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雖笑著,可眼中卻流下了淚。
她恨項封魂,也恨冷蝶,但卻特地來通知冷蝶項封魂有危險,是希望冷蝶親眼目睹項封魂的死狀,還是希望藉由冷蝶通知讓項封魂逃過一劫?
她不知道,她只知,當自己把所有想說的話告訴冷蝶以後,接下來便不會再心慈手軟,她會親手毀滅與項封魂有關的一切。
感情,可真是把雙面刀啊!將他們所有人都黥得血淋淋的。
「還有你,別以為你能沒事,接下來我也要你一同陪葬!哈哈哈哈……」
她撂下狠話,腳步踉艙的離開,笑聲越來越遠,可是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之後仍然不絕於耳。
冷蝶呆立在原地。
登基之日……不就是三日後嗎?
不行!她必須立刻趕去京城!
第十章
「項,你覺得事情該是如此順利嗎?」
月下,鳳魅看著天際裡黯淡的星子,若有所思地說道。
「明日即要舉行登基大典,莫非殿下怯了?」項封魂挑眉,不相信他會膽怯。
打從計劃一開始,鳳魅就換了個模樣,變成他們之中最冷血無情的人,手刀親兄面不改色,剷除政敵時也不留餘地,與當年那個遊戲人間的頹廢皇子大不相同。
項封魂曾經猜測,也許那才是他最真實的樣貌。
有時候為鳳魅進行部署時,也不免懷疑究竟是自己在利用鳳魅,抑或,被利用的其實是自己。
「皇權在手,就真能得到想要的一切?」鳳魅目光幽暗,如深不見底的冷潭,神情沒有霸氣,反而透著些許落寞。
「那就要看殿下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鳳魅清藍眸光對向遠處。「總有預感,今夜恐將不安寧。」風吹樹梢,透來不尋常的氣息。
「侍衛長已派兵嚴加戒備,陛下只需安心等到天明即可。」
「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沒能爬到今天的地位,該會是何種模樣?」鳳魅提問,勢力鬥爭原就非同小可,失敗的一方必須要承擔被連根拔除的後果。
「死、逃亡、流放。」項封魂雲淡風輕地答道。所以他曾交予項仁一封密信,當京城內發生變故時,要項仁立刻遺散項家堡裡所有僕侍,避免被牽連。
他的答案讓鳳魅會心一笑。「有過心理準備?」
「不然我不會讓她離開。」項封魂神色黯然,想起與蝶兒分開時的心痛,和再見面時的無法挽回,心中湧上一陣無奈。
「如今你的蝶兒呢?」
「心已死。」項封魂唇微勾,是嘲諷,也是無奈。
「怪我?」他知道她會是項封魂最大的弱點,所以當初才硬要冷蝶做內應,最後逼得項封魂必須捨棄她。
「想要權勢富貴總要有所犧牲。如今殿下即將繼位,項家堡同樣會克盡全力輔佐陛下治理國事,至於兒女私情,便是臣下自己的事。」身份改變,說話方式也跟著改變,唯一不變的仍然是語氣裡的冷傲。
「你會怪我拖你們下水嗎?」鳳魅今夜似乎多愁善感起來,一再扯著不明所以的話題。
「會怪就不是兄弟了。」項封魂比了比胸前,回憶起朗朗少年時的誓約。「記得否?兩脅插刀。」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行吧?」鳳魅履行當初的承諾。
「呵,算了,在朝為官就交給其他人,我只想做好我的項家堡堡主,項家堡能做的事情,比皇宮更貼近百姓。」
他點出事實,就算皇帝有心為民,層層官僚從中剝削,最後百姓依然叫苦連天,上一代的朝廷便是如此,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官員結黨營私,結果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殿下呢?真要選擇當個禍世妖星?」項封魂還是抱持著某種懷疑,鳳魅真有如此迷戀皇位?不惜嗜血也要奪得天下,這樣的鳳魅會是明君還是暴君?
「我已經做了不是?哈哈……」鳳魅殘酷一笑,異色眸中閃爍的是對掌權的野心。「人都會變的,一旦坐上這位置,誰又想再退讓呢?」
他真的有變嗎?恐怕連自己也察覺不出吧!
