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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煓梓

  夏宇希問人事主任。

  「呃……」冷不防被問及這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人事主任只能支支吾吾。

  「怎麼了,有問題嗎?」人事主任的臉上寫滿了為難,看得夏宇希的眉頭都皺起來。

  「是、是這個樣子的,總經理。」人事主任據實以報。「我問過檔案室和總務課所有助理,沒有人願意上來支援,所以……」他回答不出來……

  「沒有人願意上來支援?」夏宇希聞言直直地看著人事主任。

  「是的,總經理。」人事主任滿頭大汗的陪笑,不知如何跟夏宇希解釋,夢幻逸品是拿來看的,不是摸的。純粹欣賞人人愛,但真要相處起來,就怕幻夢會破碎。更何況他的潔癖和龜毛眾所皆知,沒有人自願嘗試。

  「……我知道了,那就等找到秘書為止吧!」驚訝過後,夏宇希說。

  「是,總經理。」人事主任如蒙大赦的吐氣。「我會催促底下的人,要他們盡快把應徵信函送上來。」

  「嗯,下去吧!」夏宇希捧住臉歎氣,感覺更疲倦了。

  沒想到他的人緣這麼差,差到連臨時徵調一個助理都沒有人願意上來,真該徹底檢討才是。

  說到檢討,他的腦中不知不覺浮現出方思睿那張驚訝的臉孔,為他堅持要歸還一塊錢而感到不可思議。

  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夏宇希越想越不安。

  她壓根兒就是一個恐怖份子,他居然放任一個恐怖份子在他家亂闖,還交代她要好好做家事,她沒毀了他的家就算不錯了……

  越是深入想,夏宇希越是覺得不安全,乾脆打電話回去查勤。

  「鈴∼∼鈴∼∼」

  電話響得越久,他的心臟跳得越急,益發擔心他那些擺滿地的藝術品會屍骨無存。

  「喂?」

  好不容易,方思睿終於接電話,夏宇希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是我。」他說。

  「原來是主人啊,嚇了我一跳。」她才在想誰會打電話過來,害她跑得氣喘如牛。

  「妳在做什麼?」他好像聽見轟隆隆的聲音。

  「吸地板啊!」她拉拉手中的吸塵器,線好像纏在一起。

  吸地板,聽起來是滿賢慧的,但他還是不放心。

  「沒發生什麼事吧?」比如說失火或是水災……

  「當然沒事啊,你為什麼這麼問──」鏘!

  方思睿才跟夏宇希保證沒事,電話那頭立刻就傳來某個東西墜地的聲音,聽得夏宇希心驚膽跳。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不妙,不會是馬丁.維其創作的那支花瓶遭殃了吧?

  「那是──」方思睿還沒來得及說明是什麼東西掉下來,電話就被掛斷。

  怎麼搞的?

  她莫名其妙的看了話筒一眼,也跟著掛上電話,將躺在地上的花瓶扶起來。

  還好沒破。

  她安撫受到驚嚇的心臟,告訴自己沒事。

  這麼大一支花瓶,放在電話旁邊真不安全,應該放在角落才對。

  方思睿原本以為天下太平,沒想到瓶口居然裂了一道裂縫,又嚇了她一跳。

  怎麼辦?

  她像個小偷似的四處張望,唯恐夏宇希會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指責她笨手笨腳。

  為了掩飾罪行,於是她偷偷地將花瓶轉個圈,將沒有瑕疵的那一面轉到正前方,然後繼續吸地板。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混過去,怎料事與願違,她地板還沒吸完,夏宇希便衝回來,一進門就開口問。

  「妳打破了什麼?」並且喘得跟跑五千公尺一樣,完全失去他平日的優雅。

  「沒有啊,我哪有打破什麼?」她照例裝無辜,夏宇希一點都不相信,鐵著一張臉檢查擺在電話旁的花瓶。

  方思睿心跳加快地看著他仔細審視花瓶,總覺得大難臨頭。

  「這裡有一道裂縫。」

  她沒猜錯,的確是大難臨頭。

  夏宇希無情地揭穿她的罪行,方思睿只得為自己辯解。

  「只有一點點嘛!」她好不委屈。「誰叫你要打電話回來?我為了接你的電話,不小心才把它絆倒,要怪你就怪吸塵器好了!」

  「妳不會先放下吸塵器,再過來接電話嗎?一定要拖著吸塵器到處亂跑不可?」他會被她氣死,不承認自己的罪過便罷,還把一切罪過都推給吸塵器,真個是不可原諒。

  「我、我一時忘了嘛,又不是故意的。」她一聽到電話鈴聲就慌起來,哪來得及考慮這麼多?

