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的確像是侄子會做的事。
紀太太心中的懷疑消去了七七八八,替代的是對兩人發展的好奇。
「我不會跟天樂計較。倒是妳跟天樂處得怎樣?」
「我們……」林珍含糊地低下聲音,「處得還不錯。」
「呵呵……那就好。」紀太太欣慰地逸出笑聲,「這次總算沒有白費苦心。」
「您放心,我跟天樂都很能體會到您的苦心。」林珍不忘送頂高帽子給對方,「以後不會再讓您多費心了。」
「好好……這樣最好了。」
「那……我們有空再聊。壽宴那邊,您多費心了。」
「這邊我會處理。你們玩得瘋一點,沒關係。」
「謝謝。嗯,就這樣了,拜拜。」總算把紀太太打發了,林珍掛斷電話,正準備將手機交還給古天樂,便接到他若有所思的一瞥。
她揚起眉,帶著幾分挑戰的笑意回視他。
「沒想到妳這麼會編故事。」半是驚歎她的急智,半是嘲弄她顛倒黑白的能力,古天樂揶揄道。
「我沒告訴你,我是吃這行飯的嗎?」林珍偏了偏頭,若隱若現的梨渦蕩漾著惹人心癢的俏皮。
「吃這行飯?」古天樂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寫小說,是個說故事的人。」
古天樂臉上浮現一抹「原來如此」的神情,搖頭笑道:「怪不得妳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出說辭應付我姑姑。」
「我只是根據現有的材料加以炒作。」
古天樂丟給她一個「妳也未免太謙虛」的戲謔眼神。
「我不過是修飾了部分……細節。」林珍臉頰一熱,心情忐忑地看著他俊美的側臉,不希望他認為她是因為自私的理由才厚顏無恥地撒下大謊,「如果能說服紀太太相信我們彼此相對眼,她應該不會介意你的不告而別。」
「嗯。」古天樂點頭表示同意,隨即詢問道:「妳姓林?」
「對。」她跟紀太太講電話時曾報過自己是誰,古天樂想必聽見了。「我叫林珍。」同音字太多了,她擔心古天樂會弄錯,進一步解釋,「雙木林,珍貴的珍。」
不知為何,他覺得她輕聲吐出來的每一個字,彷彿帶著火焰般的熱度直往他心坎裡燒去,再難抹滅了。
但這太荒謬了!
他納悶怎會冒出這種怪誕的感覺,莫非是被林珍傳染了?
不是有人說,作家都是浪漫的生物嗎?
但浪漫會傳染嗎?
還是她的眼光太直接,太熾熱了,讓他生出這種幻覺?
他忽然不敢追究下去,目光專注地看向路面,循著習慣右轉。
然而,有些感覺不是不理就會自動消失的。
即使不去看後照鏡,對著林珍的半邊臉仍可感覺到她灼熱的注視,腦海中充滿她粉嫩的臉龐那開著正艷的甜美笑花,兩朵醉人的漣漪浮蕩在果凍般飽滿的唇瓣邊,宛若兩口酒井誘人啜飲。
他覺得又渴又熱,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林珍媚媚的眼兒睜得圓圓大大,似在詢問。
古天樂只得隨口提出問題,「怎會想寫小說的?」
「就跟發明東西是一樣吧。」林珍想了一下後回答,「都是受到渴望創造的衝動所驅使。」
古天樂心情微震,默默地咀嚼她的話。
「我從小作文就不錯,而且喜歡胡思亂想,但出書對我而言,仍是遙遠的夢想。」林珍回憶道,「總覺得要有極佳的文筆才能寫作,直到看了同學借我的小說,發現也不是那麼困難,才會鼓足勇氣寫下自己想像的故事,就這樣一路寫到現在。」
「喔。」天樂輕應了聲,「妳用什麼名字發表?」
「林珍。」
「喔。」他點點頭,沒想到她會用真名當筆名。「妳寫什麼類型的小說?」
「言情小說。」
「那是什麼?」他眼露懷疑,「是愛情小說嗎?像瓊瑤那種的?」
「你看過瓊瑤的作品嗎?」林珍好奇地問。
「沒有,我很少看文藝類的書籍。」
「我想也是。」她點點頭,突然好想讓他多瞭解一些自己的工作,忍不住侃侃而談。「有人說,愛情小說是女人的童話,我則認為,需要童話的不僅是女人。只是女人比較感性,投注在感情上的注意力遠比男人多,偏偏現實中的男人大多無法滿足女人這方面的需求,女人只好到想像的世界裡尋求安慰。所以,言情小說的讀者才多半是女性,作者也以女性為主。但不表示男人就不需要愛情,不能寫愛情小說。」
「唔?」
「這一行還是有很成功的男性作者。」她試著挑起他的興趣。
「唔?」
「例如籐井樹、蔡智恆……」
「唔?」他仍一臉茫然。
「你沒聽過嗎?」她難掩失望,但仍不死心地想測試他的閱讀取向。「那兩性作家如吳若權之類的呢?」
「沒。」他投給她充滿歉意的一瞥,再次重複,「我很少看文藝類的書籍。」
「喔。」
看她那麼沮喪,古天樂竟有些不忍。
他暗暗歎氣,納悶今天的心腸為什麼特別軟。
「對了,妳要我答應什麼事?」他轉移話題。
林珍精神一振,兩眼晶亮地望來,「我希望你能聽完我的提議。」
「就這樣?」他頗意外,還以為她會獅子大開口什麼呢!
