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死後,閎嫣領悟生死不過一瞬,再美好的事物,也很難有所謂的永遠。
而這樣的想法,也反映在她的愛情裡。她努力的工作,經營自己,相對的便減少了留給愛情的空間。
「我以為,這輩子除了爸爸,沒人會這樣背我了。」閎嫣淡淡歎息。幹練的她其實心裡還是個愛撒嬌的小女孩。
「你應酬喝醉時,我常這樣背你呢!」谷陽對於背她這件事倒是習以為常,並不瞭解這個舉動對她而言有多窩心。
「我沒印象。」
「你每次都喊著要我背你,我若有反抗,下場淒慘吶!」通常她喝醉酒時,他也只有順著她的份。
「而且,哪次在我背上你沒睡著?」
「難怪我不記得!在你背上讓人覺得很安心,會有幸福的感覺。」
「你的幸福好容易滿足。」真是天真可愛。
「可是,卻很難做到……」
轉眼到了停車位,谷陽騰出手按下中控鎖,車大燈閃了閃。他開了車門將閎嫣放進副駕駛座,還不忘替她繫上安全帶。
然後,在關上車門前,他淡淡地說道:「其實我的背上,一直只有一個人,佔據這個位置。」
☆☆☆☆☆☆☆☆☆☆ ☆☆☆☆☆☆☆☆☆☆
「谷陽!谷陽……救救我……」
陷在睡夢中的閎嫣還未脫離惡夢,驚慌失措的在客廳沙發上喊叫。
甫進玄關的谷陽才脫了鞋就聽到她的尖叫,嚇得拔足狂奔至她面前,一度還差點跌倒。
「閎嫣,你醒醒。」拍拍她的面頰,他急著叫醒她。「你只是在做惡夢,快醒過來。」
「谷陽……」閎嫣悠悠轉醒,眼角懸著淚珠。「你怎麼那麼晚才來救我?」
「對不起、對不起!」揩去她的眼淚,谷陽將她緊緊抱住。
「我夢到自己夾在車裡動彈不得,渾身鮮血直流,不管我怎麼叫你都不理我,一個人越走越遠。」吸吸鼻頭,她哽咽又顫抖,顯得楚楚可憐。
「傻姑娘,我怎麼可能這樣?」他像哄孩子似的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哄。「我永遠不會拋下你的。」
「這個夢好恐怖。」尤其是見到夢裡的他背影逐漸模糊,閎嫣急得六神無主。「我再也不會對你凶巴巴的,你別走掉不理我。」
「閎嫣,我不會那麼做的,相信我。」他們就算沒愛情也有友情,就別把他想得太無情了。
閎嫣深深呼吸,平穩過於激動的情緒,兩臂還是緊緊地抱住谷陽。
「你受驚嚇了,做惡夢是正常的,但是請將我想得更善良一點。」聽到她夢中呼喊自己的名字,谷陽就莫名地感到高興。「我呀,雖然一天到晚麻煩你,老是讓你感到困擾,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改進很多了。」
閎嫣抬起頭來,沉默地望著他。
「你別一臉不予置評的模樣好嗎?」真是傷他的心。
「谷陽,有你在真好。」她笑了笑,用力地抱緊他後,鬆開環在他腰上的手。
懷中少了她的溫暖,谷陽頓時感到悵然若失,很想再將她攬入懷中。
「能聽到你這麼說,我真高興。」
唉,如果她能夠窩在他懷裡更久一點,他就會更高興了。
第五章
「過幾天複診,我帶你去。」谷陽一邊說,一邊把昂貴的西裝外套脫掉。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坐車去。」閎嫣看著他,微微笑道。
谷陽轉過頭瞪著她。「就憑你現在這副模樣?」她真是太看得起自己,腳傷其實才難好。「你的身體是鋼鑄鐵打的嗎?」
「只要我的腿沒斷,爬也會爬到醫院去。」
「不行!」他搖搖頭。「你得答應我,復健期間全程由我陪伴。」
「你也知道看病排隊有多累,自己工作都做不完了,何必自找麻煩?」
「有錕諺罩著,不怕!」一想起那蠢男人的嘴臉,谷陽可得意到不行。「我會提早下班,陪你一道去。」
「腳傷又不是幾天就能好的。」而且她傷到的還是膝關節,最少也要一個月以上才會好。「與其陪我到醫院浪費光陰,不如多花點力氣陪你花名冊裡的眾佳人,她們最近才打電話問我你在忙什麼,連約會的時間都沒有?」
「她們管我如何消磨日子!不然帶你看完病後,我再去約會。」
「但她們才問我,你……」
「沒得談,就這樣!」谷陽結束這項討論,走到廚房裡,拿來冰塊和毛巾替她冰敷。
閎嫣見他在她家比自家廚房還輕鬆,忍不住歎口氣。這傢伙不過來作客幾回,就連她新毛巾放哪兒都知道,卻連約會三個月的女伴有花粉症都不曉得?
