓她倆進去。鄧海棠蹌了一下,她及時扶持。
噹的一聲,鐵籠鎖鏈拉上。
鄧海棠恨聲道:「這簡直是跟中原對立了,白明教教主是瘋了嗎?」
江無波頗有同感地點頭,盤腿坐在與隔壁相連的鐵籠欄邊。
「江姑娘,連累你了。」鄧海棠低聲道。
「也還好。」她道。
隔壁的天奴聽見這聲音,猛地張眼,瞪著鐵欄後的白色背影。
「現在咱們得想辦法出去!」鄧海棠撕去過長的喜衣,摸索著可能的逃生之處。
江無波眨眨眼,很感興趣地望著這個新娘子。原來這就是江湖女俠,明明當日她看見海棠仙子對閒雲細聲細語的,現在獨自一人就靠自己,強啊!
只是——
「鄧姑娘,你找不出路的,不如等人來救吧。」她是寄生蟲,讓人來救,方便些。
那高大天奴臉色更是變化莫測。
「讓人來救?得等到什麼時候?他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哎呀,教主要的,也不過是死而復生的皇甫沄。」江無波歎道。
「皇甫沄?」鄧海棠訝道:「就是半年前被炸死的白明教護法?」
「唉,是啊。」她垂下眼,把玩著腰帶。「許多人都不相信她死了,白明教教主不信,賀容華的兄長也不信。教主一直在等時機,可惜,他走火入魔,性命垂危,快等不了了。而賀月華呢,認定皇甫沄還活著,所以他回到白明教,甘願囚於這間地牢裡,他認定,只要她還活著,她遲早會來救他。即使天賀莊放出賀月華已回到莊內的消息,皇甫沄還是會看穿這一切。」
鄧海棠愣了愣,目光從江無波身上移到她鐵欄後的高大男人。
「姑娘。」那男人,沙啞著,語氣隱著激動。
江無波仍然垂著眼,道:
「何哉,你跟我玩計玩得過我嗎?」
「玩不過。」他喜色溢滿面:「姑娘心軟,遲早會回來。」
「我哪兒心軟了?」她淡聲道。
他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他才啞聲道:
「姑娘,我並非不救你……他是我父親最後一個兒子,也將是唯一的兒子,他性偏軟,意志沒有姑娘強悍。我想著,姑娘絕不會放棄任何一個生機,哪怕是墜了崖、哪怕是被人亂刀砍著,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棄。所以,我……一救了他,便下懸崖找姑娘……只剩屍首、天奴鈴跟玉簫。」說到最後那句話時,語氣已帶痛意。
鄧海棠瞪大眼。「你是皇甫沄?不對,明明皇甫沄不是長這樣,她的臉也有刺青啊。」
「我怕痛,不想刺。那是用畫的。」江無波坦承道。
「可是,可是天奴環永生不得解……」
「我十四歲就解開了,怕人發現,就一直戴著。」
鄧海棠啞口無言,最後,她只能問道:
「你……真的墜崖了?」
她笑道:
「當然是墜崖了。我骨頭斷了,五臟移位,頭破血流。」她起身,面對何哉,撩過劉海,露出上頭疤痕。「你說得對。當日,我自認毫無生機,明明等著上西方極樂世界,但最後一刻,身體又起本能自救,落得躺在床上四個月。這四個月還是我忍力好,才能這麼快的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