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媚香,很好解決的啊。」
她眨眨眼,正要站直身子,卻發現身後的男人一直輕扣著她的腰身,讓她倚在他懷裡。
公孫紙點頭。「你最好別亂走動,因為你身上也帶了香。其實如果你待在房裡那還簡單,怎麼突然去了阿遙的房間……等等,你聞了百上草?」
「是,」她慢吞吞道:「阿遙給的。」
片刻的靜默後,公孫紙跳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喊道:
「快去睡覺,作幾場春夢就沒事了!」
「春夢……」她歎氣,就知道那個百上草不算是完全的解藥。她從小到大還沒有作過春夢呢。
找誰作啊?
「我送你回房吧。」公孫雲忽然道。
「你不去看阿遙?」
「現在老五去就夠了。」他讓她先行,但始終離她不到一步,一遇見有子弟經過,他皆讓他們保持距離。「前陣子江湖出點小事,你跟老七都在傷重,我也沒特別在意。直到老三提了,這幾個月江湖出幾件怪事,明明兩情相悅的男女,到頭……男的不認帳,老三翻了幾本江湖冊,發現當時玉面書生都在該地做客,而今晚,他以上汲古閣為由,夜宿雲家莊。」
「原來如此,他易容得真是唯妙唯肖。」來到她的寢房門前,她道:「雲家莊名號仙子的只有一個,以前我還不知道我竟能招來採花賊。閒雲,我終於明白為何你私下言笑,對外卻是連個笑容也吝嗇,有人要易容冒充你,太容易認出來了。從頭到尾,玉面書生不苟言笑,像極在莊外的你。」
「原來你早就認出來了。」
她揚起眉,注意到他十分克制神色,似乎很自知自身的春色無邊,一不小心展露了,她就撲上去一樣。
說實話,媚香只讓她身子發軟,有些發熱,但沒有多大的感覺,她想她的忍功真的很一流吧。
她正要進房,他卻在她背後道:
「半年了,你還喊不出來。那一天,真的傷你很深,是不?」
她微詫地回過身。他在說……剛才她沒呼救嗎?
那雙溫暖的掌心又覆住她的眼睛,這一次她沒有避開。他啞聲道:
「沒有關係,一年也好,兩年也好,我都在這裡,你總會喊出來的。第一次我救不了你,第二次、第三次,就算明知白費工夫,我也會去救你。無波,你的心裡,可以住任何人,就是不要一個人住在那裡。」
她沉默著。
掌心移開她的眼睛,現在,她清楚地看見他的神情。他輕輕一笑,柔聲道:
「早點睡吧。」
她進房關門。她背靠著門,左手掌心搗著眼。她的左手,是千辛萬苦救回來的,她的五臟六腑是長期調養養好的。那次的痛,她永遠不會忘,不敢忘。
她忘不掉墜崖的痛,也忘不掉有個男人在大雨裡找到了她。她知道他在做什麼,他正在腐蝕她的意志。
她想了想,衝動之餘又開門,迎上他有些詫異的目光。
「閒雲,你還沒走啊……留在最後的,總是有糖吃,是這樣說嗎?」他凝視著她。
「你想收我當義妹嗎?」
那雙俊眸抹過異光。他沉默會兒,薄唇上揚,道:
「只要你願意,無波、皇甫沄、王沄,都將是我一生一世的義妹。」
她抱拳到底,笑道:「閒雲大哥,以後就蒙你多多照顧了。」
他眼底眉梢都是淡淡笑意,柔聲道:
「義兄妹的禮數不可廢,明日簡單結拜就是。」
她歎氣:「是啊,今晚……可麻煩了,是不?」
他垂下眼。「辛苦你了。」
「春夢很辛苦嗎?」她訝問。「我從小到大,還沒發過春夢呢,不知道今天晚上……」
他徐徐抬眸,徐徐笑著,徐徐說著:
「無波,你向來聰明,公孫家,並無其它分支,不會有什麼表姐妹出現,也萬萬不可能有其他親人,我自認在外從未認過親,既然今日你我結為義兄妹,你應該有心理準備才是。」
「夢都是反應人最真實的渴望,我哪知道今晚會夢見誰,這樣吧,明天一覺醒來,我再告訴你吧,晚安,我的義兄。」當著他的面,她笑容滿面關上門。
門一關,她非常想笑出聲,但還是忍下。
房內依舊是黑漆抹烏的,她拉下腰帶,脫下一身衣物,僅留底衣。她想了想,來到衣櫃,看著那件春白新衣許久,又撫過那長及地的腰帶。
她深深吸口氣,俐落地砍去一截腰帶,隨意一扔,直接掀被上床去。
好了,她沒作過春夢,現在倒想看看春夢怎麼來?
