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熱,咬得人渾身黏膩。
即便這裡是沙漠中少見的綠洲,清涼,是有那麼一點,不過這時候把「心靜自然涼」五個大字拿出來用,絕對比實際情況有用的多。
說是水源,也就那麼一窟水,再多,沒有了。
不服氣嗎?
不管你橫豎著走,最近的城市還要一百一十公里。
所以,來來去去的人總會在這裡歇歇腿,順便嚼點舌根什麼的再分道揚鑣。
腦筋動得快的人就在這打游擊般的做起生意。
賣啥?
油?不稀奇。
水?切!
這些人賣的是香甜可人的──黃花大姑娘。
簡陋的帳篷,看得出來是臨時搭就,裡裡外外站了不少彪形大漢,一式又寬又鬆的袍服,格子頭巾,手中、腰際佩帶的是刀跟烏茲衝鋒鎗。
很唬人的。
供需這回事,有賣家,當然少不了買家。
各式各樣的好車停了一地,司機、保鑣,好像在跟對方比人多。
低調?
這三不管地帶,誰會大張旗鼓自找麻煩?上下打點這種事他可內行著。
氣焰稍微低點,好吧……
買賣人口自然比不得豬羊牛,眉來眼去,手呢藏在袖口比價錢,兩方滿意,銀貨兩訖,楚楚可憐的大姑娘就易主了。
搋著沉重的荷包,奴隸市場的頭子眉開眼笑,果然是人無橫財不富,這種無本生意撈錢最神清氣爽了。
「爺,您再研究下去美女都被挑光了。」出現咬耳朵的悄悄聲在人堆最不顯眼的地方,他夠高了,身邊站著的卻是又比他多上半顆腦袋的男人。
根據上流社會一家烤肉萬家香呷好到相報的消息說,這個強盜窩出品的美女都是A以上的資質,每次只要推出,搶個精光不說,連渣渣都不會剩下。
眼見為實,他們進來腳步都還沒站穩,陸續被看上眼帶走的女奴已經有好幾個,限量啊,真的是人類最大的死穴!
「你看上哪個就挑她。」雙手攏在袖子裡的男人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狹長的黑眼看似悠然,卻把週遭所有的動靜全收進眼底。
他要女奴沒用,家裡吃飯的人還不夠多嗎?
「耶,」他駭一大跳,小聲嘀咕,「爺,我很自愛的,而且誰說只是要做做樣子的?」
男子睞他一眼,眼中寒光一閃。「叫你挑你就挑!」
嚇!
一凜,男人縮縮脖子不敢再多廢話,舉起發給的牌號就直著嗓門喊,「五號,我要那個女人!」
五號。
「那個太醜,換!」月白涼衫的男人有意見。
聽到喊聲,身材婀娜的五號馬上被威嚇向前,那模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怕是男人都會心生憐惜之情。
面貌粗獷,眼神兇惡的男人知道自家主子的眼光與旁人有異,很從善如流的換了個號碼。
「這個,爺,可以吧?」
揣摩上意真不容易。
「你的眼光很差!」
「是,小的知道。」
就說大爺自己來不是很好,幹麼為難他這下人?
「那您說十八號可好?」
違背自己的審美觀念跟良心意志,這下老大會滿意吧?
又瞥來一記狠戾。
「不反對就是贊成……」粗獷男子朝台上的人口販子點頭。
本來站最後方的遂蓮白很快被粗魯的扯向前。
她身材平板,袍子罩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那樣滑稽,看似無所畏懼的表情其實大大的眼中都是戒備,全身僵硬,她像刺蝟,隨時會對著任何人撲過去。
這樣的她充其量只能稱得上是清雅,跟所謂的美女有……很大很大一段距離。
粗獷男子一點意見都不敢有。出錢的大爺不是他,他只是為人下位者,投其老闆所好而已……而已啦。
為了營造高潮,刺激買家氣氛,主持人笑得曖昧。
「大爺你好眼光,這妞是道地的幼齒,養眼又補身體,她是你的了!」
被拉扯的少女才要站穩,已經被負責監視的大力士高高舉起,又在眾人看好戲的歡呼聲中往買主的方向拋了過去。
男人哄堂大笑,夾雜著女子驚呼的叫聲。
「這些人搞什麼!」桑科對這種不把人命當命看待的行動很是反感,可是也沒有勇氣硬去接人,他很孬的快閃。
被高高往上丟,又重重朝下掉的遂蓮白,這輩子都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看見帳篷的最高點,下面那群狼爪,一想到自己即將要面對的不堪,心中充滿厭惡跟想吐的感覺。
她萬萬沒想到自以為將要面臨的恥辱並來不及發生,她摔下去的地方是一雙強健的臂膀。
被當作貨物般的對待,無法形容她此時背上涼颼颼,早被汗水濕透的感覺。
她對上的是一雙孤傲又湛黑的眼,那眼神凌厲的像刀片,一不小心就會被片下一塊肉來。
驚魂未定的她,眼中泛淚,想逼回去,卻逼出唇的顫抖。
霸氣的眉,五官剛硬,不好親近的氣息明明白白的充斥著。
穆札隨手放下她。
她含淚脆弱裡硬撐的堅強像羽毛般的搔了他一下。
她骨架纖細得像只燕子,抱在懷中一點重量都沒有,是沒飯吃還是怎麼回事?
