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壞身子算什麼!只要能讓我女兒打消尋短的念頭,就算叫我哭瞎一雙眼睛,我都願意。嗚……」邢太太再度悲從中來,兩個圓潤的肩膀哭得一聳一聳,好不傷心。
「媽咪!我求求您不要這樣……」聽到大隊長跟母親的對話,果然引開了邢采麗的注意力。
莫徹見機不可失,立刻將挺拔的身軀盡量平貼著矮牆,無聲無息的一吋吋靠近她。
「邢太太,瞧妳聲音都哭啞了,來,喝點礦泉水潤潤喉,緩和一下情緒吧。」大隊長很好心地拿了一瓶礦泉水朝邢太太站的位置走過來,一面走還一面對邢太太使眼色。
「不,我不喝,你就讓我渴死算了!嗚……我若死了,就不必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辛苦苦拉拔長大的女兒在自己面前揚言要跳樓尋死,嗚……我的命好苦、好苦哇!」精明的邢太太一接收到大隊長遞過來的眼神,立刻會意的賣力唱起哭調仔,哭到聲音牽絲。
只是,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邢太太的眼睛還是忍不住關注地瞟啊瞟的,瞟向那抹正迅速接近她女兒的俐落身影,邢太太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從喉嚨跳出來,眼角再次往悄悄移動的人影多瞟一眼。
怎知這一瞟卻落入邢采麗眼裡,驚覺有異的她忙掉轉頭,當她發現跟她相距只差三步遠的莫徹時,她情緒失控地握緊拳頭,不斷用力敲打矮牆,狂亂嘶吼著:
「走開!走開!不准過來……我不准你過來……」邢采麗的大動作導致重心失去平衡,慘絕的發出一聲「啊」,就見她嬌小的身軀往下翻墜。
說時遲那時快——
「別怕……別怕,我抓住妳的手了!妳要撐住,咬緊牙關撐住,千萬、千萬不可以鬆手。」莫徹上半身懸在矮牆上,兩手死命拉住邢采麗冰冷的小手。
「莫灝?!你究竟是人還是……鬼?我……不、不行了,我的手好酸好痛……我快要撐不住了。」邢采麗整個人像只布娃娃般掛在牆外,底下圍觀的群眾不忍卒睹的全蒙住了眼睛。
邢太太見狀,頓覺眼前一黑,兩腿一軟,整個人暈厥倒地,守候在一旁待命的醫護人員趕緊衝上前急救。
「撐住!我相信妳一定可以撐住!千萬、千萬不要鬆手放棄,我會拉妳上來……」莫徹不斷為她加油打氣。
別看邢采麗瘦瘦小小,真要把她拉起來,還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哪。
「阿徹!我來幫你。」一名消防隊員跑上去支援,與莫徹聯手將邢采麗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
「呼!」嚇出一身冷汗的莫徹,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
「莫灝!莫灝!我親愛的莫灝!嗚……我就知道你沒死!」邢采麗爬過來抱住他,心急神亂的又哭又笑。
「不,妳認錯人了,我叫莫徹,不是莫灝。」
「胡說!你是我的阿灝。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才不肯承認自己是莫灝,對不對?」邢采麗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他,深怕一眨眼,他就會從她眼前消失。
「經過這一番折騰,妳一定累了。邢小姐,就讓醫護人員送妳到醫院好好休息吧。」莫徹招手請醫護人員過來。
「不!我不要醫護人員送我,我要你陪我去醫院!」她怕他會乘機溜走似,死命抓住他的胳臂。
「大隊長……」他為難地看著大隊長。
「阿徹,你就好人做到底,陪她下樓吧。」
「這……好吧。」莫徹苦著一張俊臉,恰恰跟一臉喜孜孜的邢采麗形成強烈對比。
一行人分搭幾部電梯下樓,有驚無險地結束這一場跳樓驚魂記。
「莫徹!我在這裡。」乖乖站在封鎖線外面等候的汪芮琦,看見他高大的身影從大樓裡走出來,連忙跑過去。
「芮琦!」莫徹站定在救護車前看著她,緊繃的臉部線條這才轉趨柔和。
「剛才真是驚險萬分,嚇得我差點休克哩。」她滿臉滿眼都是笑,眼裡的莫徹似乎不再令她討厭。
「不要臉的狐狸精!妳是誰……幹嘛一直死纏著我的阿灝……」邢采麗充滿敵意的推她一把,害她踉蹌倒退兩步,幸好莫徹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莫灝?誰是莫灝?」一頭霧水的汪芮琦抬眸問莫徹。