「過去我不管世事時,災厄之說便已流傳民間。坐上太子寶座之後,民間依然傳言妖物欺世奪權,唯恐我亡國殃民。既然世人對我儘是排斥,我偏要無視人心惶惶,登上皇位使天下心服口服。」這是他心中長年之怨,也是對所有人的恨。
「說得對!」君離塵拉著風戾痕由外頭進入,正好聽見鳳魅所言。「什麼妖物、災星的,全是穿鑿附會之說,鳳,你就安心當個好皇帝,讓天下人明白他們都看走眼了。」
君離塵在太子寢宮裡找不到鳳魅,經由內侍得知他們人在花園,來到花園果然看到守衛在外的風戾痕,於是就一把將他給拖了進來。
「康王夜半來訪有何要事?」項封魂看他一手提著兩罈酒,一手拽著風戾痕的脖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來討樂子的。
「殿下、康王的,你叫得不拗口嗎?今兒晚上我們就只是多年的生死之交,行吧,鳳?」君離塵笑著,將問題丟給鳳魅讓他來點頭。「我帶了兩罈好酒,特來找兄弟們喝一杯,明日過後,我們的鳳可就是帝王了,要喝酒恐怕機會就少嘍!」
「誰叫我只是一介草民,你們又官又王的,還有一個太子在場。」項封魂目露無辜,輕鬆的開起玩笑。
風戾痕扯下君離塵的手。「既然大家地位同等,就不用怕你『偉大』的康王頭銜了。」他搶走一罈酒,開了就往嘴裡灌。「哈——好酒!」
「款款,喝慢點,這可是我砸下重金的收藏品耶!只有兩壇而已。」
「喝酒就是要開懷暢飲你懂不懂!暢飲就是要大口喝,大口、大口的喝!」
見君離塵與風戾痕為了喝酒快慢而爭執,鳳魅跟項封魂同時笑了,彷彿回到那段曾經年少輕狂的時光。
四人開懷地聊著天,由過去相識過程聊到現今國家民生,有輕鬆笑談也有嚴肅話題,酒罈漸空,他們卻不染醉意。
月明,銀光睥睨大地,漆黑夜空寧靜得懾人心魂。
突然,寢宮之外人聲鼎沸,兵刀交擊之聲由遠而近,將鳳魅居住之殿閣團團圍住,兩派兵馬刀尖互對,彼此對峙。
花園前,侍衛人數較少,難以抵擋大批士兵湧入。
「發生何事?!」收斂情緒,花園裡四人聚精會神鎖定同一方向。
受命御前帶刀侍衛長的風戾痕掩至鳳魅跟前,抓起左側腰問的御賜佩劍待命,鳳魅舉手要他暫緩拔劍,一切但看情勢發展。
闖入的人馬讓出一條空隙,走出的人乃鳳魅異母胞弟,五皇子鳳穎。
「五皇子好大膽子,竟敢深夜率人擅闖禁宮,莫非是想篡權奪位?!」君離塵冷眼看向來人,今夜恐怕是惡戰難免了。
「哼!誰奪權誰篡位,你我心知肚明,你們使奸計書死三哥,又栽贓嫁禍給大哥,除去皇朝開國功臣世家,現今登上了太子之位,更害死父皇準備提早登基,簡直惡貫滿盈,別以為天下人都被你們蒙在鼓裡!」五皇於怒聲斥喝,稍嫌稚嫩的年輕臉孔血氣方剛。
「皇弟是否聽信讒言,誤會了皇兄,皇兄怎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鳳魅嗓音一貫平靜,泰山崩於前不改其色。
「大皇子逆心罪證確鑿,是父皇親審親判,而且他也已親口認罪,何來陷害之說?眾所皆知,父皇長年惡疾纏身,受到大皇子一事刺激,病情因此加劇,不幸崩逝,又怎可說是我害死父皇?!沒有真憑實據,豈可血口噴人!」
鳳魅威儀震懾眾人,鳳穎一時語塞,不敢輕舉妄動。
驀地,後方傳來鳳魅十分熟悉的男子聲音。
「真相如何,我來證明。」
所有人目光鎖向發聲處,只見人群後走出一道身影,居然是已被鳳魅親手殺害的皇太子鳳旭。
「魅,如今你還有話說嗎?」真龍現身,所有陰謀皆已拆穿。
鳳魅望著長相神似的同胞兄弟,對於情勢瞭然於心。
「話無須再說。」目光一凜,他走向風戾痕身側,接過他手中御賜佩劍,抽出銀白劍身指著鳳旭。「勝者為王,旭,我和你之間只能活一個。」
鳳旭接受挑戰,迎身向前,劍尖相對。
鳳魅唇邊掀起淡淡的笑痕,彷彿早預料到這天的來臨。「項,有機會就走,不用全部人一起死。」
「不,我們四人同進退。」項封魂挺身上前,已有赴死之決心。
「想走?!你們以為還走得了嗎?逆謀叛黨,還不束手就擒!」五皇子指揮禁軍侍衛,大批擁進花園之中。「來人!上!」
戰事一觸即發,項封魂與風戾痕各據左右,保護不懂武的君離塵,外圍兩方禁軍纏鬥,血腥味充斥在空氣之中。
「你們殺出去。」鳳魅沈聲說道。
「我不能丟下你不管!」項封魂銀鞭就手,冷冽光芒透出殺意。
「我不會離開這裡,但你們必須走……侍衛長!我以太子身份命你護康王跟項堡主離開。」鳳魅沒再看他們,只在聲音中道出離別。「還有,你自己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