若不是她一再的提醒,他可能永遠只記得她們的長相和身材,其他細節一概模糊。
到底是他和那群女人談戀愛,還是她呀?
谷陽坐在地上,小心替沙發上的閎嫣冰敷膝蓋,那上面憂目驚心的瘀青,青的紫的黑的,還有血塊……根本是被大象踩過嘛!
「會痛嗎?」他盡量放輕力道,免得二次傷害。「如果痛要喊出聲呀,別傻傻的忍著。」以他對她的認識,她八成會這麼做。
「谷陽,你真體貼。」她的音調輕柔,像五月裡的暖風。
他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眼,想從她晶亮的眼裡探究她的語意,接著又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延續先前的動作。「你現在才知道我的好,太晚了吧!」
「你花心歸花心,可是待女人挺好的。但為什麼你老要這麼花心呢?」至少他現在的體貼,第一次讓她有點羨慕她們。
「這是你八年前剛進公司問我的問題。」當時她成為他的秘書才三個月,就曉得他的「放蕩不羈」,還曾為此大聲斥責他。
「對,那也是我除了公事外,第一次主動找你說話。」說到底,她也是看不慣他對感情的態度才有所質問,畢竟眾女友還得讓她列成名冊才能管理,也只有這男人才做得出來。
他招惹一堆女人的心,卻要她來收拾,這會不會太說不過去了點?
「可是我的回答,你卻差點笑掉大牙。」他抱怨,她怎麼從那時就很不給他面子了?虧他還大方錄取她,結果反倒是給她挾怨報復的機會。
「花心假面男竟然相信真愛,而且還企圖找尋真愛?聽了不笑掉大牙才怪!」她當時一聽,差點笑到不能呼吸。
「面對愛情,我只是選擇主動,卻要被冠上花心的罪名?」
「你腳踏多條船。」
「我必須和她們相處,才知道彼此適不適合,所謂磨合磨合,要磨才會合。」
「你三心兩意。」
「這叫做事有效率。至少確定合不來的,我是快刀斬亂麻,絕不藕斷絲連。」
「你無情無義。」
「沒必要讓她們對愛情憧憬半天,最後才體會現實殘酷。浪費時間是愛情裡最要不得的毒藥,與其掙扎猶豫,我希望彼此都有更好的選擇。」
「你自以為是!」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動氣,他是越來越強詞奪理了。
谷陽停下手上的動作,望著她。
「閎嫣,如果我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你想我還會這麼做嗎?」他歎息,不妄想她能接受自己的想法,若真能說服她,早八百年前兩個人就得到共識了。
「我不知道……但是,你對幾個女人說過愛她們呢?」嗯,應該說,有哪幾個女人沒聽過呢?
「沒有。」可能未來的日子,也不會有。「對我而言,對一個人說愛,是要付責任的,而責任不是嘴巴說說,就能輕鬆扛下的吧?」
「你一定覺得我在自圓其說。」他朝她淡淡一笑,終於完整說出自己的想法。「閎嫣,話雖如此,但我很高興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你一定無法想像,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
「谷陽……」她似乎能預料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不知怎地,她頭一回有種想逃避他的衝動。
「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那麼我的心一定會痛苦到崩潰。」
當初她手上多了前未婚夫的戒指時,他的心就曾有被人撕去一角的感覺。
他曾經以為不會改變的東西,突然變得無法確定,這使他慌了手腳。於是他將那段失去她、失去平衡的流光歲月,過得更加墮落放蕩。
「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閎嫣。」
谷陽灼熱的目光,像團烈火般緊緊地纏繞著自己,閎嫣頓感手足無措。
看著他,她的心被他揪緊,彷彿沒有喘息的空間,想要從中掙扎逃開,終究徒勞無功。
「真難想像沒有你,我要怎麼應付那些女人。」知道自己似乎將她逼得太緊,谷陽打趣說道。
因為有她在身邊,他那顆飄忽不定的心,才能感到平靜。她替他打點了無後顧之憂的生活,也包容他來去自由的情感,讓他輕易流連在不同女人之間。
只可惜從前談感情他太過草率,當他回到原地想起她的好時,早已種下在愛情裡被她不信任的惡因。真是報應!
這幾年,每當他覺得疲倦、感到失意,只要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鼓勵幾句,他就能夠繼續向前邁進,一路披荊斬棘爬到現在這個位子……谷陽懷疑,如果沒有她,自己還能無所不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