  「妳知道這支花瓶值多少錢嗎?」她到底是來幫他還是害他?總有一天他會因為心臟病突發而亡。

  「不知道。」她搖頭,對藝術品一點概念也沒有。

  「這是馬丁.維其兩千零四年參加德國工業大展獲得首獎的作品,價值難以估算。」是他親自拜訪過好幾次,對方才割愛的作品。

  「但是在我看起來就和實驗室用的瓶子差不多,只是大了一點……」方思睿完全看不出它的價值。

  「什麼實驗室?」夏宇希瞇眼。

  「沒有啦!」糟糕,又不小心說溜嘴。「我只是覺得它看起來好像實驗用的瓶子。」

  「差多了。」夏宇希耐著性子解釋。「它的外表看起來雖然不起眼,但使用的是特殊材質,這是它跟一般花瓶最不一樣的地方。」輕、薄、透亮,堪稱玻璃製品中的喀什米爾,透露出無比尊貴。

  「我還是覺得它沒什麼特別。」她不否認它的重量是比較輕,但體積太大、外表又太平凡,四四方方的造型還不若實驗室裡面的大型彎曲試管來得漂亮,至少比較有弧度。

  這是方思睿的想法,換到夏宇希的眼裡,只覺得她無藥可救,他沒有辦法跟這種人一起生活。

  「妳被開除了。」這是他唯一能說的話。

  「不要啦,主人!我知道我錯了,我會賠你花瓶,你不要趕我走!」抱住他苦苦哀求也是她唯一知道的方法,她絕不能離開這裡。

  「放手。」他最討厭別人碰他,偏偏她一天到晚碰個不停。

  「我真的會賠你花瓶。」她發誓,小臉不停地往他胸口鑽。

  「妳要怎麼賠我?妳又沒有錢。」他真的很佩服她的黏人功夫,趕都趕不走。

  「你可以從我的薪水中掃除。」她大言不慚的提出這個要求,夏宇希都不知該說什麼。

  「那妳可得在我家幫傭五年,才能抵得了這支花瓶,到那個時候,我不知道瘋了沒有。」被她逼瘋。

  「你為什麼會發瘋?」不曉得是他真的不會說笑話,還是她太沒有神經,她居然還敢這麼問夏宇希。

  這小妮子──

  「算了。」夏宇希舉雙手投降。「我回公司上班了。」遇見她連天神都會發瘋,更何況他只是區區一個凡人?

  「等一下啦!」她依然巴住他不放。「我到底能不能留下來?」

  聽不懂話又厚臉皮,他一定是遭受詛咒才會遇見她。

  「如果妳想辦法把花瓶的裂縫補起來就可以。」他語帶嘲諷的提出條件,方思睿立刻鬆手。

  「我知道了。」好不容易才獲得一個平反的機會,方思睿說什麼也要把握。

  夏宇希根本懶得管她到底聽得懂聽不懂他的嘲諷,只知道自己再留下來一定會發脾氣,只得趕快走人。

  溫和、文明、優雅,這是他一貫的堅持。

  為了貫徹這些堅持,他盡可能地保持冷靜,盡力對抗高亢的情緒,然而方思睿隨便一個小動作,就可以輕易破壞這些堅持。

  「我補好了!」

  忙碌了一天,當他拖著疲累的身體回家,正想好好休息的時候,就看著方思睿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補好了什麼東西?」他真的好累,公司有成堆的事情等待處理,他卻一個幫手也沒有。

  「這個!」方思睿理所當然的把花瓶拿出來,輕、薄、透亮的花瓶現代感依舊,只是多了一道難看的白膠。

  「妳對它做了什麼事?」夏宇希立即搶過花瓶,難以置信地看著瓶口的白膠,臉都綠了。

  「是你說只要把裂縫補好,就可以留下來的啊,你忘啦?」方思睿提醒夏宇希自己說過的話,他沒忘,只是太驚訝,她居然可以殘忍到這個地步。

  「這是馬丁.維其的作品。」目前世界上評價最高的工業藝術家。

  「沒錯啊!」就是因為知道它值錢,所以才要補嘛!

  「妳居然如此對待一位大師的作品,真的是──」他已經氣到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把花瓶丟到垃圾桶,以示抗議。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妳自己看著辦!」他是個完美主義者,不能忍受一丁點瑕疵,更何況是惡意的人為破壞。

  夏宇希說完這些話以後便上樓,免得自己一時忍不住跳起來掐死她。方思睿則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氣什麼,是他自己要她補的。

  不過,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方思睿的國文很差,一些成語早就忘光光,偏偏他老愛說些成語考她,害她頭好痛。

  ……去查字典吧!

  她決定不再傷腦筋,直接去求助字典比較快,反正他的書房滿滿一排都是字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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