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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古靈

  畢竟,他們要的人只是她。

  「不然怎麼辦?乖乖跟他們到藏邊?」

  「這……當然不是,可是……可是……」翠袖有點失措地吶吶道。「呃,在他們要出發之前,我想我們總還有幾天時間,我……我會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很不辛的,她能夠「好好想想」的時間比她認為的更短。

  兩天後,村寨裡出現了十二個身著紅袍的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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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寒風刺骨的冰冷,村寨外的白樺林內,幾個人倚著樺樹,默默地,很有耐心的等待著,偶爾傳出幾聲強自壓抑的悶咳。

  驀地,一條人影閃電般竄入林內,是黃希堯。

  「她們被關在土司碉堡的三樓,天一亮就要出發了。」

  「到哪裡?」於承峰急問。

  「藏邊。」

  「達賴喇嘛在暗中幫他們?」趟青楓驚呼。

  「不可能,應該是藏王頗羅鼐。」傅康立即糾正他的猜測。

  「頗羅鼐早就死了,」低沈的、沙啞的,金日慢吞吞地說,又掩嘴悶咳了好幾下後,將目光投向黑夜中的村寨。「現下的藏王是頗羅鼐的次子珠爾墨特那木札勒,那是個貪婪又暴戾的傢伙,妄想獨攬治藏大權,不時與七世達賴噶桑嘉措發生衝突,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插上這一手。」

  「金公子說得沒錯,那十二個喇嘛滿臉橫肉、目光兇惡,絕不會是達賴喇嘛的人。另外……」黃希堯頓了頓。「還有十幾二十來個中原來的漢人……」

  「漢人?」於承峰喃喃道。「怎地連漢人也摻上一腳了?」

  「什麼模樣的人?」金日輕輕問。

  「五個相互稱『老官』的中年人,七個青袍道人,六個衣襟繡蓮花的男女。」

  「老官齋的五巡堂,混元教的八大護教——其中一個去年被我殺了,白蓮教的三蓮三葉,都是反清復明的叛逆份子。」金日沈吟道。「看來支持莎羅奔繼續戰下去的人還真不少!」

  「該死!」傅康低咒。「全都是硬把子!」

  「如今該怎麼辦?」於承峰焦急的朝村寨方向張望。「對方全是硬把子,無論怎麼對上都是一場混戰,想救到人實在不容易,我們該如何是好?繼續跟綴下去,另找機會救人?」

  「不!」金日不假思索,斷然否決。「天一亮就救人,眼下是最好的時機,錯過就難了!」

  「如何救?」

  「很簡單,只要有人作餌把他們所有人全都引到一處去,其他人伺機潛入上司的碉堡內救人,一救到人,即刻護送她們到東俄洛。」

  「誰作餌,誰負責救人?」

  「我一人作餌,你們四個負責救人。」

  話聲一落實,眾人頓時靜默下來,各個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注定他,金日神態安詳的回望他們。

  「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有什麼不對?

  四人相對翻白眼,再看回金日,各個都在搖頭,黃希堯更是歎氣。

  「金公子,有兩個負責救人就夠了,為何一定要我們四個一起去救人?」

  「你們四個一起去我才放心,兩……」掩唇,金日又悶咳了一會兒。「兩個救人,兩個斷後,如此才能夠萬無一失,無論如何,翠袖的安全最重要!」

  「但你一個人……」

  「倘若沒有把握,我不會這麼說。」

  黃希堯咬咬牙。「反過來如何?我們四個作餌,你負責救人?」

  「你們四個作餌?」金日嘲諷的撇一下嘴角。「你們有把握把他們全都引到一處嗎?」

  黃希堯窒了窒,無言以對。

  「你一個人就有把握?」於承峰不服氣的衝口而出。

  「當然。」金日氣定神閒地瞥一眼黃希堯。「若然不信,問他,看我是否有那種能耐。」

  黃希堯苦笑,「你確然是有,但那是在之前,現在的你……」他搖搖頭。「不管你承不承認,這一路來,你早已透支了所有的精神和體力,如今你的身子已是處在虛脫狀態,精力耗盡、油盡燈枯,如果不是強行用意志力支橕住,你早就躺下了,大概會昏迷一整年才會清醒過來,再躺個一、兩年才能下床,說不定三、四年……」

  金日不悅的瞇起了眼,其他三人紛紛點頭贊同,半點面子都不給他,之所以會如此,因為金日此時的模樣委實教人心驚。

  這趟路程,出發沒幾天,金日就開始發燒,不管吃多少藥,反反覆覆總不能完全退熱;一上大雪山,他又染上風寒,老是咳得差點連腸子都咳出來;再往後,驚人的高熱幾乎時刻糾纏著他不放,每次都要泡進冰冷的溪中才能降溫,但過不了半天又高燒起來了。

  然而從前兩天開始,一直困擾著金日的高熱突然消失了,之後,他的體溫便愈來愈低,手腳冰冷、雙頰凹陷,臉色白中泛青,眼下掛著一圈濃濃的黑,唇辦也透著灰白,愈看愈像是那種病人膏肓,臨終彌留的病人。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嚥下那口氣?

