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爾爾的呼吸幾乎停了。
他,怎麼能那麼做?!
「那藥對男人是沒效的吧?告訴我,自芳,告訴我那是無效的!」
脫口而出的呼喚,讓男人滿足地瞇細了眼,如只正被人輕撫喉頭,但仍具有野性的野貓。
他笑著迎向那對焦灼的,無法再壓抑的眼。
「就看妳相不相信我的用心,反正我過往說了再多,妳都可以不相信,我說再多也沒用……不願意相信能夠綻放所以不願意綻放的花,是沒有任何外力可以打開的。」
她聽不懂!衝擊過大,姚爾爾腦子裡一片混亂。
她很想一笑置之,可是她也隱隱明白,華自芳不是在開玩笑。
他一直都是認真的面對她,面對自己的心情,毫不隱瞞,完全不加以保留。
這一想,她什麼都顧不得,用盡全力拍男人的胸口。
「吐出來,快把藥吐出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焦急地道。
她的雙手被牢牢擒住。
「沒有了,全都吞下去了,我是不會吐出來的。」華自芳笑道。
那笑容冷靜得近乎殘酷,但姚爾爾怎能放著不管,「我去找大夫,彩衫,去叫大夫來──」
她的手腕被人拉住,力道之大,迫使她不得不回眸,男人一臉「妳不用再做任何無益之舉」的無奈表情。
「除非師父在這兒,否則一刻鐘之後,一切都將回天乏術。」
師父?他口中的師父是誰?
只想找人幫忙,姚爾爾混亂的腦子無法思考,整個人動彈不得。
華自芳又笑了,「我說的是此刻正在雲遊天下的江南第一名醫阮江阮老先生。」
她猛地揚首,「你騙人!」
他斂起笑容,「端看妳信不信我。」
姚爾爾摀住了耳朵,整個人抱成一團球,不寒而慄。
「我不信!我才不要相信!」
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不明白為何愈努力就愈錯,她好亂好亂呀!
華自芳的笑聲觸及了耳貝,穿透了她如經兵荒馬亂般支離破碎的腦子,透著一股苦澀,她無意識地抬起頭。
「無論我做什麼,妳還是不信我嗎?妳真的就那麼希望我永永遠遠消失在妳生命之中,即便我想留下,妳也不允許嗎?」哀莫大於心死,他淡淡地說著,「算了。」
怔怔望著男人經過身旁,姚爾爾的目光跟著他移動。
但他沒有靈魂,失去一切的背影,令她好想要尖叫,她用力拍打什麼都擠不出來的喉嚨。
「等……」
她已經什麼都不能想。
華自芳的腳步頓住了。
「妳說什麼?」
不要用溫柔的背影拒絕她!
姚爾爾淚流成河。
「等等……」
華自芳沒有回頭。
「聽不見。」
她什麼都不管了,除了他的背影,他決絕的話語,她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了。
或許,她瘋了,徹底的瘋了。
這是錯的,理智知道不該這麼要求,但情感隨即將殘存的理智給用力推到一邊。
「等等,回來。」淚眼婆娑,什麼都看不清了,姚爾爾伸長手臂道。
忽地,一陣香氣擁緊了她,緊得她渾身疼痛,她用力地拍打著那個她看不清,卻愛瘋了的男人。
「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可以!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她胡言亂語著,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我當然可以,因為我是一個要把妳騙走的拐子,所以我再下流的手段都可以使得出來。」
男人似乎在說什麼,耳邊也好吵,但姚爾爾已經什麼都不在意了。
華自芳散發的沉濃七世不忘之香,如同七生不滅之情席捲了她的神智,洶湧巨大的海浪一口將她完全吞噬。
☆☆☆☆☆☆☆☆☆☆ ☆☆☆☆☆☆☆☆☆☆
七個月後,揚州。
相較於北方的天氣,即便過完了七夕,南方這裡的天氣還熱得很,幽幽轉醒的姚爾爾卻只感到微微的熱,倒是右手臂上壓了個物事,讓她醒睡之間不禁有些不解。
才一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一張仍舊讓她一看到,便會心跳加速的俊美容顏。
雖然近來已經比較習慣在一醒來就看到他,可是她還是會有一點淡淡的羞怯,目光柔柔調開。
眸光一掃,才發現壓在她臂上的原來是團扇,她不由得笑了。
突地,團扇像有了生命的蝶翅揚起,上下拍舞,舞出陣陣清風,而男人略微低沉的迷人聲音,也傳入耳際。
