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歎口氣,感覺欲振乏力。「交男朋友和找老公是不一樣的,我的戀愛運不錯,可惜結婚運太糟,老是碰到戀愛很愉快,卻不想和他結婚的男人。」
過往情人們並非不愛她、不疼她,可惜就是不能善終,真奇怪,難道她注定和婚姻無緣?
「你以前的男朋友條件都太優了,這樣是不行的。」
「為啥不行?我自己的條件也很贊啊!」蘇妍對自己信心滿滿,絕對配得上對方。
駱秋君自有一套見解。「首先你得明白,男子無才便是德,錢財當然要有一點,但才華、才能不用太多,省得吸引一票崇拜他的女人,讓你防不勝防,讓他定不下心,最後還是各自分飛。」
「不找有才華的,難道要找個傻瓜?」蘇妍不否認這說法有點道理,但教她怎麼屈就更差的對象?曾經滄海難為水呀∼∼
「沒錯!」駱秋君拍一下桌子,這話說得正中下懷。「找個呆呆笨笨、老老實實的男人,讓他對你死心塌地,恨不得立刻把你娶回家,一輩子都把你當女神崇拜,這才是聰明的女人所該為呀!」
「就算你說得對,但我不喜歡那款的,要我勉強自己,太痛苦了。」
從初戀以來,蘇妍總是挑中才華洋溢、才幹出眾的男人,像是吉他社長、學生會長、廣告設計師、唱片製作人等,甚至還交過一個導演男友,差點把存款借給他拍片子呢!
「不要給自己設限,你以前不喜歡,不代表永遠都不會喜歡。」駱秋君已藏不住秘密,直接攤牌問:「不如我幫你介紹一個吧?我鄰居侄子的老師,聽說是青年才俊,才三十歲就在大學任教,而且老實正直,絕對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啊?你該不會是要幫我安排相親吧?」蘇妍大大張開嘴,半點氣質都沒了。「我應該沒那麼迫切需要,至少等我三十歲以後再說。」
駱秋君早料到老友會有此反應,這女人驕傲得很,談戀愛絕不靠別人幫忙,總是自己想辦法讓男人上 ,當然不願接受相親這種傳統的方式。
「還沒嘗試別說你不喜歡,現在相親不像以前那麼大陣仗,雙方父母兄弟姊妹都要到,那太勞師動眾了。其實只要介紹人串個場,就留待你們小倆口自行發展啦!」
「那多尷尬,我拒絕。」蘇妍從未想像這情節會發生在她身上,拜託,她才不要任人安排呢!
「年紀都一大把了,還怕什麼尷尬?又不是小女生,虧你還是賣車的,臉皮厚一點都不會啊?」駱秋君使出激將法。
「我真的不行。」蘇妍搖頭,要她應付再難纏的客戶,她都沒問題,就是不想讓自己陷入那種悲慘情境。
「青春一去不再回,你想每天自己陪自己喝酒?」
「我……」蘇妍忽然無言了。
駱秋君看出她的動搖,繼續遊說:「反正沒什麼好損失的,討厭的話就拉倒,試試看而已,又不是叫你立刻嫁給對方。」
「奇怪,你比我還會推銷耶!」蘇妍皺起眉盯住老友,怎麼以前沒發現她這麼有天分?
「好說好說∼∼」駱秋君得意地笑了。「怎樣?答應吧?」
蘇妍實在不敢相信,她居然拒絕不了,這是什麼情況?
