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忠心的是東方非的妻子,而非冬故本人,這要她怎麼對你付出信賴?」
阮冬故默默背過身,小臉用力無聲地歎了口氣。
誰先動氣誰先輸,青衣兄你多保重了。
平常她對這間鋪子可以說是沒有什麼貢獻,她實在不敢插嘴打壞一郎哥的計畫,何況,她明白一郎哥為何選中青衣……難怪有人常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清官連自己家裡的家務事都不敢插手了,哪能去判定其他人的家務事?
她的個兒小,如果她的背再駝一點,她能離地面更近點。她想,只要這兩個男人不把視線往下移,她應該可以躲過這一劫。
感情篇——花前月下〈前篇〉 2
「……相貌英俊,身任官職,前途不可限量……縣裡難得一見的好郎君……」
遠遠地,阮冬故就聽見巷口的賣花姑娘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似在對某人品頭論足。
她剛送完豆腐,鑽小巷回鋪……她是該借路而過,還是等著她們「耳語」完?
她想了想,反正不急著回鋪,索性偷偷探頭張望街上疑似「好郎君」的人選。她任職親隨時,曾跟一郎哥走遍縣內,盡力在最短時問內瞭解此地風俗民情,她應該可以一眼看穿誰是她們嘴裡的「好郎君」吧。
她瞇眼,注視著對街屬於男性的百姓們……有名黑膚俊臉的男子走過……
她驚訝,脫口道:
「原來是指懷寧啊。」
「懷寧……就是那個賣豆腐的,是不?他長得很俊,可惜就只是一個賣豆腐的。」賣花女沒有察覺多了一個新人,開始吱吱喳喳評論起懷寧,從頭到腳無一倖免,優點只有一二,缺點倒是處處皆是。
阮冬故忙著低聲抗議:
「那個……賣豆腐也很好啊。至少,天天吃豆腐,保證餓不死。」
她的話聲太小,完全沒有人搭理,賣花姑娘繼續閒聊:
「說到有權有勢,還有一個,那個半年前來縣裡定居的什麼內政大官……」
這一次,阮冬故聲音稍大了點,強調道:
「前任內閣首輔,不是內政大官。東方非辭官之後,承蒙皇上恩德,領不世襲爵位。」也是啦,東方非有權有勢又有宋玉面貌,難怪未婚姑娘們心花朵朵開。
雖然,她心裡認定懷寧跟東方非是一樣的俊俏……
「對對,就是內閣首輔!」另名姑娘接道:「上回他出酒樓時,我曾看過一眼,雖然好看,但還是差了縣太爺一大截。我聽人說,他年紀大,至今沒有家室,八成是有說不出口的隱疾呢。」
阮冬故秀眸微地張大,無言地聽著她們將東方非從頭到腳貶上一回。她有點傻眼,開始懷疑她的眼睛出了問題。
這些姑娘們說到最後,一致同意目前樂知縣裡玉樹臨風、俊美無儔,最佳良婿非新任縣令莫屬。
「啊,出來了!出來了!」
「大人往這兒看來了……老天……」
阮冬故還搞不清楚狀況,就瞧見這些賣花女孩羞怯地反身就跑。
她們一轉身,就跟她撞個滿懷。
「小心!」還好她學過功夫,左手抓一個,右手再撈一個,以免全都跌得慘兮兮。
她只來得及讓這些女孩家站穩,卻不及搶救花籃。一時間,只見百花偷襲,砸得她一身狼狽。
「懷真!」有女孩認出她了。
「是,是,失禮了……」她滿面通紅:「我並非有意摸妳們的手,吃妳們豆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趕緊幫忙拾花入籃。
那些小女孩紅著臉吃吃笑著,接過她裝滿的花籃,便往反方向跑走了。
冬天裡的冷風撲上她的頰面,帶來了這些賣花女孩身上的香氣,也順道帶來斷斷續續的「耳語」。
「……懷真也不錯,可惜沒錢又太矮了……」
她摸摸鼻子,當作沒有聽見,轉身出巷,正巧對上新任縣太爺侮蔑的眼光。
她十分有禮,隔街作揖,然後,含笑地走回鋪。
☆☆☆☆☆☆☆☆☆☆ ☆☆☆☆☆☆☆☆☆☆
那股香氣一直盤旋在她的鼻間。原來,女孩家身上的香味這麼好聞啊……
小時候,她喜歡鳳春抱她,鳳春給她娘親的香味兒,跟這些女孩不太相同。
這些女孩的味道很香,有點像、有點像……
她赫然止步,接著倒退數步,停在攤前。
「公子,買胭脂水粉給心儀的姑娘嗎?」胖胖的攤老闆討好地問。
