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可以透露是何事嗎?」既然成了惹禍精的師父,他只好把事情給擔下來,不過沒關係,他遲早會從她身上討回來的。
「這……事關重大。」
「二當家是信不過在下?」
程奔本來還有點遲疑,但他突然警覺到眼前這名狀似文弱的書生公了其實是深不可測,他若想找回那件東西,說不定還得靠他幫助。
「那在下就直話直說,令徒手裡可能握有敝幫的鎮幫之寶。」
「貴幫的鎮幫之寶?那不就是指『哀漠寶典』嗎?」尹守缺首度微露驚訝之色。
「沒錯,正是哀漠寶典。」
唉!果真是個惹禍精,她什麼東西不拿,卻偏偏拿了武林人士皆夢寐以求的哀漠寶典。
看來這往後的日子,肯定會精采極了。
第四章
尹守缺一臉傷腦筋的返回房內,才瞟見正睡得香甜的狄喜芯,他就忍不住直搖首,沒好氣地幽幽一歎。
該怎麼物歸原主呢?
這哀漠寶典若一直留在她身邊,不僅會替她招致更大的禍端,說不定還會連她的小命都不保。
程奔雖說哀漠寶典失竊一事尚未傳出去,但在當時未奪得寶典的寒神宮天字號殺手,也必定與飛星幫一樣在暗地裡四處尋找喜芯的下落,而現下,喜芯被程奔給找著了,那麼,難保那群殺手不會隱身在這附近伺機而動。
唉!早知道就不玩這種師徒把戲了,沒嘗到甜頭就罷,居然還惹來一身腥。
沒法兒了,竟然碰上,只得認命。
只是寒神宮……哎呀!著實不好惹,看來他得從京城調派一批禁衛軍來保護狄五小姐了。
尹守缺無奈地踱至床邊,伸手解開她的睡穴。
狄喜芯無意識地緩緩睜開雙眼,乍見一臉笑意盈盈的尹守缺,狄喜芯差點彈跳起來。完蛋了,她居然打坐打到睡著了。
狄喜芯又惱又窘地趕緊調整好盤腿的姿勢,滿臉尷尬地對著尹守缺傻笑,「師父,我是不小心的,求師父別生氣。」
「你麻煩大了。」他一語雙關地說。
「師父,求你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睡著。」狄喜芯一驚,懊惱不已。
「要我原諒你?」他懶懶地挑高劍眉凝睇她。
「嗯。」狄喜芯垮著一張小臉,誠懇乞求。
「這……不是為師的不肯原諒你,而是你實在--欸!」尹守缺癱回椅中,一副不勝欷噓地揉著額角。
他這個重重的一歎,可歎進狄喜芯的心坎裡頭了。
「師父!」狄喜芯這下可急了。
「喜芯,師父這 告訴你吧,其實要當個俠女並不一定要--」
「我知道師父要說什麼。」狄喜芯強撐起笑靨,卻冷不防地刷白了一張俏臉,而其明眸大眼在此時異常的水亮起來。
他微怔,難以想像這事有什麼好哭的。
其實,自從他知道哀漠寶典在她手上後,他不禁有點失望了。
不可諱言的,狄喜芯的天真、固執,和略帶點傲氣的性格的確吸引了他,於是他便以教她習武為由將她鎖在身邊,好消磨這段枯燥乏味的南巡任務。
但對江湖之路如此興致勃勃的她,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哀漠寶典所記載的武學足以讓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常人練就一身超凡的絕世武藝呢?
那麼,已經擁有哀漠寶典的她,為何還要拜他為師?
莫非,她是以此作為借口,好來掩飾她已取得哀漠寶典的事實?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未免也太工於心計,而他居然也差點被這隻小狐狸給蒙騙了。
縱使如此,他還不至於撇下她,讓她獨自去面對飛星幫的追討與寒神宮的逼殺。唉,他的心腸何時變那麼好了,他自個兒怎麼都不知道呢?
「師父是不是要我放棄習武?」她聽多了這樣子的開頭。
她原本還以為師父跟別人是不一樣的,結果呢……一顆晶瑩的淚珠不小心給滑落狄喜芯臉頰。
師父居然先把她捧上了雲端,接著才又重重地將她踢入谷底。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有多傷人嗎?