「在一個沒人打擾的地方,靜靜地聽完我的提議,就算你不願接受,也不能立刻拒絕,要考慮一下才作決定喔。」她雙手合十,似在拜託他。
這些條件並不苛刻,古天樂點了下頭,接著問:「什麼提議?」
「一個對你我而言都是雙贏雙有利的提議。」
「妳的說法像推銷員。」古天樂打趣道。
「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必須設法推銷自己。」林珍不以為忤。「我只想你答應給我一個推銷自己的機會。」
這令古天樂大感好奇,一時間不確定林珍所謂的「推銷自己」是指什麼。難道是想博取他的好感,要他喜歡她嗎?
他遇過的女人不少,其中當然不乏主動向他示愛的,但從來沒人向林珍一樣用這麼誠懇而不勉強的商業說法。
推銷自己?
只要不強迫他接受,他聽聽倒無妨啦。
古天樂考慮當中,某個意念滲進他腦裡,發現不知不覺間車子已經開到他家附近了。
天意嗎?
「去我家吧?」他挑眉詢問。
「好啊。」
「妳怎麼答應的這麼乾脆?」古天樂有些不快。「不怕我吃了妳嗎?」
「你會嗎?」林珍挑戰似地揚高雙眉。
「嗯?」什麼意思?她是在期待他做什麼,還是以為他不會做什麼?
他狐疑的表情針般地戳破林珍心裡悄悄浮起的期待。
她擠出笑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失望,自嘲地道:「拜託,就算你有好胃口,還要看我是不是容易下嚥呢!」
是嗎?某種原始的渴望突然從心底升起,他挑了挑眉,暗色的眸光刻意地掠過她女性化的曲線,彷彿在暗示她並不像自己說的那麼難以下嚥,甚至是道珍饈。
林珍感到嘴巴發乾,頭腦暈陶陶的,身體因某種她不甚明白的期待而濕潤起來。
好吧,就算他想吃她……
她也可以吃回去啊!
第四章
大廈頂樓只有兩戶人家,古天樂的公寓位於電梯的右手邊,除了一道密碼鎖外,還得通過指紋辨識系統,看得林珍嘖嘖稱奇。
進屋後,得在玄關處替換室內拖鞋,林珍的視線在充滿海洋藍休閒風味的客廳繞了一圈,落向貴妃椅邊敞開窗簾的一排窗戶。
越過大理石拼花地板,她走到窗戶邊看出去,遠處大安森林公園的景致一覽無遺,向下看是馬路上南來北往移動的車輛──那看起來像極了她哥哥收集的模型汽車。
「要喝什麼?」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將林珍的視線吸引回俊美的主人身上。
古天樂把西裝外套掛進衣帽間,剪裁合身的白色襯衫和長褲襯托出俊挺的男性體魄,一股威儀天生的迷人魅力令林珍心臟緊縮成團,呼吸急促間,感覺全身每個細胞都為他燃起渴望,但同時也被焦慮和慌亂緊窒住呼吸。
古天樂太優秀了,宛如從她的幻想裡走出來的完美伴侶,比起他來平凡許多的自己別說難以高攀了,連先前想要說服他接受她的提議的信心都不知消失到哪去了!
然而,好不容易走到這個地步,她豈甘心不戰而退?
「怎麼不說話?」發現原本還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客廳的林珍,這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望著他發呆,古天樂暗自嘀咕。
他臉上應該沒有髒東西吧?還是客廳哪裡沒打掃乾淨?
古天樂狐疑地檢瞅視鐘點女傭昨天才來打掃過的客廳,稱得上窗明几淨、一塵不染。但話說回來,他認識的女人似乎都有一雙戴著顯微鏡片的眼睛,總能看出男人沒注意到的髒亂。
林珍跟著古天樂的視線遊目四顧,感到一股低氣壓瀰漫室內,惴惴不安地猜忖著他皺眉的原因。
她並不曉得古天樂因前任女友有嚴重的潔癖──到他住處時,總會習慣性的檢查,發現一點髒亂就受不了,非得逼著他動手清理,直到屋內充滿消毒藥水的氣味才滿意──而吃過不少苦頭,才會下意識地將她的焦慮誤會成是對他居家環境的不滿而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