「天啊∼∼怎麼好像不答應我的人生就無望了?」
「你不會後悔的,來,先替你的幸福快樂乾一杯!」
「乾杯!」兩個女人舉起酒杯,輕輕碰撞,為那不遠的幸福提前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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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校園中,下課鐘聲一響,學生們爭先恐後地奔出教室,老師們則緩緩收拾課本,期待或許有一、兩個用功的學生會上前來提問。
今天范書平沒等到半個學生,於是他捧著五、六本原文書,邊思考問題邊走向研究室。
從小他就是資優生,連連跳級,三十歲升任數學系教授,創下T大的歷史紀錄,有些研究生明明年紀還比他大,看到他都還得尊稱一聲「范教授」。
然而,他在學術上的表現越是優異,在人際關係上卻越是遲鈍,沒有談戀愛的對象、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回老家時跟父親也沒什麼話好說。
生活對他而言,就是規律的行程,不斷的思考和解題,除此之外別無樂趣。
原本他認為這一切都很完美,但是一過三十歲生日,也許是某種荷爾蒙的發酵,也許是單身日子過太久了,他突然發現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再不做點改變就可能來不及了。
可惜,憑他這顆只會思考和解題的腦袋,就是想不出改變的第一步,畢竟一個人要突然轉性,是件難如登天的事。
也許老天聽到了他的煩惱,就在這天派來一位使者,高聲對他呼喚——
「范老師、范老師,請留步!」
范書平轉過頭,推一下眼鏡,立即認出眼前人。「是你,沈怡帆。」
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管是對書本或對人,只要依照記憶原則,沒什麼辦不到。
這個身穿白襯衫和西裝褲的大男孩,叫做沈怡帆,去年從碩士班畢業,是個笑口常開的學生。
其實范書平和學生們年紀相差不多,但師生之間距離總是拉不近,沈怡帆算是最敢接近他的,或許跟他們常在操場跑步時碰到有關。
「老師,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沈怡帆已是上班族,這天提早下班,就是為了逮住老師。
「可以。」范書平舉起手看看表。「給你五分鐘。」
「五分鐘可能不夠,請給我十分鐘好嗎?」沈怡帆早明白老師是個一板一眼的人,趕緊又求情道。
「好吧!」范書平勉強答應,把剛才思考的問題甩到腦後,先解決學生對他的要求,也許能激發什麼靈感,對他的學術研究有幫助。
數學就是在既定公理中,尋找各種可能性,因此他該放開胸懷,迎接不同的挑戰。
兩人走進研究室,只見三面牆都是書櫃,只有一扇窗戶倖存,透進些許陽光和微風,沈怡帆再次驚歎,老師的藏書原本就多得要命,一陣子不見,氾濫得更嚴重了。
一進入自己熟悉的環境,范書平顯得優遊自在,眼光愛戀地巡視過書本們,才轉向沈怡帆問:「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沈怡帆怕時間不夠,開門見山地說:「是這樣的,我姑姑的鄰居的同學,聽說是一位才貌兼備的窈窕淑女,不曉得老師想不想認識一下?」
如此提議相當突兀,但沈怡帆一聽說有這機會,馬上就想到范老師,要有穩定工作、體面外表、老實個性,那絕對非范書平莫屬!
其實范老師是個善良的人,他很清楚,當初他補考遲到、報告忘了交,都是范老師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得以順利畢業,這份恩情怎可不報?
「相親嗎?」范書平皺起眉,他沒想到會從往日學生口中聽到這種事,生命的或然率太高,萬萬沒想到的事仍可能發生,果真不是計算一算就可斷言。
「是的,希望老師考慮一下。」沈怡帆也不拐彎抹角,反正事情就是這樣。
范書平沉思片刻,對此他不是沒經驗,他爸曾經幫他介紹過幾次對象,可惜從來沒成功過,他對自己也失去信心,過去三年多都拒絕這類邀請,只想一個人過清靜的日子。
不過算算時間,上週五是他三十歲生日,他沒有慶生沒有請假,像平常一樣上課和研究,只是在午夜十二點過後,他突然面對一個逃避不了的問題,難道下個生日他也要這樣過嗎?
捫心自問,他不願孤獨以終,他想看到自己的小孩圍繞在身旁,還有自己心愛的女人相守一生。
沈怡帆今天的出現,彷彿天時地利人和都到齊了,而他該做的應該就是讓水到渠成,何不試著賭它一把?機率再低也可能出現奇跡,完全不賭才是零。
「好。」范書平回答。
「咦?」沈怡帆嚇了一大跳,其實他已抱著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老師會說答應就答應。
「也該是時候了。」范書平暗自歎口氣,並不想掩飾自己的落寞。「過了三十歲,我的生育能力只會每況愈下。」
沈怡帆忍不住低笑幾聲,老師的思考邏輯與眾不同,在他讀碩士班那兩年中,親眼見證了老師的嚴謹生活,每天除了上課、做研究、發表論文、參加研討會,毫無其他娛樂。
有時候解不開難題,老師就到操場跑一、二十圈,沖個澡換過衣服,再度投入其中。
沈怡帆常在操場遇到范書平,那也是師生間唯一較接近的時刻,彷彿只有離開書本時,范老師才稍微有點人味,會說些和數學不相關的話題。
「那麼,我就跟對方約好時間,再跟老師通知如何?」沈怡帆問。
「嗯。」范書平點點頭。
「老師,你不想知道對方是怎樣的人嗎?」
「我相信你的眼光。」就範書平對這位學生的瞭解,除了功課不錯、喜歡跑步之外,還聽說他是個頗受女性歡迎的男人,上自老太婆下至小女娃,一看到他都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