「喂!你們幹嘛抓我……放開我!阿灝!救我……快點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去醫院……我要跟我的阿灝在一起……」醫護人員七手八腳強行將邢采麗壓制在擔架上,固定住手腳之後,火速送進救護車內。
嗚依……嗚依……救護車閃著紅色警示燈消失在街頭。
「瞧你一臉疲憊……」汪芮琦油然生起一股衝動,好想好想趨前撫平他折了好幾折的眉心。
「雖然疲憊,總算有驚無險,有個圓滿的結局。」他望空吐了一大口氣,打起精神說:
「走!咱們去吃大閘蟹。此刻,我肚子餓得可以一口氣吞下三十六隻七兩重的大閘蟹。」他表情誇張的拍著肚子。
「好啊!我知道在信義路三段有一家叫『橫行霸道』的餐廳,可以吃到最鮮美的陽澄湖大閘蟹,我這就帶你去大快朵頤。」
「好!不過,得先勞駕妳為我把風一下。」他揚眉笑睇著她。
「把風?把什麼風?」
「妳聞聞看……我身上的消防制服全是汗酸味,若走進餐廳,豈不熏死人?搞不好會害大家把剛吃進肚子的食物全吐出來。所以,勞駕妳站在車子旁邊幫我把風,好讓我躲進後車廂換套乾淨衣服。」
「剛才你換制服時,也沒叫我把風……」
「剛才是在自家大樓的停車場,而且只有妳一個人在場,我相信妳應該沒興趣偷看我換衣服才對。但現在是在大馬路邊,來來往往的路人不少,拜託妳,若有人靠近車子,請妳敲敲車窗警告一下。」他的嘴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
「好啦!我幫你把風啦!你快點進去把臭汗酸的制服換下來,免得我老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條鹹魚說話。」她戲謔地捏著鼻子糗他。
「哈……」他絲毫不以為意的放聲大笑,鑽進後車廂。
第四章
每年秋天,汪芮琦都會透過自己在影劇圈的好人緣,向演藝人員募集二手衣,對外公開舉辦藝人二手衣拍賣會;然後將所募集到的款項悉數捐給孤兒院,為院童們添購御寒的冬衣。
今年,她再度自掏腰包租下「四季飯店」寬敞的地下廳,作為拍賣會的場地。
由於拍賣會場十分寬敞,她勢必要募集到比往年更多的二手衣,會場才不至於顯得冷清。因此,最近只要看到汪芮琦,她的嘴巴都是不停的在講電話,希望說動更多藝人捐出二手衣,共襄盛舉。
「芮琦姐,這一趟我總共收了十多袋衣服回來。」滿頭大汗的阿龐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側過身,用粗壯的肩膀頂開她辦公室的門。
「辛苦你了,阿龐。」她起身迎上去,接過幾隻購物袋。
這幾天,她派阿龐開車到願意捐出二手衣的藝人家裡收集衣服回辦公室整理。
其實,藝人在捐出衣服時,大半都已經將衣服送洗乾淨且熨燙整齊。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不厭其煩的一件一件攤開來,從頭到尾仔細檢查一遍,將脫線或者掉扣的衣服挑出;若一切OK,她就在標籤上寫下捐衣藝人的名字跟拍賣價。
「能為孤兒們盡一份綿薄之力,就算再累再辛苦也值得啦。對了,還有藝人捐出皮包跟一些哩哩叩叩的飾品,什麼耳環啦項鏈啦胸針啦,我是來者不拒,統統打包帶回來了。」阿龐笑嘻嘻的從一隻大袋子裡抓出幾個八成新的皮包跟一包飾品。
「嘩!這件Dior的衣服是去年的秋冬款耶,現在以一折不到的價格拍賣,買到等於賺到。」汪芮琦信手拈來一件粉玫瑰色洋裝,輕撫著袖口精緻的金蔥蕾絲,很感激捐贈者的慷慨。
「這次,我到藝人家收集衣服,真是大開眼界。芮琦姐,那個T視八點檔一姐的衣帽間實在有夠誇張,足足有半個籃球場大耶!裡頭掛滿了一排又一排的衣服。依我看,小朋友都可以在裡頭玩躲貓貓了。」
「治裝費向來是藝人的最大開銷。」她不止一次在化妝室聽到藝人們頻頻抱怨,說頂著藝人的光環,就算只是去對面超商買瓶飲料,也不敢隨便趿著拖鞋、穿居家服就下樓。
「聽說有些大牌藝人的衣服只穿過一兩次,就被打入冷宮,永不見天日?」阿龐掩不住好奇的問。據他所知,很多藝人的衣服不是有專屬設計師打理就是買昂貴的名牌貨,所費不貲,才穿一兩次就莎喲娜拉,實在一點也不符合徑濟效益。
「是啊,藝人們為了在觀眾面前維持光鮮亮麗的外表,總不能老是穿著同一件衣服到處亮相吧?」
「嘖……花大把大把鈔票買的衣服,穿沒幾次就去壓箱底,未免太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