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期待令楚懷冰一走進自己的別墅房間就興奮異常,飛快地換了裝束,抱起滑雪板就往外衝。
楚懷玉拉住她,笑道:「急什麼?天快黑了,今晚還有客人。明天一早去滑雪不好嗎?」
「客人?在這裡哪來的客人?」楚懷冰不禁詫異,此時門外傳來笑聲,「你們都到啦?」
站在大門外笑吟吟的竟然是伊莎貝爾兄妹。
「怎麼會是他們?」楚懷冰每次看到伊莎貝爾都會覺得心裡不舒服。
楚懷玉熱情的招呼:「快進來,剛剛生了爐火。」
「在這裡住得習慣嗎?」伊莎貝爾問話的口氣很像主人。
楚懷冰淡淡的回答:「思,還好。」小臉只貼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雪景。
楚懷玉走過來向她解釋:「這裡是伊莎貝爾家開的度假別墅。」
她的心一沉。早知道是伊莎貝爾家的產業,說什麼她都不會來。
第一,她不想占伊莎貝爾的便宜;第二,她不想給伊莎貝爾製造任何與哥哥親密的機會。無奈此時說什麼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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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楚懷玉和羅伊坐到一邊聊天,楚懷冰充當配角在沙發中看著電視。
「電視好看嗎?」伊莎貝爾從自家的車子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爆米花,一邊吃者一邊遞給她。
她沒有接,淡淡地應著:「還好。」
電視上究竟在演什麼她其實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和伊莎貝爾就這麼斜對著而坐,卻連看都不看對方一眼,更別說如一般的女孩子親熱的談天了。
伊莎貝爾對她的冷淡早已看在眼中,心知肚明。沉默了許久,她忽然開口問:「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楚懷冰轉動眸子瞥了她一眼,口氣仍舊是不冷不熱:「從何說起?」
「因為你哥哥。」伊莎貝爾也簡單地扔了個答案給她。
她看向伊莎貝爾,驟然發現對方眼中的神色竟是古怪的戲譫,一下子激怒了她,「你幹什麼那樣看我?我討不討厭你和我哥哥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著呢!」伊莎貝爾悠悠的輕笑一聲。「聽說這世界上有一些有戀父情結的人,也許還有戀兄情結吧?」
「你!」楚懷冰直起身子,眼眸冰冷如雪。
「被戳中心事了?還是不想承認?這種事情其實挺好證實的,比如說……」伊莎貝爾忽然起身湊到兩個男人當中,側過半個身子,確保將楚懷玉和自己的動作都能完整的展露在楚懷冰的眼前。
「玉,你看我今天的口紅顏色是不是太深了?」
楚懷玉有些詫異伊莎貝爾會突然問這種問題,但還是溫文地笑答:「不深啊,配你的膚色很好。」
「那,我的眼影呢?我今天選了金色,可還是覺得太張揚了。」伊莎貝爾眨眨眼,金色的眼影故意在楚懷玉的眼前閃耀。
「你的性格本來是很外向的,又是金髮,金色的眼影很合適你。」
「那,你覺得我今天的香水味道呢?」伊莎貝爾蹙著眉。「是法國牌子,但是
我不太喜歡,是哥哥非讓我擦這個味道的,他說你們華人喜歡茉莉花。」她伸出纖纖玉手,遞到楚懷玉的唇前,露出委屈的表情。
楚懷玉一笑,「伊莎貝爾,你今天把我當作美容師了嗎?」
伊莎貝爾繞到他身後,雙臂輕輕環著他的脖子,曖昧地貼近他的耳垂說:「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討好你喔。」
楚懷冰倏地站起身,陰鬱的表情下是極力忍耐的怒火。
「噁心!」她衝動之下用中文罵出這兩個字。
「冰兒!」
楚懷玉在她身後的高呼卻讓她加快腳下步伐的速度,凌亂得近乎踉艙著跑回自己的房間。
倒在床上,她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大哭一場。只是淚水就在眼底最深的地方,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流出來。她只是直直地瞪著頭上的天花板,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圖案在眼前晃動著,直到她不得不閉上眼睛,企圖躲過這一切。
楚懷玉敲門,不放心的喚著她:「冰兒、冰兒!開一下門好嗎?」
「你走!讓我自己一個人待著!」她衝著門口大喊。
直到許久後,門外再沒有了聲音,她還是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在內心深處,似乎有個什麼硬硬的東西已經在悄悄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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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楚懷冰就穿上滑雪服出門了。
滿天滿地的雪色在她的眼中都是灰濛濛的,白得更加慘澹。
她身處於大雪之中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海,還有另一樣可以藐視人類渺小的東西。
溜冰技術的突飛猛進讓楚懷冰一開始在雪面上滑行就大著膽子疾馳;是性格使然吧,每每心中有了鬱悶無處發洩的時候,她都要藉助冰與雪的寒冷來澆熄那些怒火。
冷風如無數把小刀劃過面頰,衝過一個又一個的險坡,她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當她預感到情況不妙想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一個凸起的石頭因為藏在深雪中而沒有被及時發現,她的滑雪板撞上石頭,整個人被甩了出去,躍起後又重重地落在附近的積雪中。雖然積雪很厚,但是她的雙腿依然有種椎心刺骨的痛戚傳來,讓她幾乎無法動彈。
腿骨折了?她想奮力高呼,卻牙關緊咬,連求救的喊叫聲都發不出。她清晰的看到順著褲角有鮮紅的血液滲出,將身邊的白雪全都染紅。她被這種白紅相間的景象嚇到,第一個直覺就是:她要死了。
要死在這裡嗎?當年那樣浩瀚的大海都沒有淹沒她,難道是老天早已注定要讓她死在這片雪山中?