她瞟—眼那扇門。
門外,是有個人影。
莫名地,她覺得安心,同時媚香開始發作,她頭有些暈、眼有些花,熱氣湧進體內……
來吧!她非常想知道夢裡的男人會是誰。
第七章
……他好像迷路了。
剛過二十的公孫雲眉頭攏起,掃過眼前第三次看見的景象。
天然的溫泉以黑玉石砌圍而成,形成半人工的浴池,屋子四周七彩的薄紗飛舞,屋上無頂瓦,隨時可以賞星星,建造這露天浴池的人真是會享受。
這一次,他懶得再返身出去,直接走進屋子的後頭,一掀紗幔,是一間更衣的小室,小室之後又是一間清靜的小寢房。
天璧崖為陡峭絕崖,一般人的輕功是上不了,如果自另一頭走來會遇上毒煙與陣法,沒有破解的地圖哪上得來?
他本以為這麼精細的設計,背後必是龐大的秘密,好比,不受教的天奴或天奴冊諸如之類的,哪知只是一個浴池?
他暗歎口氣。他承天賀莊賀老莊主苦情所托,潛入白明教找賀月華
……這找,絕對得偷偷摸摸地找。這是件苦差事,誰教雲家莊中立,誰教他年方十三就接下公子之名,誰教他功夫奇高,誰教他今年二十,屬於後生晚輩……
再高又有什麼用?他出遠門必得其中一名數字公子相隨,正因他性格中有一大缺憾,就是容易迷路。
人無十全十美,他向來隨遇而安,這缺陷他一點也不在意,就是在遇上這種時刻時麻煩了點。
賀老莊主身有惡疾是秘密,再活也活不了幾年,他不得不允諾救賀月華一次,就這麼一次,若是失敗了,他也不能再管。
如今他已盡力,可惜老天不幫忙,現在二更天,如果能在天亮前出白明教,算他運氣好了。
他收起長劍,退回到更衣小室,撩開薄紗,正要再試一試出路,沒有想到溫泉裡已經有人。
他愣了下,立即狼狽轉身。
那是少女的裸背!她正泡在溫泉裡,半趴在黑玉石上不知在做什麼。
他暗叫不妙,內心惱意連連。
早知如此,賀老莊主怎麼求他也不來這一趟。受傷遭擒是小事,要他莫名其妙因一眼而娶一名陌生女孩他絕不願意。
他悶氣想了片刻,在薄紗旁的樑柱後頭持劍坐了下來。
他克制力極佳,也不想再唐突那少女,於是收起心神,專心等候她離去。
「唉……」
他文風不動。
「唉……」
他無動於衷,只是那鈴聲響個不停,她是天奴麼?一個天奴有這本事上天璧崖?有這本事,擁有這樣的浴池?
「每月十五,是我滋潤之日,不滋潤撐不下去啊……」她歎道。
那聲音之低微,等同自言自語了,但他聽力極佳,聽得十分清楚。
何況,他也不得不聽。身處此地,必須耳聽八方……他聽見某種十分熟悉的聲音,正是平常在莊裡翻冊的聲音。
她在泡溫泉時看書?這就是她的滋潤?
「唉,古時有勾踐嘗夫差糞便,嘗了之後還要笑口大開,稱喜道賀……好!真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嘗得太好了……」
他聞言,徐徐張開俊眸。
「我的成就可能沒那麼好……」她沉思著:「叫我嘗嘗敵人的汗,勉強可以,要我嘗糞……」她歎氣:「我還得再修養。看來我功力不足,下個月再來滋潤一下,遲早有一天,應該可以進步嘗這個而面不改色。」
他有些訝異,聽著她又念著書上一些忍耐到非常人可比的故事,搞了半天,她的滋潤是指這個?
白明教裡有哪個小女孩既有權勢又需忍讓為上?
他聆聽一陣,注意到聲音逐漸淡去,只剩輕淺的呼吸聲。
他遲疑一下,勉強探頭瞧個究竟。
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少女竟然睡著了。聽她所言,她似乎習慣隱忍,來這裡純屬發洩,順道培養再接再厲忍下去的功力,這裡無人,令她很安心,安心到睡著的地步……
溫泉熱氣竄飛,煙霧讓他看不清她的身形,但也不小心瞄到她健康的蜜色肌膚,他趕緊迴避,又聽見某種窸窣聲,定睛一看,瞧見一條毒蛇正朝她親近。
他思索片刻,撿了附近一片落葉,輕輕彈出。那落葉似是隨風飄動,斜斜輕浮在空中,而後精準地落在她赤裸的肩上。
她防心極重,驚動地張眸,瞧見肩上有枯黃落葉,她抿著嘴,挑起那落葉,冷冷的目光慢慢掃過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