  「總之,你現在能夠用自己的力量站著已經是一項奇跡,別提要跟人家對打,恐怕戲還沒開場,你就先倒下了!」

  金日的表情更陰沈,但他並沒有發怒,他知道,現在不是冒火的好時機。

  「那麼……」此刻,他需要的是爭取他們的合作。「換另外一種方式吧,你們先在暗處等候,倘若我真有辦法能夠把他們所有人全都引到一處,你們再去救人;如果我不行,我會立刻脫身離開,我們另行再議其他辦法,如何?」

  其他四人相顧半晌後,黃希堯才遲疑地開口。

  「如果我們把人救走了,那你呢?你又如何脫身?」

  金日淡然一哂。「既然我有辦法把他們全都引到一處,自然有能力脫身,不是麼?」

  四人又相對片刻。

  「好吧!」

  金日暗暗鬆了口氣,然後伸出手。

  「那麼,可以把我的劍給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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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天際悄悄泛出一抹隱隱的曙光,朦朧而清新,一層雲上浮著另一層雲,乳白中透著淡淡的紅暈,空氣雖冷得沁心,更教人精神抖擻,看來今日將會是一個適宜出行的好天氣。

  「好了,該起來了,快拾掇拾掇,要出發了!」

  猶沈醉在夢鄉中的姊妹倆硬被叫醒,驚跳起來。

  「要出發了,這麼快?」翠袖驚呼。「但……但……」她還沒想好逃走的法子呀!

  「這給你們。」藏女把一大袋烙餅扔給她們。

  抱著烙餅,翠袖無助地與妹妹面面相顱。「真的要走了?」

  「還有這個……」藏女又扔給她們另一條破破爛爛的毯子。「再走下去會更冷,多條毯子給你們!」

  真的要走了!

  翠袖歎著氣,無奈地開始整理行囊,先把兩條毯子折迭好收入行囊內,又仔細搜尋房內其他所有可供御寒的東西,不管是不是她們帶來的,能帶定的全都帶走,她可不想冷死在半途上。

  「能不能給我們兩雙牛皮靴?不行的話,一雙也可以,給我妹妹。」

  藏女遲疑一下。「好吧,我去拿給你們。」

  她一出去,袁紅袖就氣急敗壞的叫過來了。

  「大姊,真的要跟他們繼續走下去嗎?」

  「不然怎麼辦?」

  「我們得想辦法逃走呀!」

  「可是……」翠袖苦著臉。「我還沒想到辦法呀!」

  「你……」袁紅袖跺了一下腳。「我來想!」話落,她走到窗前望著外頭,認真使腦筋思考。

  該如何逃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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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幾乎全亮了,村寨裡的空地上,藏民吆喝著,馬匹駱駝在嘶鳴,有人在上鞍轡,有人在捆紮行李,有人在低聲討論,場面好不熱鬧。突然,從村口那頭,嘈雜聲逐漸消失,片刻後,所有的目光全數集中於村口。

  一個看上去不到二十歲,疲憊倦乏,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少年,慢條斯理的步入村寨裡來。

  村寨裡的人定定注視著他,沒有人出聲,眼神愈來愈警戒。

  那個少年,雖然年紀輕輕又一副重病纏身,好像隨時都可能倒地氣絕的模樣,卻又透出一股與常人不同的氣質,似深渺的蒼穹,又似浩瀚的海洋,使人摸不透其中蘊含著的力量。

  最礙眼的是,他還拖著一把劍。

  他吃力的、艱豐的拉動每一步伐,半刻也未停的直入村寨內,直到有人阻攔在他前方,是村寨裡的土司。

  「站住,不准再往前走了,我是這裡的上司,有權……!」

  但土司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噎住了,正對著那少年那雙眼,他競有種不寒而慄,毛骨悚然的戰慄感,使他再也吐不出任何言語來。

  那雙又圓又大的眸子是那樣深邃、悠遠而清澈,宛如一池幽靜的潭水,但微波蕩漾深處卻又若隱若現地閃灼著血腥、冷酷與凶殘,就像他手中那把劍反射出的光芒,充滿了邪惡的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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