不要怕,我會陪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不離開。
是誰說的?是哥哥嗎?她努力抬起臉,對著天空大喊:「哥哥!哥哥!」
雪下得更大,漸漸埋沒她大半個身子。血液漸漸流失,在雪地中受寒意侵襲,她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神智開始迷離。
突然,楚懷玉的呼喚飄渺的傳進她的耳膜。
她微微睜開眼眸,恍惚地看到哥哥從遠處飛奔而來,從大雪中將她抱起來。
「冰兒,別睡!聽到沒有?千萬別睡!答應我!你說話!告訴我你沒事!」
他瘋狂的喊聲為她的身體注入一股溫暖的力量。
她微笑著半合半開著眼,「我沒事,我會好好活著的……」她費力地說著。
楚懷玉的心如被人驟然用刀穿透過般的痛。多少年前,當他得到父母遇難的消息時,他便有如今天這樣的心痛;然而那時候因為在海上飄泊太久,他已經預料到結局,所以雖然覺得心痛卻並不震驚。今日,楚懷冰卻真真切切地讓他體會到什麼是恐懼、什麼是心碎、什麼是一瞬間天翻地覆。
如果今日他失去了冰兒,他的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周圍的雪花再冷都沒有他的身冷:而心,則痛到更深。將楚懷冰虛弱冰冷的身子抱在懷中,他要將自己所有的溫暖都傳給她。此時此刻,即便是要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換妹妹的,他也絕無怨言。雪,還在下,卻被血染紅一片……
第五章
楚懷冰生平第一次穿這麼美的舞服,淡紫色薄如蟬翼的紗裙,輕靈而飄逸的袖口裙邊,只要手臂輕輕揮動,繡在紗裙上的一雙金銀蝴蝶似乎就可乘風而去。
「滿意你的服裝嗎?」
南宮玨站在她身後,楚懷冰從鏡子裡看到他,依然是戴著墨鏡,但表情若有所思。
「嗯,還好。」她故意說得極淡,其實是想掩飾初次穿上這套服裝的驚喜。
女人愛美,這是女人心理上永遠最薄弱的一環。南宮玨似乎很善於利用這一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南宮玨遞給她一張紙,是印刷精美的策劃單。
她隨便一瞥,先看到兩個古樸的楷體字:梁祝。
她一驚,心弦微微震顫,不禁脫口而出:「怎麼?你要策劃的是『梁祝』?」
「是啊,你不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嗎?」南宮玨點了一根煙,漫不經心地吞吐著雲霧,「歐美人最近對於中華文化有著很深的好奇,從李安的氣臥虎藏龍』就可以看得出來。我想作為商家,應該趁此做點什麼,不要讓商機白白溜走。」
「那,這件衣服……」她這才明白這衣服上為什麼會有一雙蝴蝶。
「是祝英台化蝶時候的裝束。」
她垂下眼簾,剛才還湧動的幾分欣喜在此時卻被更濃重的抑鬱所代替。
如果當初她和楚懷玉一起死去……即使不能化蝶,也可成灰,永遠地在一起吧?
「我計畫是一到二月排練,三月先在小範圍公演,四月或者五月開始全國巡演。若是反應好,我們還可以到歐洲或者亞洲……」
南宮玨背靠著沙發,用筆點著策劃書,喃喃敘述著,眼前忽然被一片陰影遮住。他不得不拿下墨鏡抬起頭,看著眼前寡絕如寒霜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