「我怎麼也跟著睡著了?」
華自芳揉著眼撐起額,神態更加柔情萬千,能為懷中心愛妻子搖扇助眠,彷彿是他重要的職守。
她阻止不了他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溫柔霸道,加上他那還有點困的倦樣也好迷人,姚爾爾不禁羞紅了臉。
「這屋子裡很涼,真的不用打扇了。」她沒有移開眸光,只是非常不好意思地說著。
打從回到揚州,生活起居大小瑣事就以她的舒服為原則,立夏還沒到就先收拾了宅裡臨塘邊最涼爽的屋子,整個夏季在三面有水的降溫下,倒也不如她原本以為會有的炎熱。
男人聞言淺笑了下,四目相對之際,迅雷不及掩耳偷香了下,本就臉色紅潤的嬌羞人兒,幾乎羞紅成大紅朱槿。
「我也會熱呀,順便而已。」華自芳笑道,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天早上來了封姊夫的信,今年的夏茶,還有一壇『忘功名』。」
每一個字都有聽進去,但他口中的「姊夫」二字,代表她姊姊的丈夫,令姚爾爾還是很不知所措。
「娃娃出生了嗎?是男是女?」她柔聲問,但聲線提高了幾度。
華自芳搖頭,「是特地來感謝妳寄過去的小衣裳的,信上說大姊的娃娃挺刁鑽的,硬是不出世,我接到信後,就差人再送了些花露過去。」
姚爾爾聞言自然很開心,但不禁又有點小小的失落。
娃娃,她這一生是注定無緣,但她卻不是為了自己感到惋惜。
察覺愛妻的神情有異,華自芳連忙低下頭,迎上她的雙眸,語氣裡有著濃濃的擔憂。
「怎麼,還疼嗎?今兒個不是不怎麼疼了嗎?」
姚爾爾誠實地搖頭,「昨兒個只有一點點疼,今天一點都不疼的。」
聞言,華自芳鬆了口大氣。
「女人真辛苦,月事好磨人。」
是的,正是月事令人不勝欷吁。
華家人不知道為什麼對她非常的疼愛,她只能猜華自芳鐵定背著自己做了什麼,她們才會愛屋及烏。
不可能不愧疚,她其實沒資格讓她們對她那麼好的。
但在全家人齊心協力的調養之下,她的身體一天好過一天,更令人意外的,大前天,她在祖婆婆房裡痛彎了腰,華家眾人登時嚇得雞飛狗跳,後來才發現是她的月事來了。
驚喜的同時,她不免也感到扼腕。
情緣永不盡,是是非非都已成過去,不要再想,是他告訴她的,所以她就一心一意只看他以為回報地活在他的身邊。
「如果我不要那麼自以為是,或許,咱們也能有自己的娃娃的。」她悵然道。
聞言,華自芳打扇的手不自然地震了下。
姚爾爾抬起頭,想表達自己有多抱歉時,卻看到他臉上一抹不同以往的笑容,只能用詭色來形容的笑容裡,好似摻雜了分陰險。
那種心機深沉的模樣,從來不曾出現在華自芳臉上,但現在確確實實出現,不容她錯認。
來了。
早晚得面對此事,男人從容一笑。
「如果妳身體支撐得住,想要娃娃的話,那咱們就來生娃娃吧!」華自芳自然不過的說,輕鬆得如同呼吸一般。
好似沒理解男人的言下之意,姚爾爾秀眉深鎖。
那決絕的一幕,她不敢或忘啊!
「可是──」
「師父說行醫不可害人,所以不教我害人的藥,從來沒有。」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一口氣說完。
仔細想了想他的話後,姚爾爾倏地瞪大了雙眼。
「那、那你喝的那碗五安湯──」
「當然是胡謅的。」只知道藥名的華自芳坦白地承認撒謊。
事實上那是黃蓮加黃柏,助他壓制心火,好沉著應付這一局紛紛亂亂用的。
「欸?!」
「是的,我說謊。」
「欸──」
姚爾爾驚得拉了長音,比起自己月事來了,她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居然會騙人,而且還是騙她!
笑著拋了團扇,一把攏住嚇得渾身僵直的,但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小人兒,為了擁抱她的權利,華自芳毫不在乎他的人格蒙上污點。
兩情相悅卻不能相守,天底下哪有這種歪理啊!
「爾爾,我知道妳一定會原諒我的。」
他說什麼?
款款勒索著諒解,但驚嚇過度,加上鋪天蓋地的濃香緊緊包圍著自己,心醉神迷的姚爾爾啞口無言,完全無法反應。
耳邊又響起男人帶著一點孩子氣,讓人氣不起來的討疼歎息。
「哎,抱著妳真的好幸福哪!」
或許會融化吧!
姚爾爾腦海自行浮現這個莫名想法的同時,好昏好昏,心神也酥麻無力的軟至沒有半分硬度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