驚嚇過度,遂蓮白想道謝的話卡在喉嚨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連多看她一眼大概都覺得多餘吧。
她還是不要自討沒趣的好。
果然,她再回眸,穆札已經轉過臉去。
自以為有趣的主持人猥瑣的挲掌,笑哈哈的擠過人群彎背哈腰。「這位大爺,美女入懷的感覺很不賴吧,您鑒賞的怎樣?要是滿意,兩千文萊元請您付現,您知道我們這是小本生意,物美價廉,所以不收支票的。」
穆札連話都懶得多說。
「給。」
一旁的桑科立刻奉上現金。
「大爺,多帶幾個吧,幫您暖床、或是朋友之間饋贈都很划算的。」給錢的是老大,奴隸市場頭子熱情有勁的極力促銷。
不過,穆札的陰鷙讓他的推銷後繼無力乖乖住嘴。
察顏觀色是他們求生本能之一,這種看起來渾身無一不冷的男人絕對是塊難啃的骨頭。
江湖,可不是混著玩的。
放棄鼓吹,他皮笑肉不笑的送客。
穆札領頭走出了帳篷。
「妳跟我來。」桑科只好負起招呼「美人」的責任。
「可是她們……」她遲疑。
那些仍舊等待拍賣的女孩子們怎麼辦?
雖然相處只有短短幾天,這一別,這輩子大概沒機會再見了。
「小姐,她們不會有事的。」桑科對她的反應有些吃驚。都自顧不暇了不是嗎?
「你確定?」
「基本上是這樣啦。」他是不能打包票允諾,凡事要看老大決定。
「都自身難保了,還擔心別人?」已經走出帳篷的穆札竟然回過頭來,拉黑的臉對於兩人的拖拖拉拉很不滿意。
「你不能順便把她們都買下來嗎?」
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應該不會,能買得起女奴的人家買一個跟買十個……應該差不多吧!
「妳在指揮我做事嗎?」
「我只是……」
「沒事、沒事!」見主人臉色不善,桑科馬上以最迅速確實的速度把遂蓮白嘴巴掩住,然後消失。
這丫頭,差點壞了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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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離開帳篷,各個荷槍帶刀的皇家警備隊人馬紛紛從他處湧現,在外面站崗的人口販子同夥馬上鳴槍示意,帳篷里外,一時間人仰馬翻,尤其是買方,掀了篷帳不分東西南北就逃,價值不菲的好車都不管了。
要知道在這國家販賣人口是唯一死罪。
人口販子左看右看,機警的想混在人群裡落跑,哪知道好幾管槍口早就對準他的鼻子,皇家警備隊的徽章在他眼前閃亮……
衰啊,陰溝翻船,這下只能乖乖的舉起雙手投降了。
人贓俱獲,一網成擒,沒戲唱了。
穆札負手看著警備隊長把全部的犯人都押走。
一個個都灰溜溜的。
「爺,那裡面有不少王公貴族的親戚,要不要做個順水人情?」桑科提點的問。
「他們跟我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千絲萬縷,關係有拖拉庫那麼複雜著呢。
「要是沒有他們,我們也拉不上這條線。」人要感恩圖報,過河拆橋會不會太現實了一點呢?
「你要替他們蹲苦牢?」
「呃,不用了……我只是隨口問一下。」
壞事做多了見鬼,尤其是他們爺這個「鬼」,算是報應。
但是,敵人本來就不少的主人,這下又樹敵更多了。
唉。
「還有事?」穆札不知道自己身邊是怎麼養出像桑科這樣,表面兇惡骨子裡卻柔情似水的保鑣來,即使身兼皇家警備隊大隊長,也真是婆娘的可以。
「小的是想問這位小姐怎麼處置?」
雖然只是棋盤上一枚小棋,卻也舉足輕重。
「怎麼來怎麼去!」這種小事還要煩他,找死嗎?!
「下官遵命。」
也不知道那沒天良的奴隸販子去哪拐抓的人,要一一遣返,工程很大耶,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之把這些女孩交給當地父母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