她湊近聞了聞。是有點像這種味兒……說起來,她真是對不起東方非,平常只要進了他府裡,她扮回女裝,雖然略施淡妝,但這些女孩家的點綴物品,全是青衣打點的,她很少管她身上帶了什麼味道……
「公子,如果你不喜歡,還有其它種。瞧,這花露香得很,保證迷死人呢。」
「呃……老闆,這種香氣真的很迷人?」她有點遲疑。
賞月之約,她能準備什麼呢?平常見面,她一定以豆腐湯為禮,東方非也沒有拒絕過,她實在想不出還要準備什麼……這次她盡心點,自己打點脂粉花露好了。
「豈止迷人!保證聞了之後心猿意馬,共度香宵都不是問題……」見這名小公子臉露驚駭,胖老闆改口:「說笑的說笑的。小公子,我為您介紹介紹,這花露胭脂膏子、花露頭油、花露面皂、花露水,一組帶回去,保證全身香噴噴,我這兒貨品琳琅滿目,去別家絕對找不著。您想想,讓您意中人抹上這味兒,您會不心動嗎?」
「老闆你說得是。」她未覺身後有轎子停下,喃道:「只是心動,應該不會衝動吧?」想著想著,不敢再幻想下去,以免全身發顫。
她挑了一盒胭脂膏子跟迷你瓶花露,再三確認的聞聞味道。這種便宜攤子,賣的貨絕不高級,但聞起來還不錯。
一名錦衣男子出了轎,鳳眸一瞟,俊美的臉龐流露驚喜。來到她的身後,無視胖老闆的呆若木雞,俯下頭輕咬一口她細白的美耳。他聲音輕滑誘人,帶著難掩的興奮,笑著:
「懷真,我還當我認錯人了呢。我認識的懷真,一向粗枝大葉,一件舊衣可以穿上三、五年,如今妳終於懂得打扮自己,這真是教我又驚又喜又期待啊!」
頓時,背對他的嬌軀僵硬無比,連細白的耳輪也迅速染紅。
「……東方兄,好久不見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敢在光天化日下不顧其他人眼光,做出這種、這種調戲的舉動。
雖然與他有白首之約,他這種無視旁人的舉動她也早就清楚,但就是會渾身僵硬,很想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舉起僵化的雙腿,挺著僵化的背脊,硬生生地往左移動兩步。
東方非也不以為意,輕掃過攤子便宜的貨色。這不懂情趣的姑娘會停在這種攤子買胭脂,這讓他信心大增了。
「東方兄,聽青衣說,最近你十分忙碌,怎麼有空上街呢?」她在老闆異樣的眼光下付了錢,本要送他回轎,但看他動也不動,她也只好停在原地跟他「大眼對小眼」。
自從皇上下旨,江興一帶七品官員遇有疑難雜症,皆可向前任首輔請教後,東方府前簡直是門庭若市,每天都有人求教上門,但多數是送重禮拍拍馬屁求官運。
當然,其中也有認真來求教的少數官員,好比樂知縣新任縣令。
幾個月前她將久懸未破的重大案件謄回家研究,一郎哥是有指點一二,但大部份是東方非解決的,她也從不遮掩破案的是誰……從此,新任縣令對這名前任內閣首輔大為改觀,三不五時登門求教。
這是件好事,她樂見其成。東方非聰明過人,如能對此縣有所助益,那是樂和縣百姓的福氣,只是……
「釣大魚,就要懂得放足魚餌,冬故,以往我教妳兵法時,不就跟妳提過嗎?」鳳一郎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時聖旨剛下,她一臉疑惑,問他:
「一郎哥,我跟東方兄是、是談情說愛,他把我當大魚釣,這……」
鳳一郎注視她半晌,淺笑:
「為了把妳這條大魚吃入腹,他可是用盡心機,處處備好上等魚餌。妳也不必擔心聖旨一下,東方非會隨心所欲興風作浪。在十年之內,他不會有所動作,理由很簡單……」見她還認真等著下文,鳳一郎笑歎:「冬故,他不想妳因此對他分心,又想妳對他傾心相許,所以,這段日子他必定安份守己,收斂他的行為。」語氣難掩對東方非的不屑之意。
一郎哥確實料中。
因為,這幾個月來,她曾幾次試探,東方非的「指點」地方官員,確實收斂許多……既然他付出甚多,她也不能落後。
她抿了抿嘴,深吸口氣,拿出剛買的胭脂膏子跟花露,厚顏問道:
「東方兄,你聞聞這味兒,你喜歡嗎?如果不喜歡,我現在換也省事點。」熱氣又開始竄面。
她的言下之意,胭脂花露確實為他而買,為他而打扮。東方非心花怒放,不理會徹底傻眼的胖老闆,拉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