「我並沒有這麼說。」尹守缺一副傷透腦筋似地朝她走去,接著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
「那麼,師父的意思是願意再繼續教我武功了是嗎?」狄喜芯睜大一雙既可憐卻又盈滿倔氣的眼眸直直地瞅住他。
尹守缺相信他此時若是對她說一個不字,她定會掉頭就走,但這並不打緊,落單的她一旦出了這扇門,不是會被飛星幫的人請走,就是會讓寒神宮的殺手給捉去。當然啦,嚴刑拷問則是免不了的。
「只要你別再偷懶,為師當然很願意繼續教你。」拷問這事,只有他這個做師父的能做。
「我發誓,以後絕不再偷懶了。」聞言,狄喜芯的雙眼立刻瞠得跟銅鈴一樣大,她激動不已地舉起一手,信誓旦旦地同他保證。
嗚,她就知道尹守缺是全天下最好的師父了。
尹守缺這回所綻出的笑容中有著無奈、活該、懊惱,甚至是沒事找罪受等等多樣的情緒交錯著。
「喜芯,為師不得不甘拜下風啊!」能將這項秘密隱藏那麼久,還能裝出一副什麼都不懂的無辜模樣,這般功力,他實在自歎弗如。
「師父,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狄喜芯不明白他的話意。
好了,廢話說完,也該是談正事。「喜芯,師父有話問你,你必須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尹守缺啜了口已經涼掉的茶水,眉心微擰地斜睇她。
「師父請問。」
「七個月前,你人在哪裡?」若一下子就提及哀漠寶典一事,她必定馬上否認,那接下來就甭談了。
「七個月前……」狄喜芯微微歪著頭,仔細思索著,「我正在家裡呀!」她一下子就記起來了。
一想起七個月前所發生的那件事,她至今頭皮還會發麻呢。
因為太可怖了嘛。
「家裡?你是指狄家武館。」在未解開她的穴道前,他已搜過她所攜帶的小包袱,但一如他所料,她並沒有把寶典帶在身邊。
「嗯。」
「那你記得當時曾發生過什麼事嗎?」她若有意私藏寶典,問題可就大了,在逼不得已之下,他也只有……
「記得是記得,但是我一定要說嗎?」這並不是件挺光彩的事。
「師父希望你據實回答。」
「這……既然師父問了,那徒兒只得說,不過師父可千萬別把這件事說出去喔!」狄喜芯無比認真地道。
這等糗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嗯,師父保證絕不告訴任何人。」他跟著她一起裝笨。
在吞下一大口口水後,狄喜芯才慢慢地道出:「七個月前,我無意間行經一處偏僻的山林,然後--」她的聲音陡地斷掉,一副難以敔齒的掙扎模樣,「師父,你怎麼會知道七個月前我曾經出事過?」
「是你二哥說的。」笑眼裡飛快閃過一抹冷意。
「可惡,二哥最喜歡和我作對了,竟然連這檔事也跟師父說。」狄喜芯噘高一張小嘴嘟嚷著。
尹守缺笑了,但笑容欠缺暖度。
狄喜芯原本是想矇混過去的,但在看到尹守缺那張笑容可掬的親切笑顏後,她便放棄。
「嗯哼!」清了清喉嚨,她才勉強接道:「然後,當我正在耍著一套非常厲害的劍法時,忽然間,有只沾滿--」
鏗!
就在此時,門外陡地傳來一陣打鬥聲。
「別出聲。」尹守缺話聲一落,人已經來到窗前,他將木窗輕輕打開一條縫隙,靜靜打量著屋外的動靜。
程奔正與三名黑衣人激烈交戰中,尹守缺衡量一下狀況後,立即做下決定。
「喜芯,咱們今夜得換個地方休息了。」他回首衝著狄喜芯一笑。
緊接著,他便強拉起還摸不著頭緒的狄喜芯,選擇從後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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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這樣好嗎?」
「沒關係,我們只是暫住一宿而已,他們不會見怪的。」
他們想見怪也不成啊!狄喜芯看著趴臥在桌上那對不省人事的老夫婦,一股愧疚感緩緩在胸臆間蔓延開來。
私闖民宅耶!
他們剛才不是在客棧住得好好的,為什麼師父會突然偷偷摸摸地帶她離開客棧?她原本還異想天開地以為師父是要教她飛簷走壁的輕功,怎知,接下來的情形竟是師父二話不說便帶她闖進這間偏僻的民宅之中,隨手就點了這對老夫婦的睡穴,還大大力方地強佔人家的床鋪。
這種作法豈不是有違俠義精神,她可是要當俠女的人耶!
不行,她得糾正師父的錯誤。
「師父,如果你不喜歡住客棧,那我們也可以夜宿在星空之下啊。」狄喜芯不敢正面頂撞師父,只得採取迂迴策略。
「嘖,先前不知道是誰害怕夜宿荒郊的呢?」尹守缺這句看似漫不經心的回話立刻將狄喜芯堵得死死地。
「可是師父,萬一這對老夫婦還有家人未歸呢?」
「那就--」尹守缺竟緩緩舉起手。
「殺了他?」狄喜芯駭然驚喘。
「呵呵,你是想到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指讓他們陪老夫婦睡覺。」雖然勤政愛民不是他的職責,但他好歹也是位丞相,當然不會做出傷害百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